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雙軌外交”聯越制華？

胡欣

當前，中國的周邊安全形勢正在進入一個極為復雜的階段，多方勢力各懷鬼胎，縱橫捭闔，眼花繚亂。9月17日，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對印度進行了國事訪問，雙方簽署了近20項協定，涉及投資、金融、基礎設施等領域，有望全面提升中印關系。習主席此次訪印恰逢印度總理莫迪生日之際，兩國元首還進行了親密互動，展示了建立良好私人關系的意愿。中印兩國關系因中國國家主席的訪問而呈現出新的希望，就連美國國際問題專家也酸溜溜地表示，這將可能成為中印關系新的里程碑。不過，耐人尋味的是，就在習主席出訪印度前夕，印度和近期與中國鬧得不太愉快的越南卻越走越近，尤其在中國十分敏感的南海問題上不斷攪混水，給中國設置難題。那么，印度看似有悖常理的外交舉動，背后又包含著什么樣的意味呢？

印度向東看：攪亂南海

進入21世紀以來，印度為實現成為有聲有色的大國這一夢想，積極走出南亞次大陸和印度洋的地緣邊界，希望成為能在地區和國際問題上發出聲音、發揮影響的新興大國。但是，一個國家的對外戰略視野和戰略謀劃，不可避免地會受到歷史傳統和戰略慣性的影響。就印度來說，從心理上和現實上都決定了其對安全環境的認知有3個要素：

一是對印度洋的主導。印度在近現代史上曾淪為大英帝國殖民地，一個重要原因就是無法在印度洋上抵御英國的堅船利炮，印度洋海權的喪失使得印度門戶大開。此外，印度洋扼守波斯灣到西太平洋地區的海上要道，在戰略上具有重要價值，是增添印度國際發言權的重要砝碼。

二是宿敵巴基斯坦枕戈臥榻。印巴矛盾雖然近些年明顯緩和，但結構性沖突難以消除，加上領土爭端、宗教矛盾、歷史宿怨等因素，使得兩者不得不長期將對方作為假想敵。

三是中國的崛起。1962年的中印邊界沖突，對印度的大國雄心而言是難以消除的污點，也成為印度自我重建國際地位過程中無法回避的“心魔”。

中印爭端的存在，讓兩國關系始終難以實現平和發展。更重要的是，隨著形勢的發展，印度感到中國已經在上述3個方面對印度構成了“威脅”。中國和巴基斯坦建立的全天候戰略伙伴關系幫助后者平衡了印度的實力優勢，也讓中國手中有了牽制印度的一張好牌。不僅如此，以亞丁灣護航為標志，中國海軍在近些年不斷進入印度洋地區。這一新情況的出現，引起了印度的警覺和過度反應。印度擔心中國在配合實施其所謂的“珍珠鏈”戰略部署，將勢力擴展到印度周邊陸地和海洋，削弱印度的地區強權優勢，印度對此極為敏感。同時，最近幾年，中印兩國在爭端邊界的軍隊對峙事件時有發生，增添了兩國關系的變數。加上美國等國家的不斷挑唆，中印戰略互信一直處于比較低的狀態。

印度自上個世紀90年代以來，積極推行“向東看”戰略，進入21世紀后更為活躍。一方面是要主動擴展國家影響，融入亞太地區發展大潮流。另一方面，其中還包含著對應中國“西進”戰略的意圖。也正是在這樣的背景之下，印度和越南之間逐漸擦出火花，可以說兩國關系是在短期內突然升溫的，很快從秋波暗送發展到公然勾肩搭背。

在此次被中印兩國寄予高度期望的習主席訪印之前，印度也在南海問題上不斷施展“小動作”、“大手筆”。8月5日，印度海軍主力戰艦“什瓦利克”號導彈護衛艦抵達越南北部港口城市海防市進行為期3天的訪問。海防市是越南第3大城市，并擁有越南北方最大的港口。在2012年的時候，印度海軍軍艦曾經訪問過這個城市。據《印度時報》報道，“什瓦利克”號同越南艦只進行了合作演練，課目包括通信聯絡、搜索救援等。值得玩味的是，這艘由印度自行建造、滿載排水量達6100噸的“什瓦利克”號戰艦，據稱可與中國的054A一決高下，在印度國內被冠以“抗衡中國的王牌”之稱，由此也可見印度國內對中國的海上力量持有相當的警惕性甚至敵意。印度海軍的發言人宣稱，“什瓦利克”號此訪“是一次很好的戰船執行能力展示，符合印度向東看戰略”。此外，印度軍艦訪問的水域緊鄰中越海上爭端區域，更讓印度國內一些人激動的是，印度已在爭議地區有多處油氣資源投資，一些印度媒體因此鼓吹，印度軍艦駛入南中國海爭議海域是一次“勇敢舉動”。

更值得注意的是，在習主席訪問印度前2天，印度和越南傳來更大的動作。9月15日，印度總統慕克吉在越南同越南國家主席張晉創共同主持簽署了7份協議，其中包括擴大在南海的石油開采合作。根據協議，越南將再外包另外2塊南海油氣田給印度公司開采。《華爾街日報》15日引述越南國家石油公司首席執行官杜文后的話稱，“多年來，印度石油天然氣公司一直在越南近海進行石油和天然氣的勘探與生產，今天的協定將為我們擴大在越南其他近海區塊的合作鋪路”。但是，在冠冕堂皇的外交辭令背后，隱藏不住的是印度和越南共同聯手制衡中國的戰略企圖。印度和越南還共同呼吁維護在南海的航海自由，暗指中國這兩年在南海的“咄咄逼人”態勢威脅到了國際安全。另有消息稱，印越兩國關于向越南出售“布拉莫斯”超聲速巡航導彈的談判已接近尾聲，印度很可能向越南出售這一先進的武器系統。該型導彈為印度和俄羅斯聯合研發，威力巨大，是水面艦艇的“克星”。聯想到越南近些年來不斷加強海空軍攻擊力量建設，所針對的目標是包括“遼寧”號航母在內的中國大型水面艦艇，這一軍售背后的指向性不言而喻。越南《年輕人報》網站評論說，這可以被看成是印度“釋放出在東亞地區安全領域扮演關鍵角色的強烈信號”。無獨有偶，據印度《經濟時報》報道，印度外交部東亞事務秘書瓦德瓦表示，慕克吉訪問越南，勢必推進兩國加深戰略伙伴關系，越南已是印度“東向政策”中的關鍵伙伴。事實上，對于印度頻頻介入南海爭端，中國早已在多個場合對印度進行了提醒，而印度選擇在中印兩國領導人會晤之機展示對南海事務的關注，不得不說這是其高調展示大國意志的表現，也是其“雙軌外交”的新發展，給中國解決南海爭端增添了變數。

印越一拍即合？

近10多年來，中國為構建和諧穩定的周邊安全環境做出了重大努力，在南海問題上，一方面中國和東盟等就制定共同行為準則達成了一定程度共識，另一方面，中國積極打造以和平、互惠為核心的“海上絲綢之路”，希望以命運共同體的模式淡化爭端，共謀發展，但是，由于地緣政治沖突、美國再平衡戰略等因素的干擾，南海爭議問題不僅沒能取得進展，中國與個別國家的爭端還持續發酵。中越關系也在今年進入多事之秋，越南國內出現了較大規模反華浪潮。在這樣特殊的時刻，印度和越南戰略層面上的互動日益頻繁，彼此視對方為能進行全方位合作的潛在重要伙伴。endprint

第一，中國因素成為提升印越關系的直接催化劑。印度和越南在20世紀后半葉都曾經同中國進行過局部戰爭，當前兩國在領土、領海主權上，也與中國存在難以解決的爭端。隨著中國實力的不斷增強，兩國都希望借助外部伙伴，提高抗衡中國的實力。從印度方面來看，中越爭端的加劇，給了印度一個天賜良機。長期以來，中國對巴基斯坦給予了堅決的支持，特別是在軍事裝備和軍事技術領域，中巴合作不斷深化，大大提高了巴基斯坦武器研發能力和裝備水平。印度對此如鯁在喉，又苦于無從下手。如今眼見中越交惡，印度認為找到了發力點，自然要打好越南這張牌，對中國進行反制。近些年，印度不斷在南海水域展示軍事存在和政治影響，目的就是要從海洋戰略上牽制中國，還擊中國。相比較印度來說，越南在戰略上對印度的需要更為強烈，這主要是因為越南在對抗中國方面勢單力孤。首先，越南國力不如中國，地理位置上又緊鄰中國，所謂“上帝很遠，中國很近”，在陸地和海洋上都面臨中國崛起的壓力。東盟內部對華政策存有分歧，南海爭端目前也無法完全綁架東盟對華政策，使越南感到孤掌難鳴；其次，越南無法效仿菲律賓去抱美國的大腿。越南雖然也看到美國“再平衡”旨在遏制中國，但是由于政治制度和意識形態的差異，越共政權不可能完全倒向美國，而在今年反華浪潮中，越南政府也發現有西方勢力煽動民眾反對現有政權的跡象，因此越南對美國的戒心依舊很大。在這樣的顧慮之下，長期奉行不結盟政策、非西方身份的印度，成為和越南共同抵御中國的最佳伙伴之一。

第二，印越兩國在能源領域具有共同合作的潛力。印度深刻地認識到，一個真正的大國，必須擁有充足、獨立和安全的能源供應。印度也是一個對進口石油高度依賴的國家，自身石油資源較為貧瘠，石油儲量僅僅占了世界的0.6%。印度地處印度洋，距離中東油田有著天然的地理優勢，而且印度還從伊朗獲得了石油來源。但是，中東地區是美國的勢力范圍，美國有能力扼住波斯灣石油輸出命脈。此外，美伊關系始終處于動蕩狀態，戰爭密云揮之不去。加上這兩年以“伊斯蘭國”為代表的地區極端勢力的崛起，使得該地區的安全形勢不斷惡化。因此，印度希望能夠將能源渠道多元化，增加自身獨立性。南海蘊藏的豐富油氣資源，曾被預言為“第二個波斯灣”，早已成為世界大國關注的盤中餐，印度自然不愿落在人后。

2006年，印度不顧中國的強烈反對，介入南海石油勘探。印度石油天然氣公司同越南達成了開采127、128區塊的協議，而這2個區塊都位于中國宣稱主權的南海地區。印度此舉除了追求能源利益之外，也含有向中國“示威”的意圖。當時中國曾經照會印度，強調未經中國許可，印度公司在南海的活動是非法的。但印度想借此機會展示其“骨氣”，也讓南海周邊小國覺得印度是可以平衡中國崛起的力量，是值得信賴的伙伴。不過，在2011年的時候，印度在127區塊投資了6800萬美元之后仍然沒能探測到油氣資源，不得不宣布放棄。之后在2012年，印度又打算退出與越南的合作，不再對128號油氣區塊進行勘探。印度官方當時暗示，該區域也沒能找到預期的資源。越南對此十分緊張，不惜代價極力挽留印度，要求印度保留至2014年。從表面上看，越南此舉有點倒貼的意味，其實也是不得已而為之。石油已經成為越南十分重要的經濟支柱。1990年，越南成為了石油出口國家。據報道，2010年的時候，越南石油和天然氣集團的總收入就差不多占了國內生產總值的24%，約478.4萬億越南盾。不過，由于自身技術、資金等原因，越南難以單獨開采南海油氣資源。隨著南海資源爭奪越來越激烈，越南希望吸引外國公司參與開發，彌補不足，更快更多地開采油氣資源。

第三，印越試圖將南海問題國際化。眾所周知，中國歷來反對南海問題國際化，主張南海爭議應由直接當事國通過友好協商和平解決，強調有關當事國之間的對話與磋商渠道是暢通的。但是，近幾年中越兩國在南海的摩擦日益增加，兩國船只對峙事件時有發生。最為典型的是今年上半年的時候，圍繞981號鉆井，中越兩國展開了激烈的斗爭。越南外交部聲稱，“外國實體未經越南同意在越南海域進行的任何活動都是非法和無效的，越南堅決反對這類行為”。中方則表示，“海洋石油981”鉆井平臺相關作業工作完全在屬于中國西沙群島的區域內。兩國大量船只在爭議水域附近發生了激烈碰撞，兩國海空軍也都出場壓陣。其實，作為實力相對弱小的國家，越南深知無法獨力應對中國的全面優勢，也沒有能力阻止中國在該區域活動的意愿。因此，越南當前的策略就是讓南海問題國際化，拉攏其他國家介入南海爭端，讓到南海來攪局的國家越多越好，將南海爭端擴大化。印度方面的想法更為直接，既然中國正在試圖進入印度核心戰略利益區域，那么印度必須還以顏色。印度海軍人士曾經表示：“中國將來會將重點從南海轉向印度洋。為防備這一點，印度需要先下手為強”。在2011年的時候，印度“埃爾瓦特”號導彈護衛艦在穿行南海時，受到了中方警告。印度認為中方此舉意在“羞辱”、“威懾”印度，十分不滿。作為回擊，印度加速了和東南亞國家尤其是越南的合作力度。印度外交官更直言不諱，“印度參與南海石油開發的焦點絕不是能源安全或者是國際法，而是中國、巴基斯坦、印度三角關系的另一個翻版，是為了形成中國、越南、印度之間的新三角關系”。為此，印度也樂意被越南邀請加入南海國際化之中，一方面強調國際船只在南海的自由航行權，另一方面大張旗鼓在南海開采油氣資源。印度認為這樣做既能彰顯印度對抗中國的底氣，也可以渾水摸魚，讓中國有所顧忌。

第四，印越有意加深兩國在軍事安全領域的合作。目前兩國的軍事合作正在穩步提升。越南先進的海空主戰武器裝備主要來自俄羅斯，雖然俄羅斯軍工口碑不錯，但要價都偏高，讓越南吃不消。而印度因長期大面積裝備俄制武器，在技術和配件上可以幫助越南。例如，在2007年的時候，印度曾經將從退役俄制艦艇上拆卸的5000多個零件提供給越南，幫助修復當時越南海軍最大的“別佳”級護衛艦。印度近期意圖向越南出售先進的“布拉莫斯”導彈，也是想借此擴大對外軍售，提高印度軍工的國際聲譽。當然，如前所述，兩國不斷深化軍事合作，既有提高安全的考慮，更多還是有聯手對付中國的企圖。2010年，兩國國防部長宣布加強軍事合作，包括共享在叢林和山地地區的作戰經驗、印度幫助越南提升海空實力等內容。印度還為越南軍事人員提供培訓，幫助越南海軍從事潛艇及水下作業任務。印度甚至還向越南轉手4艘海岸巡邏艇，幫助越南提高在南海的巡邏力量。印度海軍艦艇近些年也頻繁訪問越南，展示軍事存在。越南方面還表示，根據兩國海軍合作計劃，越南將允許印度攜帶導彈的印度軍艦進入越南的芽莊和下龍港，給予了印度極高規格的“禮遇”。endprint

自信表現還是魯莽之舉？

從印度方面來說，抓住中國、越南兩國關系出現波折的機會，利用南海問題反“將”中國的“軍”，印政府頗為自得，似乎也體會到了在國際上翻手為云覆手為雨的優越感，也算出了這些年被中國屢屢壓制的一口惡氣。但是，印度的這一舉動，表面上看是體現了印度作為大國的自信，實則是印度意氣用事的莽撞。

早在印度計劃撤出南海油氣開發的時候，一些戰略分析人士就嘲笑說，印度當初和越南簽訂協議，卷入南海爭端，看似勇氣十足，但其后屢屢虎頭蛇尾，只能證明印度此舉是“魯莽行事”。現在印度又在中越關系上向越南壓碼，試圖影響南海局勢，更是利令智昏的表現。相比較而言，中印關系的重要性遠遠大于印越關系。印度的關鍵戰略利益目前還是在南亞次大陸及印度洋。中國一直向印度傳遞友好信號，表示愿意穩定中印關系，共同協商解決爭端。但是，印度腦海里始終無法揮去當年戰爭失敗的陰影，又一廂情愿地處處拿自己和中國進行對比，在心理上無法正確對待中印關系，甚至對中國采取睚眥必報、針尖對麥芒的戰術。此次在如此重要的中國元首訪問印度之際，印度竟還公然對中國出陰招、耍花槍，這在外交界是比較少見的情況，印度方面解釋說這是“巧合”，實則是以雙軌外交對付中國，只能說明印度缺乏戰略遠見，也沒有具備宏觀的國際戰略視野，小聰明多，大智慧少。

中印作為21世紀具有巨大潛力的新興大國，合則兩利，斗則兩傷。盡管兩國在領土上有爭議，但現在這些爭議遠沒有激化到讓兩國兵戎相見的地步，去年中印雙方還簽署了《邊境合作協議》，力圖緩解爭端。同為金磚國家，印度需要的是搭上中國崛起的順風車，而不是處處絆中國的腳。例如，此次習主席訪問印度簽署的協議，包括中國最具優勢的基礎設施領域，正好能幫助印度彌補在衛生、交通、電力等方面的弱勢。中國需要進入印度這一龐大市場，而印度莫迪政府力推的改革之路也可以從中國借鑒經驗，可以說，兩國都需要對方的市場，雙方有著廣闊的合作前景。中國正在建設的“海上絲綢之路”、“孟中印緬經濟走廊”等計劃，也并沒有排斥印度或將其作為包圍對象，而是希望搭建一條共贏之路，這對印度都是機遇而不是威脅。

習主席在訪問印度時指出，“中印毗鄰而居，已成為兩個最大的發展中國家和新興市場國家，成為推動亞洲經濟增長的兩大引擎。中印兩大古老文明攜手復興是兩國人民的共同期待。中方愿同印方攜手構建更加緊密的發展伙伴關系”。這是中國對印度表現出來的最大善意。的確，同為發展中國家，本身還面臨著發達國家集團的打壓，內斗內耗只會讓其他勢力坐收漁利。比方說，習主席和莫迪總理都沒有出席9月在紐約舉行的氣候峰會，這一會議被看作是發達國家向發展中國家施壓的手段。作為對氣候條約有著重要影響的2個發展中國家，中印的姿態從某種程度上也反映出中印兩國在國際上有著很多共同利益，西方媒體也表示，這可能是中印聯手反對西方利用氣候問題打壓發展中國家的“默契之舉”。中印兩國攜起手來，共同努力建立新型的大國關系，這對兩國政府和人民都是有百利無一害的。印度的大國夢與中國的“中國夢”理念都有著相似的目標，而這樣的目標是可以和平共存和相互促進的。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