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毛錢一腳

◎ 馬未都

兩毛錢一腳

◎ 馬未都

新疆的水果都好吃，因為糖分高。我記憶中的葡萄、西瓜、哈密瓜、香梨、無花果，還有杏，無一不是果香撲鼻、入口甘甜。二十多年前，人們商品意識淡漠，水果沒人販運，就地消化，所以新疆的水果特別便宜，還以公斤論，差不多都是幾分錢一公斤。

在阿克蘇，我路過一片杏樹林，滿樹大白杏，構成一種奇異景觀。我年輕的時候，很少看見果樹上掛滿了果，在白杏壓滿枝頭的杏林面前，我的口水啊，至今一想還滿口生津。

杏樹下坐著一維族老漢，身邊有幾個鐵皮桶。我問他：“杏多少錢一斤？”老漢說：“兩毛錢一腳。”我當時還詫異，兩毛錢是兩角，怎么是一角（腳）呢？后來我弄清了，他的意思是“交兩毛錢允許向杏樹踹一腳”。我太驚喜了：天下有這樣讓人興奮的買賣。

我給了老漢兩毛錢，拎起一只桶，走向杏林深處。杏樹大小不一，我選擇了一棵碩大無比、枝頭低垂的杏樹，鉚足了勁兒，背過身像馬尥蹶子一樣猛踹杏樹，腳腕子都快腫了，結果是一顆杏未落。我剛想再接著踹，老漢說：“再交兩毛！”我一下子就老實了，選擇了一棵細弱的小樹，不輕不重地踹了一下，掉下的杏撿了半桶。

那天的杏林告訴我：凡事不能太貪心，要量力而行。

（紫檸檬 摘自《馬未都說·車上篇》人民文學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