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嵐清


劉天華,原名劉壽椿,1895年2月4日出生于江蘇省江陰市澄江鎮,1932年6月8日逝世于北京,年僅三十七歲。劉天華畢生從事民族音樂的創作、演奏、教學和民族器樂的改革,是我國近現代杰出的作曲家、演奏家、教育家,為我國近現代民族音樂的發展做出了重要的貢獻,他推進了二胡等民族樂器現代專業化的發展進程,創立了中國的二胡學派,并創作了“十大二胡獨奏名曲”和三首琵琶獨奏曲,為我國民族器樂寶庫增添了不朽的藝術珍品。
自幼喜愛民樂 刻苦學習音樂
劉天華出生于一個清貧的知識分子家庭。父親劉寶珊是一位主張新學的教師,哥哥劉半農是“五四”時期著名的新文化運動倡導者、文學家和文字學家,對劉天華影響較大,弟弟劉北茂受劉天華影響,后來也成為了著名的作曲家、二胡演奏家和音樂教育家。劉天華和劉半農、劉北茂三兄弟,以其在音樂、文化等多方面的成就,被世人譽為“劉氏三杰”。
劉天華七歲左右就讀于父親在家鄉主辦的翰墨林小學,開始接受中國古典文學的教育,打下了良好的傳統文化基礎。他的家鄉江陰有著濃郁的民間音樂氛圍,不僅有富于生活氣息的民歌小調,還匯集了外地的各種民間音樂和戲曲音樂。兒時的劉天華就對音樂有著強烈的興趣,在家鄉,平時有個紅白喜事,民間吹打班子的樂聲總會吸引劉天華,令他沉醉其中,手舞足蹈;每逢春秋祭祀,劉天華也會跑到附近的廟庵里,聆聽動人的鐘鼓和悠揚的絲竹,如癡如醉,流連忘返。少年時代的耳濡目染,也培養了劉天華對民間音樂的熱愛。
1909年,劉天華小學畢業后,離開家鄉赴常州省立第五中學讀書。中學期間,他愈加表現出對音樂的興趣和才能。當時的校長屠元博是一位有遠見卓識的教育家,他聘請了一些優秀的中外教師(如曾撰寫《中樂尋源》的音樂理論家童斐等)前來任教,還常在假日邀請昆曲名家來校獻藝、切磋。劉天華每次都去聆聽、學習,由此接觸到戲曲音樂。在學校的唱歌課上,他開始接觸到西洋音樂,并參加了學校的軍樂隊,熟練掌握了西洋銅管樂器的演奏方法和技巧。辛亥革命爆發后,劉天華因學校停辦而返鄉,以軍樂隊員的身份參加了江陰的“反滿青年團”。
1913年,十八歲的劉天華隨哥哥到上海,在進步戲劇組織“開明劇社”擔任樂手等。在此期間,劉天華利用一切機會鉆研音樂理論,學習鋼琴、小提琴和銅管樂器等西洋樂器。從此,劉天華立志以音樂為終身事業,萌發了“改進國樂”的想法(劉天華所稱的“國樂”即現在的民樂)。
1914年,“開明劇社”解散,劉天華回到家鄉,經多方奔走,他當上了家鄉華澄小學的教員。業余時間,他遍訪附近地區的國樂名家和民間藝人,虛心求教。他不畏跋涉之苦,到離學校十幾里的顧山鎮,向精通絲竹樂器的周少梅學習二胡,還向一位落魄潦倒的民間嗩吶手求教。由于為人剛正不阿,不善逢迎,劉天華遭到同事的嫉妒和排斥,任教不滿一年即被校方解聘。
1915年春天,劉天華的父親因家境貧困、累遭逼債一病不起,不久便撒手人寰,從此,還債和維持全家生活的重擔就落在他和哥哥的肩上。失業和喪父的不幸,使劉天華憂郁成疾,在貧病交加的逆境中,劉天華借樂抒懷,吐露心聲。一次,他無意中在地攤上看到一把用蛇皮竹筒制作的二胡,非常喜愛,便花兩角錢買下來,廢寢忘食地日夜研習,終于創作出他的二胡曲處女作《病中吟》。該曲經過八年時間的修改和完善,成為他的“十大二胡獨奏名曲”之一。
1915年秋,劉天華受聘到母校常州省立第五中學任音樂教師,并兼任校軍樂隊和絲竹合奏團的指導。從1915年至1922年受聘到北京大學任教之前,劉天華在第五中學任教達七年之久。在這七年間,他一直堅持學習民族樂器。1917年,劉天華再次拜訪周少梅,向他系統學習了二胡和琵琶的演奏技法。1918年夏,他向琵琶大師沈肇州學習演奏傳統琵琶名曲集《瀛洲古調》,同年創作了另一首二胡曲《月夜》。1920年,他遠赴河南開封向古琴家羅濱洲學習古琴,由于后來染上癬疥,才不得不遺憾地抱病而歸。
劉天華學習音樂非常刻苦。一個炎熱的夏季,他的學生吳伯超去找他,
走近宿舍時只聽到悠揚的二胡聲,卻不見拉二胡的人。吳伯超循聲找去,才發現老師為躲避蚊蟲叮咬,竟在蚊帳里練習。還有一年暑假,劉天華的好友到他家造訪,發現劉天華正汗流浹背地背對著灶膛彈琵琶。當時正是酷暑天氣,朋友對他的做法感到驚訝,經詢問才得知原來劉天華背上生了一個癤子,這樣做是為了借灶膛的熱解癢,同時不耽誤練琴。劉天華就是通過這樣的勤學苦練,不斷提高自己的演奏水平。正如劉半農所說:“天華性情初不與音樂甚近,而其‘恒與‘毅則非常人所能及。擇業既定,便悉全力以赴之,往往練習一器,自黎明至深夜不肯歇,甚至連十數日不肯歇,其藝事之成功由于此,所謂‘人定勝天者非耶?”
劉天華的理想不只是成為二胡演奏家,他還想把自己熱愛的二胡音樂推廣到民眾中去,讓更多的人了解和喜愛。經過長年鍥而不舍的學習,劉天華不僅提高了民族樂器的演奏和教學水平,也為他實現挽救垂危的國樂、通過改進國樂來振興國樂的理想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立志振興國樂 為二胡音樂正名
在二十世紀初軍閥混戰的年代,由于統治當局不重視音樂,國樂命運堪憂,尤其是二胡音樂地位更是低下。
針對這種情況,劉天華由衷地感到若再不改進振興國樂,國樂必將衰亡,因此,他把改進振興國樂作為一生努力追求的目標。他在改進國樂方面的論述雖然不多,但觀點十分明確,他把改進國樂的必要性提高到了挽救國樂的高度。為了進一步改進和振興國樂,1927年,劉天華與徐錫麟、吳伯超等三十六位志同道合者聯名發起成立了“國樂改進社”,并邀請蔡元培、劉半農、蕭友梅、趙元任等為名譽社員。劉天華在《我對于本社的計劃》一文中說:“改進國樂這件事在我的腦中蘊蓄了恐怕已經不止十年,我既然是中國人,又是以研究音樂為職志的人,若然對于垂絕的國樂不能有所補救,當然是件很慚愧的事。”在“重西輕中”和排斥西方文化的“國粹主義”的爭論中,中國音樂的出路是一個不能回避的問題,在這種情況下,劉天華受劉半農、蔡元培等人的影響,確立了改進振興國樂的理想和目標,并為此付出了終生的努力。
當時二胡在中國民眾中比較普遍,但地位低下。就連有些提倡國樂的人也認為胡琴音樂“大都粗鄙淫蕩,不足以登大雅之堂”,不能與古琴、古箏、琵琶、三弦、簫、笛等相提并論,因此,劉天華特別注重通過改進二胡音樂來振興國樂。早在1921年,劉天華在家鄉組織了“暑期國樂研究會”,聯絡有志于民間音樂改革的有識之士討論民間音樂,探索二胡、琵琶等樂器的發展方向。
針對輕視二胡音樂的狀況,劉天華在理論上也進行了深入的辨析,他滿懷激情地指出:“此誠不明音樂之論。要知音樂粗鄙與文雅,全在演奏者的思想與技術及樂曲的組織,故同一樂器之上,七情俱能表現,胡琴又何能例外?”他又說:“在這樣音樂奇荒的中國,而又適值民窮才盡的時候,不論哪種樂器、哪種音樂,只要能給人們精神上些許安慰,能表現人們一些藝術思想,都是可貴的。”在提到二胡的作用時,他強調說:“二胡又名南胡,乃胡琴的一種,論及胡琴這種樂器,從前國樂盛行時代,以其為胡樂都鄙視之,一般賤視國樂者,亦連累及之,故自來很少有人將它作為一種正式樂器討論過,這真是胡琴的不幸。然而環顧國內皮黃、梆子、高腔、灘黃、粵調、漢調以及各地小曲、絲竹合奏、僧道法曲等等,哪一種離得了它?它在國樂史上可與琴、琵琶、三弦、笛的位置相等?!贝_實如此,二胡在我國不但歷史悠久,表現力強,發音接近人聲,而且價廉物美,輕便易攜,便于演奏。二胡演奏曲目也大多獨具特色,雅俗共賞。因此,二胡是一種適合普及、理應受到重視的民族樂器,二胡音樂的地位應該得到提高。
劉天華還有一種可貴的“平民音樂”思想,他反對音樂成為“貴族們的玩具”,提倡音樂“要顧及一般的民眾”,他將二胡比喻為“窩窩頭和草鞋”,他說:“在今日的中國,或者窩窩頭與草鞋的用處比大菜、皮鞋還要大些?!彼磳⒁魳纷鳛樯贁等讼順返墓ぞ?,這和當時其他音樂家倡導的“平民音樂”的觀點以及冼星海的“普遍的音樂”的觀點一樣,都是受“五四”新文化運動中提出的“平民文學”口號影響的結果。
(未完待續)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