苑世云


一 峰回路轉
一上朝堂,狄知遜就感覺到那股令人喘不過氣的氣氛。他本來沒體會這劍拔弩張的機會,他前天來京述職,拜過高宗皇帝,本該今天離京去夔州赴任的,卻突然接到高宗的急詔,讓他來朝堂議事。
從官職等級來看,他根本沒資格來朝堂議事,可圣旨不能違抗,就隨傳旨的太監(jiān)來了。
來后,高宗并沒理睬他,其實皇帝是沒工夫和他說話,高宗正左右逢源忙得不亦樂乎。爭論的雙方,一邊是高宗的舅父太尉長孫無忌,一邊是禮部尚書許敬宗,他們正為是否動用國庫賑災山西大旱而爭論不休。
許敬宗說,山西遭遇十幾年不遇的大旱,很多地方顆粒未收,餓殍遍野,如果再不動用國庫賑災,恐山西生亂。而長孫無忌堅持以為,此時國庫動不得,他的理由很簡單,太府寺卿于文寧說過,國庫不充盈,而邊關來報,突厥虎視眈眈,大有尋機侵犯之勢,萬一邊防開戰(zhàn),國庫空虛了,軍需物資哪里來,和旱災比起來,邊防更為重要。兩個人唇槍舌劍,你來我往,誰也不肯讓步。
狄知遜明白,爭論的理由并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長孫無忌不想拿錢給山西賑災,為什么?大臣們都心知肚明,因為山西是武皇后的老家,如果把錢給了山西,就等于讓武皇后占了先機。這場爭論實際上就是長孫無忌和武皇后勢力的角逐。
高宗手抵著太陽穴,低著頭,顯然他的頭疼病又犯了。這種情況下,頭疼病不犯,頭也會疼起來。一邊是舅父,位高權重,多數(shù)大臣是他的嫡系,另一邊,表面看是許敬宗,可實際上是高宗身后珠簾后面的武皇后。好在,武皇后沉得住氣,要是她一搭話,長孫無忌就會立刻把矛頭對準她,那個時候,高宗更沒法說了。
高宗正左右為難,抬頭看到了狄知遜,在長孫無忌和許敬宗爭論的間隙,高宗喊了句,“狄愛卿,你是山西人,回京述職前,一定回家了,你說說,山西是不是像太原長史說的那樣,餓殍遍野?”
狄知遜這才明白,高宗為什么把他這個不入流的官員找到朝堂上議事了,原因很簡單,皇后一伙,從人數(shù)和勢力上明顯處于弱勢,高宗不想讓皇后受委屈,可又沒別的辦法,找他這個地方官來做擋箭牌。高宗素知狄知遜是個耿直脾氣,只要狄知遜一說話,為了山西父老,也會不由自主地偏向皇后一方,就把長孫無忌的目標轉移到狄知遜身上了。
狄知遜即使知道這個理,也要說話,并不是為了武皇后,而是為了山西的百姓,他忙上前一步說道:“皇上,微臣雖沒回老家,但山西的情況,我還是有耳聞的。正如太原長史所說,災情十分嚴重,如果再不賑災,會有更多人死去,到那時,恐激起民憤,對我大唐江山不利。我大唐從太宗皇帝以來,愛民如子,體恤民情,才有如今的大唐盛世,所以,山西百姓有難,朝廷應予以救援,讓山西的百姓感念皇恩浩蕩。而突厥雖蠢蠢欲動,但懼我大唐國威,如果國內安定,預想突厥也不敢輕易進犯,所以微臣認為……”
“你一個長史懂什么?邊防是國之重器,豈能小視?你是山西人,你的家人親戚都在山西,為了你個人的私利就放大唐安危不顧了嗎?”狄知遜還未把話說完,長孫無忌就打斷了他。
狄知遜氣得面色通紅,“長孫大人,下官雖是山西人,可也不會為我區(qū)區(qū)幾個家人,讓皇上動用國庫。大前年,河南鬧蝗災,長孫大人力主皇上賑災救濟,難道是因為你的祖籍在河南嗎?”狄知遜那股倔脾氣上來了,冒著以下犯上遭受重處的危險仗義執(zhí)言。
“皇上。”還沒等長孫無忌發(fā)火,珠簾后的武皇后把話接過去了,“各位大人都是為了我大唐著想,只是出發(fā)點不同,我看今天不會有什么結果了,不如明天再議,大家都冷靜冷靜,也許明天能想出個萬全之策來。”
高宗的頭疼得快裂了,他也很想休息一下,他接著武皇后的話問:“各位大臣意下如何?”
長孫無忌當然答應了,賑災銀今天沒下?lián)埽裉炀退銊倮耍魈煸僬f明天的。許敬宗雖心有不甘,但畢竟是武皇后提議的,他也同意了。
狄知遜不知道,武皇后為什么突然提議明天再議,賑災銀拖一天,山西就會多死些人。
回到館驛,隨他進京的次子狄仁杰正焦急地等著他回來,見父親沒事,狄仁杰才放下心來。
狄知遜把朝堂上的事說了一遍,他生氣長孫無忌只顧著為權勢爭斗,不顧山西百姓的死活。對武皇后也是一肚子的怨言,他正和長孫無忌據(jù)理力爭的時候,武皇后卻建議皇上退朝了。
狄仁杰說:“其實皇后做的對,長孫無忌和許敬宗那樣爭論下去,不會有什么結果的,她這么做,也等于無形中保了父親你。”
狄知遜一想,兒子說得有些道理,按照他的脾氣,絕對不會退縮的,據(jù)理力爭的結果是什么,他很清楚。
第二天,狄知遜本想辭別皇帝離京赴任的,高宗卻又下旨把他招到朝堂上去了。他知道,只要長孫無忌不讓步,山西賑災銀的事,還會無果而終的。
上朝來時,兒子狄仁杰曾囑咐他,能不說話就不說話,他不能阻止朝堂上的內耗,事情總會有個結果的。可他并不想這么做,他已拿定主意了,就是把這條命撂在長安,也不能讓山西的父老鄉(xiāng)親一個個餓死。
“各位愛卿,關于山西災情的事,還有什么好的建議嗎?”高宗問朝堂上的大臣,可眼睛卻瞅著長孫無忌。誰都明白,如果長孫無忌還堅持不給山西撥付賑災銀,昨天的局面還會重現(xiàn)。
“皇上,我昨晚回去后,前思后想,突然意識到我的錯誤,邊防雖重,但百姓的性命更重。當年魏征宰相諫諍太宗皇帝,說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作為臣子的更應該體恤百姓的疾苦,我同意撥付賑災銀,而且還要盡快撥付,否則,山西會有更多百姓餓死。”長孫無忌站出來說。
朝堂上一片寂靜,大臣們的呼吸聲都能聽見了,你看我,我看你,都被長孫無忌態(tài)度的巨大轉變弄懵了。
高宗以為自己聽錯了,又問了一句:“這么說,你是同意給山西撥賑災銀了?”
“臣根據(jù)太原長史奏折上說的,粗略算了一下,至少得給山西撥付十萬兩賑災銀。”長孫無忌說。
高宗一聽,立刻來了精神,忙下旨讓太府寺卿于文寧著手把十萬兩賑災銀準備好,即日運往山西。
“皇上,此去山西,路途不近,而且是這么多銀兩,如果路上出點差錯,山西的百姓又要多受幾天罪了,所以,臣以為,必須派得力的干將負責押運賑災銀。”長孫無忌提議道。
“舅父,你看誰去押送較為合適呢?”長孫無忌能答應給山西撥付賑災銀,高宗已很高興了,所以押送人員上,他更要征求長孫無忌的意見。
“右衛(wèi)將軍李繼光辦事干練,且深得皇上賞識,臣以為,讓李將軍去押運賑災銀萬無一失。”長孫無忌說。
高宗下令讓李繼光負責押運賑災銀前去山西賑災。一場危機就這樣以意外的結局化解了。
二 收留嫌犯
狄知遜回到館驛時,還是一頭霧水。“父親,是不是有什么好消息了?”狄仁杰迎出來問。
“你怎么知道?”狄知遜知道這個兒子天生聰慧,所以喜歡把他帶在身邊。
“父親步伐輕快,也不似昨天回來時眉頭緊鎖了,所以,孩兒認為,賑災銀的事有轉機了。”狄知遜把父親迎進屋里。
狄知遜面露笑容,“我是抱著死諫的決心去的,可沒想到長孫大人這樣識大體。”他把今日在朝堂上的事說了一遍。
聽了父親的話,狄仁杰面色凝重,但沒說什么。
到了第二天,狄仁杰出去待了多半天回來后,告訴狄知遜,李繼光已押送二十多輛大車出京了。
狄知遜聽后很高興,他告訴狄仁杰,他們明天收拾行囊去夔州赴任。
夜?jié)u深了,狄知遜父子還沒睡,兩人已習慣在夜深人靜時候,議論國事。狄知遜更愿意聽兒子的見解,兒子繼承了他耿直的秉性,卻更能審時度勢,眼光更長遠。
兩人正為朝廷三股勢力相互牽制、影響國事的事而感嘆不已時,外面一片嘈雜。兩人走出去察看,原來是官府的差役搜捕殺人越貨的罪犯。差役在館驛前前后后搜了個遍,沒找到可疑的人,就走了。
等外面消停了,狄仁杰說出去看看,狄知遜問去看什么。狄仁杰說,差役離開館驛后,他曾跟出去看了,差役并沒去下一家搜查,而是徑直走了,說明差役并不是全城搜查,好像是特意到他們所在的館驛搜查的,這事有些蹊蹺。
狄知遜也覺得奇怪,跟著狄仁杰走出房間。狄仁杰四下看了看后,徑直朝左側的柴草房走去。狄知遜跟著狄仁杰推開門走了進去,里面光線暗淡,房間里除了角落里一大堆柴草外,其他什么也沒有。狄仁杰走過去,把柴草扒開。狄知遜吃了一驚,只見柴草堆里躺著一個人,面色蒼白,左側胸部不斷有血滲出。
“他可能就是那個殺人越貨的罪犯,趕快讓館驛的人通知差役。”狄知遜忙說。
“稍等,父親你看,他身體微胖,穿著也很考究,不像殺人越貨的罪犯,我們先弄清楚了,再說。”說完,狄仁杰和狄知遜把那人抬出柴草房,弄到狄仁杰的房間里。
狄仁杰懂醫(yī)道,脫掉那人上衣,給那人的傷口做了一些處理,好在刀口不深,血很快就止住了。過了一會兒,那個人醒了,警覺地看著他們倆。
狄知遜問他是干什么的,怎么受的傷。那人說,他叫徐克容,山東人,是來京城做生意的商人,路遇歹徒,被砍了一刀,人生地不熟,就趁著夜色跑到館驛躲進柴草堆里去了。
狄仁杰說要去報官,讓官府的人來處理。徐克容忙攔住了,說,傷害他的人有些后臺,他怕驚動官府后,反而害了自己,如果可能,他想以仆人的身份在狄知遜身邊養(yǎng)傷。
狄知遜還想說什么,狄仁杰卻點頭同意了。
把那人安頓好,狄仁杰來到狄知遜所在的房間,狄知遜埋怨狄仁杰,徐克容來路不明,不應該留下。
狄仁杰說,他也知道徐克容不一般,但還要留下,因為徐克容就是沖著他們來的。
狄知遜大吃一驚,問狄仁杰為什么這么說。
狄仁杰說,差役專門到館驛搜查,說明知道徐克容在這里,卻唯獨沒搜查可能藏人的柴草房,是故意露出破綻,讓他們找到徐克容。還有,如果徐克容是在外面受傷后,跑到柴草房里去,沿途應會留下血跡,可不但外面沒血跡,就是柴草房的地面上也沒血跡,這說明,徐克容受傷的地方就是柴草房。
“在柴草房里受的傷?”狄知遜覺得很難理解。
“我在給他處理傷口時,發(fā)現(xiàn),他的傷口并不深,而且是傷在左側胸部,從傷口來看,刀是從右側和他的身子平行的位置砍出的,下手的人能是誰呢?”狄仁杰說。
“你說他是自傷?”狄知遜覺得更加匪夷所思了,“他為什么這么做?”
“很顯然,是有人故意把他留在我們身邊,到底是誰,出于什么目的,我還弄不清醒,我們只能靜觀其變了。”狄仁杰說。
第二天,狄知遜打算離京赴任,可到了徐克容房間,徐克容面色還不太好,說不能走動。狄知遜有些焦慮,他應該離京了,如果讓皇上知道他還未離京,會怪罪的。
狄仁杰說,皇上只顧著賑災銀的事,應該早把他忘了。即使皇上知道了,他可以說沒接到皇帝的意旨,不敢擅自離京。
狄知遜覺得有理,只能等徐克容身體康復些,再走了。
狄仁杰讓狄知遜在館驛里休息,他到街上去了。狄知遜知道,兒子是讓他在驛館注意徐克容,而他自己也絕對不是逛街的。
三 橫生枝節(jié)
兩天過去了,徐克容能夠撐著走段路了,狄知遜命仆人收拾東西,準備明天離開京城上任。
他們正收拾東西,忽然宮中來人了,傳狄知遜去朝堂議事。狄知遜心想,難道是皇帝知道自己沒離京,怪罪下來了?他這些天根本沒離開過驛館,皇帝應該不知道他還沒離京,而且,這次傳旨讓他上朝堂的,并不是高宗皇帝,而是武皇后。
狄知遜趕到朝堂上,知道出大事了,李繼光狼狽地站在朝堂上,坐在上面的高宗面色更是難看。
原來,李繼光押運的賑災銀被劫了,他們一路沒事,是在華山腳下被劫的。賊人先是用短弩射擊拉車馬的屁股,受傷的馬匹一路狂奔,把前面的軍士撞得人仰馬翻。前面只是十幾個軍士追下去了,后面的大隊人馬被亂箭射倒,還有很多馬匹被道道絆馬索纏住,根本跑不起來。李繼光的馬匹首先被射死,他跌落在地上,等他集合剩余的人馬,追出十多里路,只看到倒地的馬匹和側翻的馬車。原來,馬所中的弩箭上有迷藥,那些馬是在跑出十多里后,才倒地的。盛賑災銀的大箱少了三個,其他都散落在地上,變成了空箱子。先前追下去的十幾個軍士,都不見了蹤影。查找一番無果后,李繼光只能率領軍士回京領罪了。
“李繼光押送賑災銀,做事不周,疏忽有失,致使賑災銀被劫,罰俸一年,推出去杖責四十。”高宗厲聲說,雷聲大雨點小,這樣的處罰明顯在袒護李繼光。
“且慢,皇上,老臣有話要說。”還未待執(zhí)行杖刑,長孫無忌上前攔住了。
高宗說:“舅父,有話請講,我對李繼光的懲處是不是太輕了?要不然再追加四十杖刑?”
“不是處理輕重的問題,我有幾個疑點,想問李將軍,如果李將軍給我滿意的答復,不處罰李將軍,老臣都沒意見。畢竟賊人過于狡猾,賑災銀丟失也未不可,我們還要繼續(xù)派人押送賑災銀前去山西,李將軍還是最佳人選。”長孫無忌說。
“既然這樣,那舅父盡管問。”高宗見長孫無忌沒揪住李繼光丟失賑災銀之罪不放,才松了口氣。
“李將軍,”長孫無忌轉向李繼光,“你在遭伏前,是否考慮到可能出現(xiàn)的情況?”
“我當然做了預防,可沒想到賊人如此狡猾,都怪我有些大意了。”李繼光丟失了賑災銀顏面盡失,只能乖乖回答長孫無忌的問題。
“只是大意嗎?”長孫無忌上前一步,“據(jù)你說有十幾個軍士率先追下去了,可賑災銀還是沒保住,而且他們也跟著賑災銀一起消失了,李將軍怎么解釋?”
“我也不知道他們去了哪里。”李繼光說。
長孫無忌冷哼了一聲,“這個不知道,那么另一個問題,希望你知道。你在車隊后面督軍,俗話說擒賊先擒王,按說,賊人第一個射殺的應該是你這個帶頭的將軍,可你卻只是坐騎被射殺,人卻沒事,這怎么解釋?”
聽到長孫無忌的話,大臣一片嘩然。李繼光此時才反應過來,長孫無忌說他的軍士和賑災銀一起消失了,而且他只是坐騎死去,這些都不合情理,長孫無忌是在暗示,他與賊人勾結,才弄丟了賑災銀。李繼光脖子上青筋暴跳,“長孫大人,你這話什么意思?難道是我勾結賊人,弄走了賑災銀?”
“我沒這么說,我只是想讓你解釋清楚,”長孫無忌鄙夷地看著李繼光,“還有,即使是賊人弄走了賑災銀,帶著那么多銀兩,能跑多快?李將軍重新集合人馬,躲過賊人的伏擊,需要時間,但也完全可以追上賊人。是李將軍沒追上,還是根本沒想追?”
“我當然追了,卻沒追上。”李繼光臉色發(fā)白。
“皇上,各位大人,你們相信嗎?”長孫無忌轉向高宗。
高宗臉現(xiàn)怒容,“李繼光,你怎么解釋?”
“皇上,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可我絕對不會做對不起皇上和山西百姓的事。”李繼光渾身直哆嗦。
“是嗎?我剛才已問過回來的軍士,他們卻不是像你說的一樣,”長孫無忌說,“來呀,把那兩個軍士帶上來!”
不大一會兒,兩個肩部和腿部受傷的軍士被帶了上來。長孫無忌問他們,李繼光在發(fā)現(xiàn)賑災銀被賊人弄走后,是否追了。
兩個軍士說,追是追了,只是象征性地追了十來里,就帶著他們回來了。
李繼光大怒,“胡說!我何止追了五六十里?怎么是十來里呢?”他說著就去抓兩個軍士,卻被禁衛(wèi)軍攔住了。
長孫無忌命人把兩個軍士帶下去,然后對高宗說:“我就這些疑問,是非曲直,請皇上判斷。”
“來人,把李繼光押入天牢,著大理寺韓伊處理此事,如李繼光確與賊人勾結,按律嚴懲。”高宗按著太陽穴說道。
“皇上,”狄知遜上前一步,“臣以為,越是疑點頗多,越可能說明李將軍不是勾結賊人私吞賑災銀。如果他想借賊人之手私吞賑災銀,也不會留下這么多破綻。何況,丟失賑災銀本身就是重罪,他又何必回京領罪呢?”
“狄知遜,你本早該離京上任了,卻還在京城停留,已是大罪,你還花言巧語為罪臣李繼光開脫,你是何居心?”長孫無忌訓斥道。
“狄知遜,這都兩天過去了,你怎么還在京城?又是誰讓你上朝的?”高宗喝道。
狄知遜剛想說,是武皇后傳旨讓他來的,可又一想,此時搬出武皇后來,武皇后也不會承認的,只得用兒子說的話搪塞了,“皇上,你前幾天讓臣上朝,這兩天并未接到讓臣離京赴任的旨意,所以未敢擅自離京。”
“皇上,是我讓狄大人上朝的,”武皇后忽然開口了,“前幾天,我們在議論賑災銀之事時,狄大人都在場,我想還是事關賑災銀的事,就私自把他叫來了。是臣妾考慮不周,請不要責怪狄大人,狄大人說的也有道理,李將軍的事疑點頗多,還請皇上慎重處理,不要冤枉了忠臣。”
狄知遜沒想到,武皇后會主動站出來,為自己和李繼光開脫。
“我知道怎么做,”高宗顯然對武皇后在這不合時宜的時候出來說話很不高興,“李繼光的事交大理寺審理,狄知遜即刻離京上任,退朝!”
四 鋃鐺入獄
狄知遜憂心忡忡地回到驛館,把朝堂上的事對狄仁杰說了。
“唉,果不出我所料。”狄仁杰嘆了口氣說。
“難道你早預料到了賑災銀會出事?”狄知遜驚問道。
“我借徐克容養(yǎng)傷留在京城,就是怕這樣的事發(fā)生,到底還是發(fā)生了,”狄仁杰眉頭緊鎖說,“邊防和山西災情哪個更為緊迫,長孫大人應該早知道,不會經過一晚才認識到。他的態(tài)度變化太大,有些反常。我聽父親說過,朝廷已形成三股勢力,一是長孫大人,二是武皇后,三是皇上。右衛(wèi)將軍李繼光既不同意皇后干政,對長孫大人大權獨攬也看不順眼,他經常因為朝事和長孫大人打嘴仗,這次,李繼光是主張給山西撥付賑災銀的。長孫大人向皇上推薦李將軍押送賑災銀不合情理。所以,兒臣預感,此次賑災銀押運恐生枝節(jié),結果真的出事了。長孫大人提出的那幾個疑點,確能說明李將軍勾結賊人私吞賑災銀,可正如父親所說,疑點越多,越可能說明,李將軍沒有嫌疑。”
“是啊,我不明白,皇上為什么一點不念李將軍的忠心,輕易把他交給大理寺處理。武皇后能在那種情況下站出來說話,我也頗感意外。”狄知遜說。
狄仁杰分析道:“皇上嚴懲李將軍也是迫不得已,更多的是為了袒護武皇后一伙。畢竟給山西撥付賑災銀,是許敬宗提出的。可賑災款出了問題,為了撇開武皇后,高宗只能拿李將軍說話了,這就是皇上的優(yōu)柔寡斷之處。而武皇后出來說話,這就是她的精明之處,要拉攏人,就是這個人落難的時候。父親,你沒離京,皇上不知道,武皇后卻知道,說明她一直在注意你。”
“我不會念她的恩德的,我為大唐做事,為百姓做事的,而不是為干涉朝政的婦人。”狄知遜氣鼓鼓地說。
“父親,這樣的話以后不要輕易說,小心隔墻有耳。”狄仁杰指了指隔壁,“既然皇上讓我們離京,我們就趕快走,我想轉道到華山腳下看看。”
說走就走,狄知遜父子兩人帶領手下出了長安,悄悄轉道上了去山西的官道。一路上,他們并未多說,因為除了手下仆人,徐克容還跟在身邊。這是徐克容主動要求的,他的傷還未好,他信得過狄知遜父子。狄仁杰沒經父親允許就答應下來了。
他們在路上休息一晚,次日中午時分,到了華山腳下。
漸漸地,道路變得狹窄了,但車馬過往還很容易。狄仁杰一邊查看,一邊往前走。走了十多里后,狄仁杰停住了,蹲在路邊一些破碎的山石前查看。
狄知遜問狄仁杰有什么發(fā)現(xiàn)。狄仁杰說這些山石有些奇怪,周圍沒有山石墜落的跡象,這些山石是怎么來的。而且這些山石和華山山石的質地并不一樣,更像達官貴人建造假山,修建花園用的山石。
他們正在查看,前方突然傳來廝殺聲,狄仁杰拿了些山石放進背袋,朝著廝殺聲發(fā)出的方向小心翼翼地走去。
他們走了一段路,并未看到廝殺的場景,也沒看到尸體,卻看到擺放在路邊的三個大木箱。狄仁杰命手下打開木箱,他們朝木箱里一看,大吃一驚,滿滿的三大木箱都是官銀。
“這就應該是李將軍被劫賑災銀其中的三大箱。”狄仁杰看著三個木箱若有所思。
“這些賑災銀怎么出現(xiàn)在這里?”狄知遜很是吃驚。
狄仁杰說了聲不好,他們中計了,剛才廝殺聲只是把他們引到這里來的。狄知遜還沒明白怎么回事,身后就傳來馬嘶聲。
狄仁杰趕緊和狄知遜耳語了幾句,上馬走了。狄知遜先是臉色一變,隨后又恢復了常態(tài),回身站在路邊,等著后面的人上來。
沒一會兒,一行十幾匹人馬來到了狄知遜身前,為首的是左衛(wèi)將軍錢威。錢威下馬,喊道:“狄知遜接旨。”狄知遜趕緊跪倒在地,迎接圣旨。
“經查罪臣李繼光口供,狄知遜與其里勾外連,侵吞賑災銀。狄知遜不思皇恩,大膽妄為,除去夔州長史一職,即刻回京受審,欽此。”錢威大聲宣讀完圣旨,然后命人把狄知遜一伙捆綁了起來。清查人數(shù)時,錢威厲聲問,狄仁杰哪里去了。狄知遜說,兒子并未隨他到這里,去夔州了。
錢威帶上三大箱賑災銀,押上狄知遜一伙兒,回京交旨。
到了京城,狄知遜徑直被帶到了大理寺,大理寺卿韓伊已坐在書案后了。韓伊宣讀了李繼光的口供,李繼光承認,是狄知遜協(xié)助他,假借賊人侵吞了十萬兩賑災銀。
狄知遜提出與李繼光對質,韓伊卻說,李繼光是在重刑下招供的,重傷在治,無法與其對質,有李繼光的口供就足夠了。狄知遜改道去華山拿那三大箱賑災銀也是明證。
還沒等韓伊說用刑,狄知遜就承認了協(xié)同李繼光假扮賊人侵吞賑災銀的事。這倒出乎韓伊的意料,他很快就把李繼光和狄知遜的供詞奏稟了高宗皇帝。
五 案中案
高宗看著兩人的口供,氣得頭疼更厲害了,責成韓伊判決李繼光和狄知遜斬立決。高宗剛要下旨,被武皇后攔住了。
武皇后說,李繼光畢竟是高宗的親信將領,不能草率行事,萬一弄錯,失去的不僅是李繼光,還有眾多忠臣的心。李繼光在酷刑下招供,不足為據(jù),而狄知遜在看到李繼光口供后,就招供了,也不合常理。狄知遜沒去夔州上任,去華山取那三箱賑災銀,更不合常理,在官道上,明目張膽地抬著三箱賑災銀走,一般人都不會這么做,何況做官多年的狄知遜。再有,其他賑災銀哪里去了,李繼光和狄知遜還沒招供,所以,慎重起見,高宗應該親審一遍,確如兩人口供所說,凌遲處死也不為過。
高宗一向對武皇后的話言聽計從,這次也一樣。在武皇后的建議下,為了公平起見,除了她協(xié)同高宗親赴大理寺外,太尉長孫無忌和禮部尚書許敬宗陪同再審。
在大理寺卿韓伊的主持下,對李繼光和狄知遜的再審開始了。李繼光是被木板抬到大堂上來的,見到高宗,他費力地從木板上爬起來,拖著雙腿艱難地爬了幾步,嘶啞地喊了聲,微臣冤枉!
“這里有你畫押的口供,哪來的冤屈?”高宗問道。
“韓伊不問……青紅皂白,就對……微臣施以重刑,如果我再不招供,恐怕就……見不到皇上了,那樣,臣豈不是冤深似海?臣是屈打成招,請皇上……”李繼光話未說完,暈倒在地。
高宗命人把李繼光抬下去醫(yī)治,隨后把狄知遜帶到堂上。
“狄知遜,枉寡人以為是個剛直不阿的忠臣,卻沒承想你做出這大逆不道的事來,到了現(xiàn)在,你還有何話說?”高宗面色陰沉地責問跪在堂下的狄知遜。
“皇上,微臣冤枉,微臣招供,只是權宜之計。我相信,皇上不會讓微臣蒙受冤屈,微臣正等著皇上來為我洗刷冤屈。”狄知遜說道。
“你說招供是權宜之計,據(jù)我所知,這可不是你的性格,你怎么會冒著罵名招供畫押呢?”武皇后在旁問道。
“我本也是冒著必死的決心,不蒙受罵名的,但又怕真相石沉大海,枉費了皇上的英明,所以,我聽取了兒子仁杰的勸告,假裝招供了。仁杰說,皇上英明,絕對不會讓微臣蒙受不白之冤的,不必扛著遭受酷刑,等皇上來大理寺那天,他也會查出真相,拿出證據(jù),還微臣清白。”狄知遜說。
“一派胡言!你兒子趁亂跑了,還會來送死?”大理寺卿韓伊冷笑著說。
“你就這么相信,你兒子能查出真相,還你公道?”武皇后問道。
“仁杰不是貪生怕死之輩,之所以跑掉,就是去查真相了,如果查不出來,我也認了,任憑皇上懲處。”狄知遜說。
“可他人呢?恐怕躲起來,不敢出來了吧?”長孫無忌說著,又轉向高宗,“他們私吞賑災銀已事實充分,皇上不應聽信謊言,給他們狡辯的機會。”
“長孫大人,他既然這么說了,他兒子來不了,我們再按律懲處也不遲。”武皇后說。
高宗點點頭,算是應允了。
大堂上變得寂靜了,等待的時間是漫長的。沒多長時間,大理寺卿韓伊在旁說道:“皇上,這樣等下去,恐傷龍體。”
高宗確實累了,剛想說明天再說,武皇后又說話了,“皇上,賑災銀事關重大,如果明天再說,恐生變故。我們不差一會兒,如果皇上累了,可到后堂休息。”
高宗只得強打精神,堅持下去。
眼看快到中午了,忽有差役來傳,外面有兩人,說事關賑災銀的事,要見皇上。
高宗讓差役把兩人帶進來。狄仁杰和一個頭戴斗笠遮著臉的人走上大堂。狄仁杰施禮,報明了身份。
高宗說:“你父說你去查賑災銀的下落了,可有結果,你要知道,這可事關你父子的性命。”
狄仁杰不慌不忙地說:“皇上,那十萬賑災銀應該沒丟,除了在華山發(fā)現(xiàn)的那三箱外,其余的還在京城。”
狄仁杰此話一出,大堂上一片嘩然。
“小子一派胡言!十萬兩賑災銀是李繼光清點后,押送出京的,怎么還會在京城?”長孫無忌怒斥道。
“據(jù)我所知,李將軍因為急于把賑災銀送到山西,并沒一一清點,而只是清點了其中的三箱,也就是在華山的那三箱,其余的都不是賑災銀。”狄仁杰說。
“那是什么?”高宗一下子來了興趣。
“是石頭。”狄知遜說。
“石頭?怎么說?”高宗問。
“這就是李將軍丟失賑災銀的疑點之一,我想,賊人事先在華山道口埋伏好,以短弩驚跑拉著賑災銀的馬車,驚馬在跑出十多里后,被迷倒。隨后追到的十幾個軍士,忙著下馬查看,不防被事先在附近埋伏的賊人伏擊。我想,雖沒看到那些軍士的尸體,恐怕他們已遭遇不測了。賊人把二十多箱的石頭倒在路邊,這不需要多少時間,而弄走那三箱賑災銀和軍士的尸體,也不是難事。所以,被后面的賊人纏住的李將軍再怎么追也追不上了,而李將軍不會注意路邊的石頭。”狄仁杰說。
“那你說,賑災銀在京城的哪里?”高宗急不可耐地問。
“前幾天,還在國庫,這些天,恐怕有些已不在國庫了。”狄仁杰說。
“那去了哪里?”高宗急問。
“主管國庫的太府寺卿于文寧家里,我從華山跑回來后,就盯著于文寧,我發(fā)現(xiàn),他的八抬大轎每天往返國庫和他家五六次,而且,每次從國庫回家時,他的轎夫都累得氣喘吁吁,滿頭大汗,而回國庫時,轎夫卻很輕松。草民懷疑,太府寺卿于文寧在用轎子把賑災銀運回他家。我已查看過了,丟在華山道邊的山石就是來自于文寧家的假山山石。”
“你可想好了,沒有確鑿的證據(jù),你這叫誣告朝廷命官,可是死罪。”大理寺卿韓伊厲聲說。
“罪臣可以為狄仁杰作證。”跪在一旁,一直低著頭的那個人抬頭說道。
“你是何人?”武皇后問道。
“罪臣左藏令徐克容。”那人摘掉斗笠說道。
大堂上又是一片嘩然,左藏令在掌管國庫的官職中僅次于太府寺卿,誰也沒想到國庫的左藏令會跪在堂下。
“那就說吧,你有何證據(jù)?”武皇后問。
“在李將軍押送賑災銀的前一天晚上,太府寺卿于文寧給國庫大大小小所有的官員都放了假。微臣覺得蹊蹺,就晚上偷偷躲在國庫附近看,發(fā)現(xiàn)太府寺卿讓他的家人運了很多山石進了國庫,我有些不解。到了第二天,李將軍把賑災銀清點完畢后,就運走了,我四下查看,卻沒看到那些運進國庫的山石。我就偷偷地問看管國庫的軍士,不想這個軍士是于文寧的親信。于文寧見我發(fā)現(xiàn)了秘密,派人追殺我,我雖受了傷,卻僥幸躲過一劫,被狄知遜大人救了。太府寺卿于文寧勢力大,我怕被滅了口,再有,我不知道于文寧到底做了什么,所以始終沒表明身份。直到李將軍出事,狄公子查明真相后,我才敢站出來。請皇上治臣延遲稟報之罪。”徐克容說。
“你說的可確實?”高宗問。
“皇上,只要派人查抄于文寧的府邸就知道了。”狄仁杰說。
高宗震怒,立刻派禁衛(wèi)軍查抄于文寧府邸。果然,在于文寧府邸后花園的池塘里找出了眾多官銀。
于文寧因私吞賑災銀,陷害李繼光被凌遲處死了,徐克容取代他做了太府寺卿,大理寺卿韓伊也因誘使李繼光屈打成招,險些害了忠臣,被免去了大理寺卿的職務。
高宗重新籌集賑災款,聽取了武皇后的建議,狄知遜押送賑災銀去山西后,再去夔州上任。
六 計中計
路上,看著二十多箱賑災銀,狄知遜感慨萬端,對狄仁杰說,有了這些賑災銀,山西父老就有救了,可恨的是于文寧,侵吞賑災銀,致使賑災銀延期運到,這些天,不知多少山西父老餓死呢。
“父親,你認為致使賑災銀延期運到的真是于文寧嗎?”狄仁杰說。
“難道不是他?”
“他再貪婪,也不敢侵吞賑災款,那樣做,太危險。還有,李將軍華山丟失賑災銀,明顯是別人設的局,于文寧一個太府寺卿怎么能動用那么多訓練有素的人設局呢?”狄仁杰說。
“你說于文寧幕后還有主使?”
“對,這個人就是長孫無忌!于文寧是他的親信,他雖沒親自動手,但至少是幕后的主導者。”
“難怪他對賑災銀的事態(tài)度變化那么快,沒想到長孫無忌是這樣的奸邪之輩,如果你早說,我一定力諫皇上,查處他。”狄知遜的倔脾氣又上來了。
“父親,皇上之所以草草地處決了于文寧,就是知道幕后的主使是長孫無忌,可高宗皇帝坐上皇位全仰仗他,他又大權在握,所以皇上沒往深處究。而長孫無忌也不同于那些奸臣賊子,他只是看不慣武皇后干預朝政,想用這個方法打壓武皇后。他與李將軍不和,也順便帶上了李將軍,好讓他的親信錢威掌握更多的兵權,借此牽制武皇后。而父親你為山西父老說話,也被視為和武皇后一氣了,才也遭到了算計。如果成功,長孫無忌不但鞏固了勢力,還讓皇上意識到,武皇后的話不能輕信。”
“長孫無忌反而搬石頭砸了自己的腳,他的親信一個被殺,一個被免,皇上也會更防備他了。”狄知遜感嘆道。
“應該說,他不是搬石頭砸了自己的腳,而是別人搬起石頭,等他把腳伸進去的。”狄仁杰說。
“怎么講?”狄知遜很是疑惑。
“這種設計打壓武皇后的手段,顯然很拙劣,應該說不是長孫無忌深思熟慮想出來的。長孫無忌也知道,如果始終不同意撥付賑災銀,高宗那里就過不去。他急于求成,才可能聽取了別人的建議。這個提建議的人可能就是實施計劃的于文寧,而于文寧被處死前,說是徐克容慫恿他這么做的,表面上看來,是于文寧死前反咬一口,可反過來想,他說的也許是真話。于文寧想偷梁換柱,絕對不會讓不相干的人知道,徐克容怎么就知道了?于文寧想追殺徐克容,徐克容能跑掉嗎?那天晚上,我們已經知道了,徐克容并不是被追殺跑到我們那里去的,而是自傷后故意來到我們身邊的,他是想借助我們,最終扳倒于文寧。也就是說,于文寧有可能說的是真的,那個偷梁換柱陷害李將軍打壓武皇后的方法,就是徐克容給于文寧出的,而后,徐克容又假冒被追殺者,來到我們身邊的。”
“如果是這樣,我們不但被利用了,還讓徐克容這個賊子坐上了太府寺卿,這樣國之根基豈不是不穩(wěn)了?”狄知遜憂慮道。
“我還有話沒說完,我說有人搬石頭等長孫無忌把腳伸出去,這個人肯定不是徐克容,一個小小的左藏令辦不到。他幕后還有人,那天在大理寺,徐克容突然出現(xiàn)時,在場的人都很吃驚,只有武皇后很鎮(zhèn)定,這說明什么?說明,她早就知道,徐克容會出現(xiàn),也就是說,徐克容所做的一切都是武皇后刻意安排的。徐克容可能早就是武皇后的人了,只是于文寧不知道,還把他作為親信。這樣,不但于文寧送了命,還大大削弱了長孫無忌的勢力。據(jù)我所知,新上任的大理寺卿也是武皇后的人了。武皇后借賑災銀做了篇大文章,不顯山不露水地削弱了長孫無忌,擴充了自己的勢力。”
“沒想到武皇后城府這樣深,手段如此狠辣。”狄知遜緊鎖眉頭。
“據(jù)兒臣看,武皇后的野心遠不止如此,他借徐克容的事,讓別人以為,你是她的人,依此拉攏你。還有,像李將軍那樣的人,怎么會突然間懂得隨機應變了,顯然是有人暗示他,會是誰?當然不是皇上,有可能是武皇后,武皇后也在拉攏李將軍。所以說,武皇后的手段是一般人不能想到的。可從另一方面說,三股勢力相互牽制對大唐并不是好事,就像賑災銀這件事,如果不是他們內斗,也不會橫生枝節(jié),一直拖到現(xiàn)在。國家需要的不是心慈面軟的庸君,而是做事干練的明君。歷朝歷代,很多忠臣不得善終,原因在什么,不就是在皇帝嗎?所以說,國家寧可有個手段狠辣的明君,也不需要優(yōu)柔寡斷偏聽偏信的庸君。而我們做臣子的,也是這樣,只有想法保住自己,才不能讓亂臣賊子得逞,才能為百姓做事,為國盡力。我開始就預感徐克容不是一般的人,把他留在身邊,我們反而更安全。”
狄知遜點點頭,他為官多年,始終秉承著剛直不阿的處事原則,可這次經歷后,他漸漸同意兒子的為官之道了。
正如狄仁杰所預料的,一年后,為許敬宗誣構,長孫無忌一伙,被免職流放,后來,高宗想處置羽翼豐滿的武皇后時,力保武皇后的就有李繼光。高宗駕崩多年后,武皇后親登大寶,自稱則天皇帝,也是得到很多臣子的擁戴。
同時,考中明經科的狄仁杰也嶄露頭角,因為有當年的事,他很快得到了武則天的重用,以至做到宰相一職,為大唐的繼續(xù)興盛不衰做出了貢獻。后來,讓皇權成功回歸李氏,也是狄仁杰能審時度勢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