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埃及新王國時期農業管理方式初探

[摘 要]古埃及是一個典型的農業社會，農業管理的成效是國家穩定和發展的關鍵。因此，古埃及統治者格外重視農業管理。特別是在新王國時期，法老通過強化王權和完善官僚機構等方式進一步提高了對農業的管理效率。統治者結合適當的稅收制度，在此基礎上有效推動了農業發展，開創了埃及新王國時期前所未有的繁榮盛世局面。

[關鍵詞]古埃及；農業；管理方式；稅收

“民以食為天”，農業是古代國家社會經濟發展的基礎。可以說，農產品的富足是古代國家繁榮的標志，亦是國家實力的重要體現形式。（1）作為一個典型的農業國家，古埃及統治者從古王國、中王國時期開始就很重視農業生產。至新王國時期，埃及王權空前強化，法老借助宗教神權從意識形態領域增強了對國家的控制力。這一時期大量出現的農業生產和農業管理文獻則從側面反映出此時統治階層對農業管理水平的提高。為此，本文以新王國時期的古埃及農業生產為研究對象，以新王國時期農業管理文獻為基礎，通過透視古代埃及主要農業管理手段來揭示古埃及新王國農業管理模式，以求管窺古埃及經濟體系運作方式。

一、王權與神權之下的農業管理

新王國時期，埃及的農業管理以土地所有權為基礎。法老作為國家的唯一主宰，被稱為“兩土地之王”，意指法老領有上、下埃及所有的土地。雖然法老可以將土地賞賜給神廟、大臣、軍人，但是這類土地一般不能買賣，只有使用權。（2）因此，從名義上說，這些土地作為法老的財產，理應受到法老的監督與管理。

縱觀古埃及歷史，法老作為農業管理的最高領導，對農業生產一直都保持著至高無上的管理權。尤其是新王國時期，法老統一管理農業的優勢開始顯現，他能夠以充分掌控資源為前提實施農業生產管理。不難設想，在生產力相對落后的古埃及，如果沒有統一的指導和管理，各自為政的生產狀態顯然不利于農業的進步和發展。一些學者認為，古埃及的“統治者作為管理者而言十分重要，因為他可以提高（農業）系統的效率。”[2]（p.136）例如，“收割時間就意味著要動員整個村莊的所有勞動力，包括婦女和小孩。自新王朝開始，奴隸和違反國家法律的人都被動員起來參加收割，并且在緊急的時候，軍隊都會被派遣去幫助收割。”[3]（p.99）而新王國時期不斷強化的王權自然會提高農業管理的效率，有效增加農業產量，為維持新王國時期埃及國力強盛的局面提供了保障。

與此同時，古埃及的獨特宗教思想觀念，也讓法老完全掌控農業成為了可能。從埃及古王國時期（約公元前2687-2191年）開始，埃及經常會出現與農業相關的祭祀儀式，如“在底比斯的敏—阿蒙的豐收節日上，法老會割下第一束小麥，儀式中會由一頭公牛引領前進。”[1]（p.16）這種祭祀儀式無疑從思想觀念上強化了法老作為農業生產領導者的形象，促進了王權和神權在農業管理層面的融合。為了保證神權對王權的絕對支持，法老會向神廟獻上豐厚的祭品，如拉美西斯三世時期的《哈里斯大紙草》中就記載了法老送給神廟祭品的種類，其中就包括大量的農產品，其中包括“各種牲畜，13433（頭）；土地，36012（阿魯爾）；花園，11（座）；工場，2（座）；干凈的谷物，73250（16倍小袋（海凱特））；蔬菜，3300（捆）；亞麻，3000（大包）。”[4]（p.185）法老將大量農業產品用于獻祭的行為無形中分配了大量農產品，這種分配不僅帶來了神廟對王權的支持，也從精神觀念中確立了法老至高無上的地位。從某種意義上說，新王國埃及王權與神權的緊密結合從根本上鞏固了法老的農業管理權，為古埃及農業管理效率的提高奠定了基礎。

二、官僚機構與農業管理

埃及很早就出現包括各州的地方長官、國家任命的官員和書吏在內的專職處理農業事務的官員。經濟學家馬克斯·韋伯認為，“埃及和美索不達米亞的農業的和水利的官僚集團是世界上最古老的官僚集團。”[5]（p.37）事實上，這些官僚機構的形成很大程度上是出于國家管理農業的需要，法老通過這樣的官僚機構能夠有效地逐級管理農業生產活動。

從已知的史實而言，新王國古埃及官僚機構的復雜性和嚴密性超過以往任何朝代，法老通過維齊爾（宰相）、地方官員、書吏逐級管理國家，這些官吏也就成了農業管理的直接實施者。這一時期不斷強化的王權為法老構建一個高效的行政管理系統提供了可能性。具體而言，法老通常還會將大部分具體事務交由維齊爾（宰相）（3）處理。新王國早期，維齊爾的內政職責中就有一項是專門負責監督“田地管理者”[6]（p.328）另外，新王國時期的官員很多都保有農業管理者的頭銜，如圖坦卡門時期的庫什（Kush）總督—胡伊，他的頭銜為，“庫什代理人。卡邁邁特地方長官。牲畜管理人。”[7]（p.427）其中“牲畜管理人”的頭銜雖然只具有象征意義，但通過與“庫什代理人”和“卡邁邁特地方長官”這樣重要的地方行政職務平行使用時就可發現，在古埃及新王國時期官員的農業管理職責應該與地方行政職務相對等的，這也顯示出了埃及統治階層對農業管理的重視程度。

為了維持這樣的官僚機構，法老通過“谷倉”這種類似于國庫的機構將國家控制的農產品分配給大臣，例如，圖特摩斯一世時期的一位大臣尹恩伊（Ineni）的自傳銘文中就提到了這種分配方式，“陛下賜給我農奴，同時我每天的收入從國王財產中的谷倉中提取。”[7]（p.44）可見，農產品此時已充當了維持國家官僚機構中的官員俸餉，成為國家正常運作的前提和保障。值得注意的是，一些文獻表明，新王國時期政府官職中設定的“谷倉管理員”的記錄突然增多。這既說明隨著新王國時期農產品產量的提高，原有的國家管理機構規模已無法滿足谷倉數量的增長趨勢。也從一定程度上表明了此時統治者開始擴充國庫管理人員，以加強對農業產品的監管，從而保障整個國家官僚體制的健全運行。

三、稅收與農業管理

稅收的征集是埃及農業管理的重要手段之一。新王國時期，時期征稅的具體施行者是具有“谷倉管理者”、“法老財富的管理者”等頭銜的各級官員政府官員。[8]（p.353）官員的工作由維齊爾負責協調和管理。若從稅收的具體流程來看，新王國時期埃及社會交換的結算方式各不相同，而古埃及社會經濟中也沒有貨幣流通，農產品自然成了征收的主要對象。

根據文獻記載，新王國時期國家的稅收以糧食為主，其中以“豐收稅”（Smw）最為重要。從埃及語詞匯的角度分析，這種稅收的寫法和“豐收”（Smw）一詞相同，[9]（p.267）與“夏季”（Smw）同音，而古埃及的豐收一般發生在夏季進行。由此推斷，“豐收稅”的繳納應該是在埃及每年夏季的糧食豐收之后。另外，據該詞的限定符（一個測量谷物的量具，谷物從量具中倒出）可知，該詞語與谷物或谷物測量有關，同時結合文獻的記載，[10]（p.282）可以肯定，這種稅收應以谷物為主。在新王國時期在一般的土地上稅率大約為每阿魯爾土地收5小袋（海凱特）谷物，[11]（p.382）而平均每阿魯爾的土地的谷物收成大約為10小袋（海凱特）。可見，此時“豐收稅”的稅收量大約為收成的一半，從稅收的數量上不難推測，這種稅收的數量與農業產品收成緊密相連，該稅收來源穩定，稅收量大，無疑是全國稅賦的主要組成部分。

另外，新王國時期還出現了“沙阿伊特（SAyt）”稅，這種稅的支付方式并不是很固定，主要是以牛、鵝、蜂蜜為支付手段，[10]（p.281）稅收的對象也并不只局限于農業勞動者，有的學者認為這種稅收還有可能是政府低級官員的納稅。[8]（p.354）因此，根據稅收支付方式和稅收對象的不固定性可以判斷，這種稅收方式應該只是“豐收稅”的補充，其上繳程度遠沒有“豐收稅”穩定。

綜上所述，新王國時期國家對農產品的管理以專制王權為前提，通過掌握稅收，按照特定分配方式等手段運行。國家對農產品的管理保證了官僚體系的有效運作，維護了世俗權力和宗教領域的統一，為統治階層的奢侈生活提供了物質保障，成為新王國乃至整個古埃及政治管理中不可或缺的重要組成部分。新王國時期國家對農業產品的管理充分顯示了古埃及新王國時期農業管理的發展和進步，是新王國時期產業經濟快速發展的重要基礎之一。

參考文獻：

[1]J.D.Hugehes， Sustainable Agriculture in Ancient Egypt， [J].Agricultural History， 1992.

[2]R.C.Allen， Agriculture and the Origins of the State in Ancient Egypt， [J].Explorations in Economic History， 1997.

[3]E.Strouhal， Life of the Ancient Egyptians， [M].Liverpool： Liverpool University Press， 1996.

[4]J.H.Breasted， Ancient Records of Egypt， Vol Ⅳ，[G].London：Histories & Mysteries of Man Ltd， 1988.

[5]馬克斯·韋伯著，《經濟通史》，[M].姚曾廙譯，上海：上海三聯書店，2006。

[6]G.P.F.van den Boorn， the Duties of the Vizer， [M].London & New York： Kegan Paul International， 1988.

[7]J.H.Breasted， Ancient Records of Egypt， Vol Ⅱ， [G].London：Histories & Mysteries of Man Ltd， 1988.

[8]D.B.Redford， The Oxford Encyclopedia of Ancient Egypt， Vol Ⅲ， [M].Oxford： Oxford University， 2001.

[9]R.O.Faulkner， A Concise Dictionary of Middle Egyptian， [M].Oxford： Griffith Institute， 1988.

[10]D.A.Warburton， State and Economy in Ancient Egypt.Fiscal Vocabulary of the New Kingdom， [M].Vandenkoeck & Ruprecht G？ttingen： University Press Fribourg， 1997.

注釋：

（1）最早關于法老重視農業生產的證據來源于蝎子王權標頭，上面描繪了傳說中古埃及的第一位王—蝎子王雙手持犁，準備從事農業運河開鑿的場景。

（2）當然，古埃及也存在可以買賣的土地，但這些大多數是小塊土地。參見J.J.Janssen， “Prolegomena to the study of Egypts Economic History during the New Kingdom，” p.44

（3）維齊爾源于阿拉伯語，是最高文官大臣的稱呼，相當于宰相或丞相。

作者簡介：徐昊，男，生于1983年，江蘇常熟人，歷史學博士，南通大學文學院歷史系講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