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掌屯的故事

辛彩屏

時 間 現代，一個洪水肆虐的夜晚。

地 點 林甸縣一個叫“馬掌屯”的緊靠公路的小村。

人 物 張振學 男，屯長，三十多歲，“馬掌屯的第五代人。

三奶奶 張振學的奶奶，七十八歲。

二老蔫 張振學的堂侄，五十多歲。

磕巴森 男，村民，二十多歲。

村 民 甲、乙、丙、丁等。

[幕啟。

[音樂中電閃雷鳴、風雨交加，不時有閃電劃過夜空。

[村邊的一條大路，路邊左側的路牌上寫著“馬掌屯、生態文明示范村”的字樣；另一側是玉米地。

[幕張振學正用廣播通知村民們往外撤。

張振學 （內喊）馬掌屯的村民們注意了！

馬掌屯的村民注意了！山洪暴發，把雙陽河大壩沖決口子啦，水眼瞅著就進屯子了。各家各戶趕緊抓緊往出搶糧食和牲口……老娘們、孩崽子和老頭老太太都上大壩待著，沒我的通知誰也不許進屯子……還有，每家抽個壯勞力，帶上管鍬上公路……再通知一遍，

壯勞力趕緊帶上管鍬上公路抗

洪……

[人聲鼎沸中，張振學帶著村民上。

張振學 （唱）暴雨肆虐山洪下……

老天爺他把脾氣發。

鄉親們快快跟我上，

挑開公路保住咱的家。

張振學 快點，把路挑開，趕緊泄洪，要不咱屯子保不住了！

[舞蹈，眾人做挖土狀。

張振學 （看著公路邊即將漫過公路的水，焦急地）哎？人都干啥去了？咋就你們幾個？

磕巴森 都……都在家……

張振學 （急了）這水眼看著就要漫過公路了，都在家等死啊？

磕巴森 （越急就越結巴得厲害）在家……啊就……（急得打手勢也說不明白）

二老蔫 （忙過來把他拉開）這個費勁！干活去！那些人都在家往外倒騰糧食呢！

張振學 早就通知先運糧食，都跟我硬犟，非說這水過不來，這回好，水都堵到家門口了！

二老蔫 咱馬掌屯地形就像馬掌似的，三面地勢高一面還靠公路，誰也沒想到雙陽河大壩能決口子呀。

張振學 得得得，你別在這兒瞎巴巴了，我還當你真是個軍師的料呢，就你老跟大伙兒說，老祖宗當年建屯子選址多英明多神武多神機妙算，這可倒好，咱屯子現在都成王八池子了。啥叫滅頂之災？現在就是！（對村民?。┠憧烊?，通知全村人趕緊往壩頂上跑，哪兒高往哪兒跑，別管別的了，保命要緊！現在就剩這一條路，把這公路挑個口子，把水給放出去，不然這水就真沒脖了！

[村民丁跑下。

[張振學跳到高處，查看著周圍的情況。

張振學 （突然大叫了一聲）我的老天爺呀，可坑死人了！都停手停手，別挖了，咱不能挖這公路！

眾 人 咋的了？

張振學 （唱）一時間不由人倒吸冷氣心發顫，

挖公路救了咱村卻會毀了人家的田園。

眾 人 那咋辦？

張振學 （唱）站在這生命攸關的公路上，

張振學左看右看右看左看好為難。

看那邊，

那邊兒是三合鄉三個村子萬畝良田。

瞅這頭，

這頭兒是馬掌屯文明村落生態家園。

一邊兒是咱的家一邊兒是人家的田，

家家家，田田田，

家和田都是咱老百姓的生命線。

（跺腳）老天爺啊！

老天爺你睜開眼睛看一看，為什么你要為難咱莊戶漢！

二老蔫 （聲音顫抖著）我說爺們兒，你是不是……（不敢說下去了）

張振學 我下不去手啦爺們兒！你瞅見沒？對面是人家三合鄉的幾萬畝地和仨屯子，咱把路挑開，這水就得像野馬似地沖過去，不光是這幾萬畝地，那三個屯子里的鄉親，恐怕都跑不出來呀?。ɑ仡^看見磕巴森還在那兒挑，著急地）嗨嗨嗨，磕巴森，你沒聽見咋的？（沖過去踢了他一腳）告訴你別挑了！

磕巴森 干干干……干啥呀？

張振學 都趕緊回家準備編織袋子，越多越好！沒編織袋子，面口袋和麻袋也行，快點啊都磨蹭啥呀？

[眾人忙跑下，二老蔫忙把磕巴森拉住。

二老蔫 （小聲地）快跑，上大壩去把我太奶奶找來，要出大事兒了！

磕巴森 啥……啊……大事兒呀？

二老蔫 哎呀你就別問了，你能管得了是咋的？快去，把老太太背來！

[磕巴森點頭，跑下。

[張振學手抖著點煙，可怎么也點不著，二老蔫過來給他點上煙，手同樣也是抖著的。

二老蔫 （聲音顫抖著）……我說爺們兒，你要三思，啥叫三思懂不？咱先別著急……想明白嘍……

（唱）想當年，你的太爺我的祖爺來到了關東山，

插橛子立戶開墾了荒地土地連成了片。

算一算這馬掌屯的歷史幾百年，

祖宗的墳塋就在這馬掌屯里邊。

人都說日久他鄉成故土，

老張家祖祖輩輩用血汗澆灌咱家園。

張振學 （接唱）最可喜改革開放這三十年，

咱農村日新月異舊貌變新顏。

二老蔫 （唱）馬掌屯依山傍水條件好，振學你更是領導鄉親拼命干。

張振學 （唱）村民們一心一意一花一草一磚一瓦一鍬一鎬，才建起這生態文明示范園。

二老蔫 （唱）引來了四鄰八鄉十里八村全國各地男女老少，

都上咱文明整潔風景優美的馬掌屯子來參觀。

張振學 （唱）誰不夸咱美麗的家鄉千般好，

誰不說咱農民的日子賽天仙。

二老蔫 （唱）振學呀，你回過頭來看一看，

你好好看一看：

鮮花盛開的是農家小院，

紅磚白墻坐落在村路兩邊。

那是誰家的小狗又蹦又跳，

那是誰家的白鵝哏嘎叫得歡。

張振學 （唱）昨天還曾是祥和寧靜富裕小康的農家樂，

今日里家宅田園蔬菜大棚都泡在水里邊。

二老蔫 （唱）振學呀，你好好看一看：

為家鄉你曾付出多少汗水和心血？

你是村長更是馬掌屯的后代兒男，

難道你不該為父老鄉親擋風遮雨避危難？

張振學 應該！可你再轉身往道這邊兒看！

（唱）爺們兒呀你好好看一看，

那是三個屯子幾萬畝良田，

跟咱屯子比一比，

再擱心里掂一掂。

哪個輕來哪個重，

我不說話你來選。

二老蔫 （理屈詞窮）反正，就是不能讓咱馬掌屯就這么泡在洪水里邊，那就什么都毀了！（帶著哭腔地）論輩分，你是我老叔，論年歲，我比你大二十歲，聽我的爺們兒，咱得保屯子啊！要不就來不及了?。闷痂F鍬，在公路上瘋狂地挖起來）。

王振學 （往下搶鐵鍬）你干啥？這么大歲數咋分不出輕重呢？

二老蔫 （跟他搶著鐵鍬）我不管，反正我不能讓馬掌屯毀在你手里。

王振學 躲開！要不是看你歲數大……我揍你我！

二老蔫 （舉起鐵鍬）你再攔著我可拿鍬劈你！我他媽不管你是什么老叔不老叔的，連祖宗留下的這么個屯子都保不住，你就不是老張家子孫，你是個王八犢子！

張振學 （給罵愣住了）嘿呀？二老蔫你敢罵我，反了你了還！你等著我告訴你太奶奶，看她怎么收拾你！你給我住手！你愿意罵你今天管夠罵，我今天說啥也不讓你掘公路！

[三奶奶的聲音：振學呀……你個兔崽子！

[磕巴森背著三奶奶上，眾村民手里拿著各種能裝土的袋子，陸續上場。

王振學 我的老祖宗，你咋來了？（指磕巴森）你找揍??？把我奶奶整來干啥？

磕巴森 （指著二老蔫，張著大嘴）啊……啊……啊就……

二老蔫 （對三奶奶）太奶奶呀，咱老張家祖墳漏氣了，出了這么個逆子啊，他要把水堵咱村子里頭……

張振學 （顧不上三奶奶和二老蔫，指揮村民）快點，路那邊裝土，路這邊壘壩，別讓水過道?。ù迕癫粍樱?。

三奶奶 （拽著王振學的雨衣，墜在他身上直打提溜，仍然拽不住他，就氣得直罵）

（唱）不孝子！

敗家精！

黑心賊！

白臉狼！

張振學 （唱）老奶奶，

讓開道。

別礙事，

別碰著。

張振學 都快點兒啊，黨員團員，這時候不上等啥呢？

[張振學被三奶奶拉得很累，把被奶奶拉著的雨衣脫了下來，返身繼續干活。三奶奶拿著雨衣號啕大哭。

三奶奶 （突然撲上來死死抱住張振學的腰，對眾人）是老張家的子孫，就趕緊挑道保屯子吧！（哭著）從老祖宗插撅子立屯開始，到如今三百多年了，到這敗家子，整傳了五代了！這是咱們的家……你們老張家的祖墳，可都在屯子邊上呢?。ㄓ妙^撞張振學）張振學，你今天要不就往我頭上拍一鐵鍬，我這老命不要了，也不能看著你們作孽呀……

張振學 （哭了）奶奶呀，我是黨員??！

三奶奶 黨員咋的？黨員就不是祖宗生的爹媽養的？

二老蔫 他是怕擔責任。這么的，你靠邊兒，俺們大伙自己干！

眾 人 （七嘴八舌地）就是就是，法不責眾！再說了，這黑燈瞎火的，公安局來了也沒招兒。挑！挑！快點兒吧，屯子里的水都上炕了！

[眾人拿鐵鍬一字兒擺開，準備挑路。

王振學 （大喊）你們誰敢挑道，誰就是破壞公共設施！

二老蔫 你少嚇唬人！這黑燈瞎火的，公安局來了也沒招兒！

王振學 馬掌屯的老少爺們兒，咱們村是文明示范村，這么整就是給咱村子抹黑呀！

二老蔫 你可別瞎扯了，啥文明不文明的，先保住屯子要緊！

王振學 可文明村的人首先要文明！叫個人都有私心，可緊要關頭，得先讓自己的良心過得去！奶奶，從小你就這么告訴過我，人要有良心！大伙兒看看對面，幾萬畝好地呀，還有上面仨屯子里那幾千口人……咱們的鐵鍬一下去，就全沒了！哪頭輕哪頭重啊？你們要是下得去手，你們就挑吧！

二老蔫 （拿起鐵鍬在路上挖了兩下，扔了鍬，蹲在地上抱頭痛哭）啊……

張振學 （跪下）奶奶，老少爺們兒，我給你們跪下了！

[村民們都哭了。

三奶奶 （老淚縱橫，扶起張振學）敗家子啊，起來吧！（對眾人）哭啥呀？別哭！聽振學的，快點兒干吧，水都過道了！

[村民們哭著，把一袋袋的土壘在路邊。

三奶奶 （跪了下去，朝著村子的方向磕頭）老祖宗啊，別怪兒孫們啊，兒孫都是好兒孫，是老天不長眼睛啊……

張振學 （扶奶奶）奶奶，你這是干啥呀？快起來……

三奶奶 你別管我，干你的活兒去。

[音樂聲中，眾人舞蹈。

三奶奶 （唱）心里憋屈就唱歌，

罵聲老天災禍多。

為啥跟咱過不去，

洪水奪咱農家樂。

王振學 （含淚扶起奶奶）奶奶，您老別傷心，莊稼淹了咱明年再種，房子倒了咱蓋新的。咱從省里請個專家，給咱重新規劃重新設計，蓋個新馬掌屯，你說好不好？

三奶奶 （哭著點頭）好！好??！

王振學 磕巴森，咋把奶奶背來的你給我咋背回去！

磕巴森 啊……就……遵命！

三奶奶 我哪也不去！

張振學 您在這兒幫不上忙，還凈擋礙！

三奶奶 （拿起一個編織袋）裝土吧，奶奶給你們掙袋子！

張振學 （含淚答應）嗯哪！

[音樂起。

眾 人 （合唱）洪水淹不了良心，

災難毀不了文明。

社會主義新農村，

富裕路上奔前程。

[祖孫二人和眾村民造型。

[幕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