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外二首）

鐵舟

清明（外二首）

鐵舟

萬物優美

一覽無余

我們早已習慣

只攫取自己所需部分

我們都是虛偽的人

跪在親人的墓碑旁

只有片刻沉默

短暫的悲傷

抬頭可見

遍野金黃

草木清香

我們大聲喧嘩、詛咒、贊美

我們旁若無人

點一支煙

將煙灰彈給別人

挖野菜

在鄉下

我是一個快樂的人

一個游刃有余的人

在草叢中，我能飛快挖到

薺菜、紫云英、車前草

就像一條吊兒郎當的公狗

每到一處，總能嗅出

氣味相投的朋友

在城里

如果要拿腳去適應

那雙鞋的大小

我寧愿打一生的赤腳

如果要用舌頭去承受

那杯水的滾燙

我寧愿喝一輩子的涼水

他們說，現在這社會

多少得有幾個圈子

才不被邊緣化

才能玩轉自己

為此，我對著鏡子

盯了自己一小時

現在，基本可以斷定

我就是一個

不合群的鄉下人

把天空還給天空

很多次與麋鹿擦肩而過

坐在疾駛的汽車里

我們心懷激動與驚喜

它們游走在枯萎的蘆葦中

保持對我們這些高級動物

和現代文明的敏感與警惕

我以為曾總的途觀和潘總的雷克薩斯

追得上它們

我也以為杜記者的長槍和鄭會長的短炮

追得上它們

我甚至在心底

向它們呼喊了一萬次

我們此行

只為歌頌與贊美

沒有半點敵意

當我們向南

再向南

踏上一片灘涂的時候

只看到它們

泥土上堅實的腳印

流水中戒備的身影

很多時候

我們一廂情愿

以為參透了人事

卻對寂靜的野生世界

一無所知

暮色濃重

我們各懷心事

散去

惟愿還能

把天空還給天空

把流水還給流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