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偉的詩

顧偉

路 途

大路朝南，一個有好風景的地名——

烏拉斯臺。牧民掌上的凈地

一條小道偏離干道，小道穿透戈壁

被道班工人反復修改著逼近中天山

四月天，綠緊貼地面靈動

來到眼前時，忽然有了幾份羞澀

草色遙看近卻無的綠色走廊

狹窄的寬度分隔了戈壁與大山相晤

牧羊人狠踩摩托車油門

揚起快馬如風一樣的塵土

烏拉斯臺，要從夢鄉蘇醒了

我看見宿在山頂的神已起身

看見去年深秋封山的身影

像心懷補丁的蘇菲教徒迎面走來

凈 土

滿目的純凈，是接近蒼穹的超脫

向上，祥云虛幻地游移在深藍中

向下，幽綠朝更蒼茫的戈壁奔跑

立夏這一天，山峰我行我素

潔白如故。讓我過度疲憊的單相思

對故舊依然一見傾心

一年一度重復的贊嘆與頌辭

要么是對渺小心靈

每個陰暗角落的深度洗刷

要么是對心理承受底線的摧毀與懷疑

如果，在牧民掌上的凈地

一定要試圖將雜念從胸中取出

那么，多余的陰影只能是：

逆著光自由挺拔的冷杉林

半山坡，探頭探腦的旱獺群

順光漫游于山野的烏孫駿馬

以及在柔軟的微風里搖曳的六瓣山花

唯有雪山……

唯有雪山才可以抵近更高的蒼穹

與其說冰峰伸向湛藍，不如說

天空包容著山與雪緩慢地隆起過程

你雪白得如此真實

所以更容易讓人吟頌你的存在方式

山脈之巔，總在海拔的高端

給我們預留了反復仰望的理由

藍天與冰川相互牽引著

彼此相擁，相對千百萬年

天空把三千里輪廓留給巍峨的醒目者

如同歷史擁有更多虛位以待的機遇

歲月年輪，一個人只擁有虛擬的時光

冰峰向上，這個理想主義的孤獨者

平靜得波瀾不驚，只有純凈

小隱片刻

當我再次來到克孜加爾湖畔

指道的采棉姑娘，使鄉情更加清冽

除了白鵝、鳥鳴，風聲風語

秋波的寧靜仿佛一覽無余的愛

老胡楊、小白楊、鉆天楊

統一的金黃

給小小的風景，預備了入夢的童話

蘆葦叢里，幾束麻繩拴住幾條漁船

幾縷透明的光影，照耀著輕柔的波紋

蘆花起伏與纏綿的落葉紛紛

河 畔

從這里漂過的，已不是去年的波紋

沉迷于水流的人，也不是那時的我

風中的花香鳥語

未知歲月里的草木春秋

“體內有郁積的疼痛，往事已茫茫”

記得年年都有類似的感慨

場景和此時一樣安靜、相似

那么多蹉跎往事，從上游匆匆趕來

到眼前嘩嘩作響，又急速流了過去

只有那個橫臥在河中央的河心石

還執意地阻攔河水，讓水慢下來

不斷形成一個個漩渦

就像一位熱情四濺的路人

要給每個神色匆忙的人講述逝去的事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