社論漫畫中的圖像隱喻解讀*

程瑾濤

(北京交通大學, 北京 100044)

○整合性研究

社論漫畫中的圖像隱喻解讀*

程瑾濤

(北京交通大學, 北京 100044)

本文以美國主流媒體上的社論漫畫為例，探討圖像隱喻中源域與目標域映射涉及的實現方式及社論漫畫中圖像隱喻的解讀方式。社論漫畫除事實陳述說明外還表達一定的批判觀點。本文以Shen(1999)，Joost Schilperoord和Alfons Maes(2008)區分圖式源域和類屬源域為基礎，分析圖像隱喻源域的圖式解讀和范疇解讀。通過源域圖式解讀，讀者可以了解事件情形，而通過源域范疇解讀才能得出漫畫表達的批判觀點。

社論漫畫；圖像隱喻；圖式源域；范疇源域

1 引言

隱喻本質上是一種概念。這意味著，除語言外，圖像、聲音、手勢都可以作為隱喻概念化的媒介(Cienki and Müller 2008，Forceville 2006，Zbikowski 2002)。由于廣告語篇包含形式多樣的圖像隱喻，所以廣告語篇中的多模態隱喻研究成為近年來關注的焦點。除了廣告語篇，作為交際語篇的西方社論漫畫同樣集中大量豐富的隱喻，國外針對社論漫畫中的隱喻研究主要有Gilmartin and Stanley(1998)，Edwards(2001)，El Refaie(2003)，Forceville(2006)以及Joost Schilperoord和Alfons Maes(2008)等。但是，國內目前針對社論漫畫中的隱喻研究尚不多見，僅有潘艷艷(2011)。社論漫畫和廣告漫畫交際目的不同，廣告漫畫的目的是喚起受眾對目標域的積極態度和情感，而社論漫畫表達的是對話題消極甚至批評的態度。社會學和新聞學領域對社論漫畫的研究較深入，但是研究焦點主要集中在漫畫的選材與特定政治形勢的關系上(如總統選舉、戰爭)，對隱喻的作用雖有所提及，但尚未就社論漫畫中隱喻概念化的方式及形成過程進行研究。本文擬以美國主流媒體上的社論漫畫為例，探討圖像隱喻中源域與目標域映射涉及的實現方式及社論漫畫中圖像隱喻的解讀方式。

2 研究設計

2.1 語料來源

本文的語料收集主要來源于3家美國社論漫畫網站(http://www.cartoonstock.com；http://politicalhumor.about.com/lr/editorial_cartoons；http://editorialcartoonists.com/cartoon), 上述網站收入美國當代知名社論漫畫家的作品，包括近些年來普利策獲獎社論漫畫家Mike Luckovich，Clay Bennett和Matt Wuerker 等，也包括了業余社論漫畫愛好者的作品，較具代表性。我們把時間限定在2011年以來的漫畫，語料的收集不受作者、事件的限制，但要求漫畫至少包含一個圖像隱喻，或是圖像隱喻和語言隱喻的組合。即漫畫中的圖像隱喻須指代有隱喻關系而非類比關系的至少兩個域X和Y，其中一個充當源域另一個充當目標域。我們共收集到涵蓋政黨、經濟和環境保護等幾個領域共127幅社論漫畫，其中絕大多數包含不止一個隱喻，但是研究將重點放在目標域的隱喻概念化過程上。

社論漫畫的解讀盡管在一定程度上依賴于語用交際目的，但也要求讀者具備對相關人、物及事件的識別能力以及對相關事實，如新聞事件、歷史史實和文化習慣等的了解，這些知識儲備與讀者充分解讀漫畫中隱喻所要傳達的意義密不可分。本文假定讀者是全知的，也就是說，讀者不僅熟悉社論漫畫這一體裁，而且還能夠識別漫畫中相關人、物及事件并具備相關知識以充分理解漫畫的主旨。

2.2 研究方法和步驟

對每幅漫畫我們采取以下步驟：(1)對漫畫的內容我們用X is Y(X和Y分別代表目標域和源域)來釋義，確定源域和目標域以及映射涉及的各個方面；(2)確定兩個域之間映射的實現方式。按照Forceville(1996)，Philips & McQuarrie(2004)，Teng and Sun(2002)以及 Joost Schilperoord and Alfons Maes(2008)的研究，我們區分3種實現方式：(1)將其中一個域通過另一個域的圖像置換出來(替換replacement)；(2)兩個域并列出現(并置 juxtaposition)；(3)兩個域視覺上合為一體(融合fusion)。依據Groarke(2002) 及 Joost Schilperoord and Alfons Maes(2008)對社論漫畫中隱喻結構的分析，盡量客觀重現漫畫表達的觀點。

下文將以4幅社論漫畫為例，詳細例示如何按照以上步驟解讀社論漫畫。

3 案例分析

下面我們將通過案例來例示如何采用以上幾個步驟對圖像隱喻進行分析，分析旨在：(1)說明源域與目標域之間映射涉及的3種實現方式；(2)指出對社論漫畫的解讀還須要增加一個步驟和維度；(3)對漫畫傳遞的批判觀點進行解讀。

圖1(Sherfhus, http://www.cartoonstock.com, retrieved August 2012)

圖1中右側是正燃著熊熊大火的加油機，由于連著加油機的加油管延伸至左，因此畫面暗示左側是需要加油的人。圖中需要加油的人被一張美國地圖代替，因此這幅圖是替換的典型例子，圖中涉及到的的隱喻域是美國和取油的人。這里美國地圖是目標域，加油的人是源域，隱喻結構可以解讀為“美國政府是加油的人”，“中東地區是加油機”。這幅圖要傳達什么觀點呢？眾所周知，由于石油是戰略資源，是現代工業的命脈，美國對石油的依賴決定美國對中東的外交政策。如美國2003年3月發動的伊拉克戰爭既有安全考慮，也有石油的目的。戰后，美國通過控制伊拉克，加強自己在海灣地區的戰略存在，繼而在很大程度上掌握和控制世界石油價格。當前伊拉克局勢使得安全問題成了美國的一大心病，頻發的抵抗運動和爆炸事件使恢復石油生產的努力化為泡影。這也是熊熊燃燒的加油機不可能再為美國這個客戶提供源源不斷的石油的原因。因此，這幅漫畫意在諷刺美國對中東的外交政策引火上身。

圖2是并置的案例，圖中是一輛插有美國國旗的汽車，汽車已經行駛至“財政懸崖”的邊緣，但仍在全速前行，汽車車身上方露出白宮的屋頂。配圖的文字為The driverless car. 圖中的“汽車”和“白宮”并行出現。這種組圖方式需要讀者解決由于二者之間的明顯差異而引起的認知不一致問題，并尋找他們之間的相似點(Teng and Sun 2002: 295-316 )。要提煉出這幅漫畫表達的批判觀點，需要對美國政治局勢有基本的了解。首先，奧巴馬政府的財政赤字連續4年高居不下，使得美國的公共債務總額不斷攀升。業內人士指出“滾雪球”式的美國公共債務問題如果解決不善，將演變成為嚴重的財政危機。其次，奧巴馬多次遭共和黨成員詬病，認為其從政經驗缺乏，能力不合格。這些知識幫助讀者將奧巴馬政府與無人駕駛的汽車聯系起來，發現聯系二者的關鍵要素：無人領導(或無得力的領導)、面臨危機而渾然不覺。圖中無人駕駛的汽車指代客觀世界的事態局勢，是源域，表達的隱喻結構為“奧巴馬政府是無人駕駛的汽車”。 漫畫通過隱喻的方式將兩者組合在一幅畫面里，暗指奧巴馬政府執行的財政政策帶來的后果就如同一輛行駛在懸崖邊但依然前行的無人駕駛的汽車一樣盲目危險。

圖2 (Bizeen, http://politicalhumor.about.com/lr/editorial_cartoons, retrieved September 2012)

圖3 (Thzsimmery, http://politicalhumor.about.com/lr/editorial_cartoons, retrieved August 2012)

圖3是融合案例，即源域和目標域融于一個雜合的視覺意象里，表達American government is an indulgent mom. 在2012年母親節前夕，美國《時代周刊》雜志封面上刊登了一幅照片引起爭議。圖中26歲的母親杰米正在給孩子哺乳，而站在椅子上吸吮乳汁的是她快4歲的兒子阿蘭姆。這位母親聲稱她采用的是親密育兒法，但是許多批評人士認為此舉過分溺愛孩子，會妨礙兒童的健康成長。圖3將源域——“給超過嬰兒期的孩子哺乳的母親” 作為“溺愛孩子”范疇的原型成員進行充分挖掘，諷刺了美國政府過于保護和遷就富人階層(1%)、政府補貼工業、跨國公司和軍工企業。這種解釋需要讀者進行范疇解讀：通過選取“給超過嬰兒期的孩子哺乳的母親”為源域，漫畫表明美國聯邦政府也應該歸入“溺愛孩子”的范疇。

圖4 Hospital scenario metaphor(Thzsimmery, http://politicalhumor.about.com/lr/editorial_cartoons, retrieved August 2012)

圖4包含不止一個隱喻，漫畫中左邊是一位手持針管的醫生，根據相貌讀者可以識別出漫畫中包含的第一個隱喻“奧巴馬總統是醫生”；畫面右邊病床上坐著一位病人，根據病人頭戴的印有“US”字母的帽子，讀者識別出另一個隱喻“美國是病人”；畫面中間的醫用推車上是藥水瓶，根據標簽“health care reform”讀者識別出第三個隱喻“醫療改革是一劑藥方”。值得注意的是上述3個隱喻共同觸發了“醫院腳本”，在此例中，漫畫不僅將醫生、病人和藥劑的個別屬性分別映射到目標域“奧巴馬總統”、“美國”和“醫療改革”上，而且觸發的“醫院腳本”也將角色之間的典型性關系映射到相應的目標域角色上，在此例中映射的是醫生和病人之間的不平等關系。

圖像隱喻在漫畫中發揮兩個作用：陳述事件和發表評論觀點。漫畫中的細節可以觸發涉及典型性關系的“圖式”或“腳本”，如醫生和病人，也可以觸發包含原型成員的范疇域，如哺乳的母親等。

4 圖像隱喻的兩種基本解讀方式

Joost Schilperoord和Alfons Maes認為，對圖像隱喻有兩種基本解讀方式：源域圖式解讀和源域范疇解讀(Joost Schilperoord & Alfons Maes 2008:224-232)。

4.1 說明事件情形：源域圖式解讀

從收集的社論漫畫語料看，大多數漫畫中的圖像隱喻來源于讀者熟悉的腳本。除圖4中的 “醫院腳本”外，常見的還有“烹飪腳本”、體育賽事腳本等。腳本(以“醫院腳本”為例)包含的要素有人物(工作人員、病人)、 角色(醫生、病人)、關系(醫生和醫療用具)、物體(注射針管、藥水瓶、醫用推車等)和特征屬性(患病)。因此，圖4以醫院腳本為源域向目標域映射，它提供以下隱喻關系：奧巴馬是醫生，美國是病人，醫療改革是一劑藥方，政治領域是醫院。也就是說，醫院腳本包含的要素為圖像隱喻提供目標域須要映射的源域物，并且醫院腳本借助其要素之間存在的關系為圖像隱喻賦予概念結構。由于腳本內部要素之間的因果、時間等關系較固定，因而讀者對于概念結構的理解能夠達成共識。

Shen舉例說，人們在理解隱喻“植物的莖是吸管”時，一般不會將源域“植物的莖”的個別特征，如“管狀”、“中空”，映射到目標域，而是更多地依賴于飲用裝置概念本身，圍繞飲用者和飲品的關系(Shen 1999：1632)。Shen用圖式或腳本概念來解釋這種映射偏好：源域“吸管”在認知活動中構建包括吸管、使用吸管的人、飲品、飲用容器及與此相關、更加籠統的包括諸如容納度、功能等的圖式或腳本(Shen 1999：1633)。Shen特別區分隱喻中作為圖式源域和作為類屬范疇源域的概念(Shen 1999：1633)。作為圖式的源域代表某種認知圖式，是人腦中由一些實體組成、已有知識經驗的網絡結構。由于這些實體相互之間根據鄰近性(包括主題的、因果的、空間及時間關系等)彼此聯系起來(Shen 1999： 1633)，因此，基于圖式范式的隱喻解讀更傾向于將源域內部實體間的關系，而不是源域物體孤立的屬性特征映射到目標域上。

漫畫中的圖像隱喻來源圖式還包括體育賽事腳本，如拳擊比賽常用來描述政治對手或總統競選。另外，漫畫中的圖像隱喻常取材于源域原型，如船、汽車、動物等。船往往是國家或政黨的隱喻，汽車是國民經濟的隱喻，動物常用來象征不愿面對現實的人等。

4.2 批判觀點：源域范疇解讀

正如上文所說，社論漫畫的交際目的和廣告漫畫不同，社論漫畫旨在通過圖像隱喻傳遞明確的批判觀點。對圖像隱喻的源域圖式解讀可以幫助讀者了解事件情形，但要把握漫畫的批判觀點僅靠對圖像隱喻的源域圖式解讀是不夠的，下面我們將討論Shen提出的作為范疇的源域。Shen認為，要準確把握漫畫的批判觀點，有時須要對源域采取小組-成員關系而非部分-整體(圖式)關系上的類屬或范疇進行解讀(Shen 1999：1639)。

在圖5中，畫面左邊是唐納德·特朗普(Do-nald Trump)把一塊骨頭丟給右邊一只垂涎欲滴的狗，根據狗身上的文字media可以識別第一個隱喻——媒體是狗，根據遞給狗的骨頭上標示的文字birther issue可以識別第二個隱喻——奧巴馬的出生地問題是骨頭。顯然，這里主人給狗扔骨頭的圖式只能幫助讀者了解一個公眾皆知的事實，即唐納德·特朗普把奧巴馬的出生地問題拋給媒體去做文章，讀者要了解漫畫所要表達的觀點就必須作深一層的解讀。我們認為，這層解讀依賴于對源域狗的范疇解讀。范疇解讀依據的是診斷性原則，即狗與其他動物的區別關系而不是狗與腳本中其他人物事件的區別關系。狗的祖先是原始人類的近鄰，以人類的剩余食物和排泄物為生，這決定狗具備對人的依附以及隨之而來對人的百依百順、惟命是從等范疇特點。在此例中，具有高診斷值的狗的類屬或范疇特征是嗅覺靈敏、忠實聽話、惟命是從。因此，不難判斷漫畫旨在諷刺媒體甘當特朗普的忠實走狗。

圖5(http://politicalhumor.about.com/lr/editorial_cartoons, retrieved October 2012)

同理，上文對圖4所采用的源域圖式解讀僅僅陳述了奧巴馬政府的醫療改革這一事實，奧巴馬、美國及醫療改革方案的關系就像醫生、病人與治病藥劑的關系，圖像隱喻中暗含的批評觀點依賴于對源域要素“醫生”的范疇解讀。醫生范疇可以具有兩種完全相反的屬性，醫生可以是經驗豐富、技術精湛，為患者治愈疾病的護理人員，也可能是經驗不足、能力有限非但不能治愈病人甚至可能危及其生命的人。奧巴馬總統應該屬于哪一類呢？顯然，從配圖文字either it will cure you or it will kill me以及人物的面部表情讀者可以得出結論，漫畫想說明奧巴馬總統不是稱職的醫生。不稱職的醫生對自己實施的醫治方案完全沒有把握，對可能產生的兩種極端結果只能采取冒險的態度。通過對源域醫生的范疇解讀，讀者可以得出結論：奧巴馬的醫療改革完全是碰運氣之舉，表達了漫畫家的批判態度。

通過上述幾個例子，我們雖然不能斷言任何漫畫表達的批評觀點必須通過對隱喻源域的范疇解讀才能得出，但本文的案例分析表明，范疇解讀可以運用到社論漫畫中來挖掘漫畫家的批評觀點。

5 結束語

本文以美國社論漫畫為語料，分析研究漫畫中圖像隱喻的源域與目標域映射的3種實現方式：(1)將其中一個域通過另一個域的圖像置換出來；(2)兩個域并列出現；(3)兩個域視覺上合為一體。結論是圖像隱喻在漫畫中發揮兩個作用：陳述事件情形和發表評論觀點。漫畫中的細節既可以觸發涉及典型關系的 “圖式”或“腳本”，也可以觸發包含原型成員的類屬義域，漫畫中圖像隱喻的源域對隱喻解讀非常重要。解讀圖像隱喻源域有兩種基本方式：圖式解讀和范疇解讀。通過對源域的圖式解讀可以了解事件情形，而對源域的范疇解讀可以解讀漫畫表達的批評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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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請學生當識字寫字小老師。如在課堂上，讓學生分享自己學習和記憶這個生字的方法，高年級的學生已經具備相應的識字能力，因此對于生字的學習有自己的方法，而讓學生做小老師則是調動學生的而積極性，讓學生參與到識字、記字的過程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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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王松鶴】

VisualMetaphorInterpretationinEditorialCartoons

Cheng Jin-tao

(Beijing Jiaotong University, Beijing 100044, China)

This paper studies the mappings from source domain to target domain in visual metaphors in US editorial cartoons and their interpretations. Visual metaphors in editorial cartoons include a critical stance apart from a depiction of the fact towards a particular socio-political situation, event or person. Based on studies of schematic vs. taxonomic source domain distinguished by Shen(1999), Joost Schilperoord and Alfons Maes(2008), the paper shows two basic forms of interpretation in visual metaphors in editorial cartoons, schematic source domain vs. categorical source domain interpretation, the former depicts the fact while the latter is often crucial in interpreting the critical stance expressed in editorial cartoons.

editorial cartoon; visual metaphor; schematic source domain; categorical source domain

H0-05

A

1000-0100(2014)05-0037-5

2013-04-02

*本文系中央高校基本科研業務費專項資金項目“隱喻在敘事治療中的應用研究”(2013JBM108)的階段性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