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楊 的詩

綠洲扎撒（組詩）

七輛草車——古涼州的山巒中，有七座山峰叫七輛草車

冰川之下，七輛草車

擋住烏鞘嶺的去路

這4300米高的大漢

像野蠻的牦牛

遇見青草

就匍匐于地

七輛草車

載著雨水和雪

載著春天的霧嵐

啜飲北斗滴落的甘露

等待一千匹馬

穿越群山

綠洲上的陽光

傾斜于果實

車上的青草

念出一句謠語

涼州大馬

橫行天下

苔 蘚

這一絲絲的寒意

從草葉上滑落

這稀疏的草葉

緊扣坡地

它們自己首先擁抱一團

它們自己收攏了

面向冬天的小拳頭

祁連山林地

高大的松林

支撐半個天空

而這低矮的苔蘚

也有星星的夢

黑河

我一直當是戈壁上有一雙黑眼睛

水靈靈的

勾著草的魂魄

我一直當是仙女的裙裾

輕輕一擺

就彌漫青草和花朵的香氣

或者就是一匹馬

一群馬，馬的方陣

它們集體出征

沖鋒中轟然的聲響

刺激了春天的神經

一條河流進擊無可救藥的荒蕪

清亮的弦子上

類似嗚咽

鷹 泉

在荒野上，這細小的水

是鷹泉

這細水長流的韌性

剛才，留在家里的唐雯多少有點失落。還好，張仲平很快返身上了樓，一邊摟著她一邊說了祝賀的話，她的一顆心這才放回原處。張仲平提醒她中午十二點半在楓葉咖啡廳共進午餐，讓她千萬別忘了。

這微弱的綠

在戈壁上

已是燦若春天了

我甚至不能暢飲

怕使這流動的水斷絕

我甚至擔憂

一場風

就會埋住

只是那些鳥兒

愉快地叫著

突然間

鷹的長嘯

讓一切都安靜了下來

在瓜州

戈壁在蒸煮廢棄的時光

走出綠蔭

似乎就能跌入這

火堿的深淵

幾截斷墻

在蜃景中浮動

仿佛在抓穩一根救命的稻草

一叢紅柳

灰頭土臉

綠洲上的夏天

越來越遠

夏天的胡楊

在戈壁，毗鄰遺棄的

烽火臺

更像是一個老人

拉扯大的孩子

這孩子，執拗如牛

推動春天的草車

走向沙漠

這一切猝不及防

一陣狂風

就讓這堅實的烽火臺

土得掉渣

掉土渣

自己都泥菩薩過河

還能管得著

這青蔥的樹木

溪 流

低處的綠蔭，低處

隱藏的月光

用手輕輕一撩

就能扯到它的絲線

就像很多年前

揮汗如雨的下午

我用粗糙的手

撫摸耕牛的脊背

那是一段快樂的時光

坐在沙丘上的人

眼睛一閉

夢里就是一串串葡萄

低處的溪流

就這樣貫穿我們的青春

讓這無邊的葡萄園

不經意在內心中豐滿

山 嵐

那一天，只抬頭看了看山

就癱坐在草上

像被抽去了筋骨

那一天，一碗馬奶酒

就醉倒了天空

那一天，一步三回頭

望著那山

總想著

有一些事沒有做

有一些事做了

沒有做好

那一天，松開格桑的手

路遠了

揣著那一縷山嵐

像是模模糊糊的故鄉

在牧人的一側

短暫的邂逅

于牧人的一側

風吹過他的臉龐

似乎又是那一縷風

有親切的問候

或許語言不通

他只是笑笑

或許，山里的牲畜

牽扯著他

他使勁地擰著馬鞭

像是在疾速奔馳

我身邊的牧人

讓我見識了

大草原的寧靜與喧囂

花海

我在一片戈壁中遇見花海

有人說，花海

我努力透過刺眼的陽光

那些陽光

經過石頭的反射

越發光亮

花海，西部小鎮的地名

在地圖上

這個名字像一串露珠

戈壁上，饑渴的旅人

是被這露珠所滋潤

忘卻了路途的遙遠和顛簸

石縫中滲出的水

一滴、兩滴

似乎那連續的聲音就要斷絕

然而，一個老人說

這里是花海

這一滴滴的水就是花海

不絕于耳的滴答聲

使我在戈壁上

刻寫了花海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