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蜂農給誰打工？

周濤

中國作為蜂蜜生產大國卻是蜂產品產值的創效小國。國際國內蜂蜜產品價差巨大，中國蜂農多年來一直為發達國家的蜂產品商廉價打工，屈居人下的個中滋味苦不堪言。

蜂農述說養蜂艱辛

清晨6時，江蘇省南京市浦口區石橋鎮九華村，養著120蜂群（箱）的蜂農楊瑞清和妻子邵澤美，就開始從蜂箱的臺閣上一只只取下半個米粒狀的蜜蜂幼蟲，接著用移蟲針把這些小生靈挨個放到指甲蓋大小、半橢圓形的臺基里，然后重新放回蜂箱由工蜂喂其蜂王漿，3天后再將這些已長大一倍的幼蟲一只只取出，這時才能從臺基里掏出些許乳黃色的蜂王漿。

每個蜂箱內有5條閣臺，每條閣臺上66個臺基，每箱共330個，每天上午6～12時，除去如廁一刻不停能做40箱，下午的時間必須留給取漿和清理。不包括取漿，邵澤美每天僅右手一上一下取蟲、移蟲的次數就是13200次。

邵澤美一邊忙著，一邊告訴筆者：“眼力要好，手腕的力度更要恰到好處，稍微用力或位置不準，這些小家伙就沒了命，120箱蜂，三天一輪天天如此，小凳子一坐半天，腿腳發麻，腰酸背痛，手中活兒不能停。”“取王漿只是蜂農活計的一部分，還有取蜜、割雄蜂蛹、脫粉等更多勞作，要從每年4月馬不停蹄一直忙到，9月底10月初，每天睡不到6個小時。”養蜂26年的南京市浦口區湯泉鎮滴水珠村蜂農周幫山說，天轉寒后蜜蜂冬眠，蜂農便要清理養蜂用具和管理蜂群的輔助活計，而春秋兩季移動蜂群風餐露宿追尋蜜源更是辛苦寂寞。

周幫山說，原先南京浦口區一帶，有蜂農百十來戶，到眼下還剩十多戶，且后繼乏人。除勞動強度大，蜜源減少外，生產成本也在逐年增加。自然環境改變致使蜜源不足，須買白糖調水喂養蜜蜂，每箱用量120斤，糖價年年漲；此外，蜂箱出口處堆積的蜂蠟、蜂蛹、蜂尸等都是白蟻的喜食之物，箱損率高年年更換，其他勞動工具也都是易耗品，而蜂產品價格利潤極低。“因城市周邊生態日益受工業化影響，今年春季我的蜂群繁殖力下降，從原先100多群降到60群，扣除成本全年收益最多在3萬元上下，只能維持溫飽，大伙干著都沒勁。自己做了半輩子，對蜜蜂有感情，再說也沒其他手藝養家，只能低頭苦撐。”周幫山一臉的無奈。

國際國內巨大價格差

中國是世界上的養蜂大國，蜂群數量、蜂蜜產量、從業人員、蜂蜜及王漿出口4項指標均居世界前列。全國現有蜂農30多萬人，飼養蜂群800多萬群，占全世界蜂群的12.5%。目前，中國蜂蜜年產量40多萬噸，占世界蜂蜜總產量1/4以上。中國蜂蜜每年出口都在10萬噸，為世界首位，而中國蜂王漿出口則占到世界蜂王漿貿易總量的90%，居全球第一。

但一個不爭的事實既扎眼也殘酷，中國作為蜂蜜生產大國卻是蜂產品產值的創效小國。中國蜂王漿專業委員會主任委員陳明虎和蜂農蜂產品打了四十多年交道，他說，目前，中國蜂產品主要出口地是歐洲和日本，少量出口到東南亞及中東地區。以蜂王漿為例，蜂農出手價每公斤100～110元人民幣，出口歐洲價為每公斤30多歐元，當地蜂產品商將中國蜂王漿重新包裝加工后以每公斤400多歐元售出，兩者間的價格差顯而易見。

陳明虎還介紹，多年來，但凡來中國的日本游客都要大量購買中國蜂產品，原因就是中國價格比其本國低很多，而法國等歐洲國家現在的人工取漿已全部停止，直接原因是人工費用高昂，而最關鍵是能買到比其國內價格低廉數倍的中國蜂王漿。對此，業內人士都搖頭嘆息，人們不禁要問，如此不公平的局面是如何形成的？

據了解，中國現有蜂產品加工企業2000多家，主要集中在江浙滬皖京鄂魯川等地。隨著人工、物流等成本的節節攀升，同行間為爭得市場競相壓價屢見不鮮，一些消費者過分追求低價產品，也誘使廠家千方百計降低成本，市場上出現了摻雜使假的產品更是不爭事實。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國內市場殘酷廝殺的價格戰，直接引發國外商人對中國出口蜂產品價格的集體打壓。據悉，每每中國企業將國內生產成本增加，蜂農利益受損、生存狀況堪憂等事實知會給外國商戶，希望制定合理價格時，對方都較為傲慢地說，你們國內賣價就低，為什么要我們付高價？更嚴重的是，國內蜂產品價格長期被嚴重低估的現象，直接影響到中國蜂產品在國際市場的地位和形象，中國和世界其他蜂蜜出口國的出口單價差越來越大。

謠言蠱惑內銷疲軟

已經有很長時間，蜂王漿含激素易引發乳腺癌的流言在民間廣為流傳，在談癌色變的當下，人們寧信其有不信其無。業內專家介紹，緯度適宜、蜜源植物多、勞動力成本相對較低、價廉物美的中國蜂王漿在國際市場上不缺買家。

日、韓、歐美等國連續多年都在加速購買中國蜂王漿，2010年至今，每年以20%以上的速度增長。2013年，我國蜂王漿出口升到1620噸，比2012年增加40噸，首次超過國內市場銷量（1200噸），就在世界公認的長壽之國日本國民消費蜂王漿總量達全球之最的同時，國內蜂王漿銷量卻因致癌謠言逐年下跌。來自中國最大的蜂產品龍頭企業南京老山藥業股份有限公司的數據顯示，蜂王漿占其產值比從原先80%跌至現在20%。市場下滑導致蜂王漿價格長期低迷。

陳明虎說：“蜂業關系國家農業發展、生態保護等多個領域，不負責任的謠言危害大影響壞，全國蜂產品行業受損嚴重，經不起再折騰了。”

以正視聽求新求變

中國蜂農艱苦的生存狀況和中國蜂業的發展現狀已引起相關部門和機構的高度關注，前不久在京召開的“蜂王漿安全評價及應用研究高層論壇”上，全國醫學專家、學者帶著各自領域相關的科研成果、學術文章以正視聽。

腫瘤研究專家丁建華說，激素含量是雌二醇、孕酮、睪酮三類，國內多家專業檢測機構一系列的檢測，蜂王漿中的三類激素含量低于雞蛋中性激素的含量。

中華預防醫學會食品衛生委員會常委袁寶君進行的對比試驗是，選出300個乳腺癌確診患者，同時找了300個正常人士，從年齡、職業、文化程度、收入水準、生活習慣等和病人一對一配對，了解服用保健品包括蜂王漿的情況，得出結論為蜂王漿沒有增加乳腺癌風險。

另據連續5年全國部分腫瘤登記點女性乳腺癌死亡率報告，國內消費蜂王漿時間最長、數量最多的城市南京，每10萬人中女性乳腺癌死亡人數為8.57人，遠低于北京的12.54人和上海的17.79人。同時，大量購買中國蜂王漿的日本國女性的乳腺癌發病率僅為美國的三分之一，系列數據表明服用蜂王漿和女性罹患乳腺癌之間未呈現出相關性。

中國蜂產品協會發布的《中國蜂蜜產業現狀與發展》白皮書指出，理順市場勢在必行，蜜蜂和養蜂人的付出是衡量蜂蜜價值的基礎依據。目前，我國蜂產品安全和質量控制都已步入規范階段，成熟的市場競爭應該是質量和品牌的競爭，而不是惡性的低價爭斗。低價競爭的結果背離產品的價值，質量難保證、企業難盈利、行業難發展，對企業和行業發展不利，對消費者更為不利。中國蜂產業求新求變的目標已經明確，但實際困境短時期難以化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