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揭開一角看歷史

2014-11-17 06:20:23肖振才
雨花 2014年12期
關鍵詞:南京

◎肖振才

揭開一角看歷史

◎肖振才

南京大屠殺,是侵華日軍侵占南京期間制造的舉世震驚、慘絕人寰的重大歷史事件。

1937年12月13日,日軍侵占南京城后,在日軍華中方面軍司令官松井石根和第6師團師團長谷壽夫等法西斯分子的指揮下,大肆搜捕、屠殺市民和已解除武裝的士兵,燒殺淫掠無所不為。一個月內,全市被燒毀的房屋達三分之一以上;強奸婦女的事件達2萬起左右,很多婦女被奸淫后又慘遭殺害。日軍所到之處,十室九空,外僑財產亦難幸免。侵華日軍在南京制造的大屠殺暴行,其規模之大,受害人數之眾,持續時間之長,殺人手段之殘忍,世所罕見,令人發指,為人類文明史上最黑暗、最慘絕人寰的事件之一。

自2006年7月至2008年12月,筆者參與了侵華日軍南京大屠殺遇難同胞遇難地、叢葬地情況的調查,從數百萬字的歷史資料和原始檔案中查找到大量的史料,摘錄了數十萬字的筆記,燈下翻看這些泛黃的記錄本,感慨系之,擇其要點,輯錄如下,以警后來者。

一、漢中門外的集體屠殺

1937年12月15日,侵華日軍占領南京的第三天下午,日軍士兵在一軍官的指揮下到“南京國際安全區”司法院院內的難民收容所檢查和搜捕青壯年,將男女平民1000余人、警察400余人(其中300余人已脫下制服)以及其他人員,共2000余人,押至漢中門外先用機槍掃射,再對未死者用刺刀補殺,然后用木柴澆上汽油焚燒。

這次屠殺的幸存者之一,時年29歲、家住南京糖坊橋98號的伍長德,在日軍用機槍掃射時,立即倒在地上被尸體壓住,幸免于難。日軍掃射完后,用刺刀補戳傷者和尸體時,一刀穿透了上面的尸體,刺傷了他的腰部,在他的身上留下了5寸多長的刀痕。

1946年11月1日,伍長德在出席遠東國際軍事法庭作證時說:

余謹將被敵人罪行侵害之事實,據實陳述如下:“因于二十六年(1937)12月15日中島部隊在南京難民區司法院無故查出軍警、百姓2000余名,用機槍12架將我等壓[押]送漢中門里,每一行列分別用繩圈捆繞住,趕至城外用機槍掃射,已死者及受傷未死者,被該日軍用木柴、汽油焚燒之。當時本人業已帶傷脫逃……”

1985年,伍長德已從同仁街菜場退休,他向采訪者控訴:

1937年12月,當日本軍隊接收南京時,家里的人(父母、妻子、大兒子)都疏散到蘇北去了,留我一人在南京看家。……下午一點到達漢中門,要我們這2000多人都在城門里停下來,并被命令坐下來。接著,兩個日本兵拿著一根繩子,一人手持一頭,從人群中圈出100多人,周圍由大批日本兵押著,被帶到漢中門外,用機槍掃死,就這樣,我親眼看

著這些被抓來的人們,每批一二百人,用繩子圈起來,又一批一批被帶到漢中門外槍殺掉。偶爾有個別人嚇癱了,不能動彈,也就被就地殺掉了。到了下午5點鐘,我本人也被圈了起來,日本兵把我們帶到護城河邊上,趕到河堤下面。我見到河堤兩側,架著機槍;再定神一看,眼前橫七豎八全是倒臥著的尸體。我急了,就情不自禁地向前跑了幾步,縱身一撲,撲倒在亂尸堆上。恰恰就在我撲倒的同時,機槍響了,人們接二連三地倒了下去,我就被埋在別人的尸體下面了……

目睹此次屠殺的警察陳永清于1945年11月2日提供證詞,證明日軍中島部隊在漢中門外集體屠殺南京難民及警察2000余人。他在證詞中說:

民國二十六年(1937)12月15日,日軍中島部隊在南京難民區境之司法院查出軍民及警察共2000余人,用輕機槍12挺,將這些人押至漢中門外,每行列用繩捆綁、圈住,用機槍掃射,已死者和傷者都被日軍用木柴、汽油焚燒之。

1947年3月10日,中國南京軍事法庭經查證確認:1937年12月15日下午中國平民和軍警2000余名被日軍俘獲后,押至漢中門外,用機槍掃射;負傷未死者,悉遭活焚。1946年,遠東國際軍事法庭在東京審判南京大屠殺主犯松井石根時,該犯對此次屠殺供認不諱。

如今漢中門外建有“侵華日軍漢中門遇難同胞紀念碑”,以紀念在此遇難的同胞。

二、魚雷營、寶塔橋的集體屠殺

魚雷營、寶塔橋地處南京下關,即今金陵船廠的原址。1937年12月15日和16日,日軍在這一帶屠殺無辜市民和已解除武裝的中國軍人,計3萬人以上。侵華日軍在寶塔橋、魚雷營的屠殺,持續多日,手段殘忍,被害者多為日軍機槍掃射致死。

1946年10月19日下午3時,中國南京軍事法庭在審判戰犯谷壽夫時,軍事法庭檢察官丁承綱對幸存者殷有余等進行了詢問。

問:你們當時被俘的有多少人?

答:我們炮臺上官兵約300余人一齊被俘虜。

問:那一天共被俘虜有多少人?

答:這一天連官兵帶老百姓一共被俘約9000多人。

問:這些人被帶到了什么地方?

答:一齊被帶到魚雷營。

問:帶到魚雷營以后怎么辦呢?

答:日本兵4挺機關槍掃射,只漏下9個人沒有打死,我也是漏下來的一人。

問:你那時受傷沒有?

答:我因壓在其他的死尸底下,所以沒有受傷。

問:你后來是什么時候逃出來的呢?

答:在當晚10點鐘以后鬼子就走了,有一個第36師的陳班長也是漏下來的沒有死,他就把我的繩子解去,一同逃走。那時同逃出來的其他7個人都受了很多傷。

問:這些人都是被機槍掃死的么?

答:那些人都是掃死的,只有我父親年歲大走不動路,在路上就被日本兵用刀殺死了……

1945年12月11日,住燕子磯第五保上元里23號的楊開基陳述:

民國二十六年農歷十一月十三日(1937年12月15日),忽有中島部隊兵士數人到

上元里將農民4人連同其他村莊平民多人驅于魚雷營地方,施行集體機槍掃射,尸積如山,慘不忍睹。

住南京望鶴樓3號的楊漢臣陳述:

民國二十六年農歷十一月十四日(1937年12月16日),有敵寇在鼓樓二條巷難民區內拉去多人……押上卡車送到下關寶塔橋江邊,無故用槍集體殺斃。

死難者的遺骸直至次年2月仍暴露于魚雷營碼頭等地,后由紅十字會就地掩埋。據紅十字會統計,僅在2月19日、21日、22日3天,埋尸即達5000余具。

戰后南京大屠殺敵人罪行調查委員會特派李龍飛等對這一帶日軍實施屠殺情況進行詳細調查,并于1946年10月1日作出結論:“日軍在魚雷營、寶塔橋一帶,共殘殺軍民3.9萬人。”中國南京審判戰犯軍事法庭認定:“民國二十六年(1937)12月間,日軍在城外寶塔橋及魚雷營一帶,屠殺軍民3萬人以上。橫尸遍野,慘不忍睹。”

1985年建立的魚雷營遇難同胞紀念碑,位于南京長江大橋下面的金陵造船廠內,現移至南京侵華日軍大屠殺遇難同胞紀念館。

三、中山碼頭的集體屠殺

中山碼頭是侵華日軍南京大屠殺遺址之一,當時避難于南京國際安全區的青壯年難民在這里慘遭殺害的共達萬人以上。其中,1937年12月16日傍晚,日軍從避居于原華僑招待所等處的難民中,搜捕5000余青壯年男子,即全部兩手背綁押至中山碼頭江邊,用機槍集體射殺,并把尸體推入江中,進行毀尸滅跡。

當時住在大方巷14號難民區,時年24歲、剛結婚不久的幸存者劉永興回憶說:

冬月十四日(1937年12月16日)是一個大晴天,我們全家躲在屋里不敢出來。下午3時左右,一個日本兵闖進門來,向我和弟弟揮了揮手,要我們跟他走,我們只好跟他去,因為我們曾看到一個姓錢的私塾先生不聽日本兵的命令,遭到槍殺。出門后,一個漢奸翻譯官對我們說,要我們到下關中山碼頭去搬運來的貨物。我們發現,同時出來的還有我家附近的共30余人,我們先是到了一個廣場,天快黑時,場上已來滿了人,日軍叫我們6至8人排成一列,向中山碼頭走去。我和弟弟走在隊伍前頭,看到日軍拿著槍走在最前面。接著是30多個被俘虜的國民黨軍警,后面才是被抓來的平民百姓,隊伍的兩旁有日軍押著,還用馬馱著三十幾挺機槍,隊伍的最后是騎馬的日軍軍官。一路上,我們看到路兩旁有不少的男女尸體,大部分是平民百姓,也有一部分是中央軍。到了下關中山碼頭江邊,看見日軍共抓來好幾千人,日軍叫我們坐在江邊,周圍架起了機槍,我感到情況不妙,日軍可能要搞屠殺。我心想,與其被日軍殺死,還不如跳江尋死,就和旁邊的人商量一起跳江,日軍在后面綁人以后,就用機槍開始掃射。這時,天已黑了,月亮也出來了許多人往江里跳,我和弟弟也跳江了,日軍急了,除繼續用機槍掃射外,又往江里扔手榴彈,跳江的人,有的被炸死了,有的被炸得遍體鱗傷,慘叫聲,呼號聲,響成一片。一陣混亂之后,我和弟弟失散了,再也沒找到。我隨水漂流到軍艦邊,后來又被波浪沖回到岸邊,我伏在尸體上,嚇得不敢動彈。突然,一顆子彈從我背上飛過,擦破了我的棉袍。……日軍用機槍掃射以后,又往尸體上澆汽油。縱火焚燒,我離岸較遠,才免一死。

這次集體屠殺中的幸存者,鼓樓三條巷47號市民徐進和另兩名幸存者白增榮、梁廷芳,他們都在日軍屠殺時,立即伏倒,鉆入尸堆中,才得脫險。1946年1月26日,徐進在給國民政府主席行轅秘書處呈文中,陳述了日軍在中山碼頭屠殺數千名南京無辜市民的暴

行的經過。梁廷芳曾于1946年6月出席遠東國際軍事法庭作證,白、梁二人還向中國南京軍事法庭報告了日軍此次集體屠殺的罪行,并于1946年10月7日在南京審判戰犯軍事法庭審判南京大屠殺主犯谷壽夫時出庭作證,詳述了日軍此次屠殺經過。

中國南京審判戰犯軍事法庭判定:1937年12月16日下午6點,聚集華僑路招待所之難民5000余人,被日軍押往中山碼頭,用機槍射殺后,棄尸江中。

侵華日軍南京大屠殺中山碼頭遇難同胞紀念碑,由南京市人民政府于1985年8月建立,碑文簡述了遇難同胞在下關江邊一帶遭到屠殺的悲慘情景。

四、煤炭港集體屠殺

1937年12月17日,日軍將從各處搜捕來的軍民和首都電廠工人許江山等3000余人,拘禁在煤炭港至上元門江邊,用機槍射殺;受傷未死的,又被押入附近茅屋用柴木縱火活焚致死,部分尸體被拋棄江中。

幸存者陳德貴、潘開明,目擊者何守江是侵華日軍在煤炭港實施集體屠殺暴行的見證人。陳德貴說:

1937年12月13日,我跑到下關“和記洋行”避難。13日,日軍到了下關,發現了我們這一批難民。第二天早晨,來了200多個日本兵,從幾千難民中抓出2800多個年輕人,要大家排成4人一排,并要交出手表、戒指等貴重物品,并進行搜身。下午,把我們從和記洋行押到煤炭港的一間倉庫里關起來。第三天清晨,日軍打開倉庫的門,說:“現在到工地去干活,要每10個人一組出去”……不久聽到一陣槍響,過一會兒,門又打開了,再推出去10個人,又一陣槍響。我心里明白,出去的人都被槍殺了。當日軍要第三批人出去時,我就出去了,這時約在上午8點多鐘。……當我站到水里,就在日軍舉槍射擊時,我一個猛子鉆進河里,潛游到對面,藏在一個倒在河里的火車肚里。親眼看見10人一批一批地被日本兵槍殺……”

何守江說:

1937年12月間一天,……我還看見日本兵把2000多人趕進煤炭港的一個大倉庫里,在房子上潑了汽油,放一把火,把2000多人都活活燒死了,只有一個青年人,知道倉庫墻角有一個下水道,把十指扒出了血,才從下水道里爬出來,沒有被燒死。

1945年10月25日,原南京首都電廠總工程師兼代廠長陸法曾,在給南京市敵人罪行調查委員會的呈文中說:

南京首都電廠于南京淪陷之前,奉命維持供電業務,在未得命令之前不得停止……后敵軍到達下關,并到和記廠內檢查,特別嚴厲,除有文件證明身份確系和記雇員外,均被捕圍禁于煤炭港下游之江邊,被拘禁者約有3000之眾,發電所員工51人,除有2人中途失散未曾到達和記廠外,余均被拘禁……該被釋工人正在設法營救其同仁之時,江邊圍禁各人忽被全部殺害。其初以機關槍掃射,繼即將各被害人驅入附近茅屋內禁閉,再堆集木柴澆上汽油于茅屋四周,放火燃燒,致被害人一部分被燒死。

中國南京審判戰犯軍事法庭經過調查判決確認:民國二十六年(1937)12月14日至17日在煤炭港下游江邊,被拘禁者約有3000之眾,全部殉難于是役。

侵華日軍南京大屠殺煤炭港遇難同胞紀念碑于1985年8月由南京市人民政府建立,碑文簡要記載了侵華日軍煤炭港大屠殺的過程。

五、草鞋峽集體屠殺

草鞋峽位于南京城北長江南岸幕府山腳下,在侵華日軍南京大屠殺中,這里遇害的人數最多,情狀尤為慘烈,被害人數達57400余人。

目擊者魯蘇、史榮祿,幸存者唐廣普、嚴洪亮等均分別呈文陳述了此次屠殺慘狀。原國民政府軍隊教導總隊勤務兵、幸存者唐廣普說:

……空營房里,集中囚禁約2萬人,大多為被俘士兵,另有部分警察和老百姓。日軍三天三夜不給飯吃,也不給水喝,老人小孩相繼饑渴而死,婦女全被輪奸。……(1937年)12月18日,日本人從早上4點鐘就開始捆人,用整匹整匹的布撕成布條,先把人兩手反縛著,然后再把兩個人的手臂捆在一起。從早上4點一直捆到下午4點,然后還是那個會講中國話的日本人講話,問哪個認識老虎山的帶路,說要送我們回南京城去“米稀、米稀”。到了上元門大窩子江灘,日軍叫我們一排排坐下。這時難民中有人講:“不好,要搞屠殺了!做鬼也要做個散手鬼。”就相互解繩子。晚上八九點鐘,日本兵開始屠殺。機槍一響,我就躺倒在地。20分鐘后,機槍停了,我右肩頭被打傷沒有知覺,死尸堆在我身上,感到特別重。約5分鐘后,機槍又開始掃射,過了一陣子,日軍上來,用刺刀戳,木棒打,然后……用汽油一澆便燒起來了。這時我感到吃不消了,盡力掙扎,爬出死人堆后順著江邊,往燕子磯跑,在一個被燒過的無人居住的房子里,我鉆進礱糠灰里,把衣服一件一件脫下來烘干……”

魯蘇隱避于草鞋峽旁邊的大茅洞邊,目睹了日軍這次大屠殺慘狀,并且遇見逃離現場的馮、郭二人,更獲悉日軍屠殺之詳情,他在一份證詞中說:

侵寇進城后,將退卻國軍及難民男女老幼57418人,圈禁于幕府山下四、五所村,斷絕飲食,凍死餓死者甚多。農歷十六(1937年12月18日)夜,用鉛絲兩人一扎,排成4路,驅至下關草鞋峽,用機槍悉行射后,再用刺刀亂戳,最后澆以煤油,縱火焚燒,殘余骸骨都投到江中。

由于草鞋峽集體大屠殺遇難同胞數量巨大,雖經日軍毀尸滅跡、投尸長江和掩埋處理,到第二年仍遍地尸骨。1939年5月,偽南京市政府衛生局的事業報告中寫道:據市民呈報,自寶塔橋起至草鞋峽止,沿江一帶墳堆無數,純系“事變”后,由紅卍字會所掩埋之尸體,一年多來,經江水沖刷……完全暴露,曾派員前往調查,計有3000余具。又據報大窩子地方有6000余具尸體,尸骨尚須掩埋,已派員實地調查計劃中。這一年6月13日至7月6日,偽南京市衛生局組織了20余名工人,住宿在草鞋峽沿江處,專門進行掩埋尸體共收瘞及遷葬尸骨3075具。

1946年,經南京審判戰犯軍事法庭和遠東國際軍事法庭調查,并在這兩個軍事法庭審判戰犯的判決書中確認:在草鞋峽一地,被拘禁的5700余人“遭受饑餓和拷問,以致許多人都死掉了,許多未死的也被用機槍和刺刀殺死了”。

1985年8月,南京市人民政府于幕府山下建立了草鞋峽遇難同胞紀念碑,碑高815厘米,碑身600厘米,為多層城堡式,碑座正面鑲嵌青石一塊并刻有碑文,簡述了此次屠殺的悲慘情景。

六、上新河地區集體屠殺

1937年12月間,日軍在上新河地區殘暴地屠殺了28000余人。

12月13日日軍占領南京后,南京市民和已放下武器的中國士兵共有28000余人,先后群集到水西門外上新河一帶,希望從這一地區逃出南京城,結果都被日軍俘虜。日軍或用機槍掃射,或用刀劈,或用繩縛住手腳推入水中,或蓋上柴草、澆上煤油燒死。

目擊者湖南木商盛世征、昌開運1946年1月15日在呈文證詞中說:

日本軍殺害我國被俘虜軍人及逃難人民,共計28730余人,斃命于上新河地區。自民國二十六年(1937)12月(不記得日),當時日軍將被俘軍民用鉛絲縛手腳,推下河水中,有的蓋上柴草,倒下煤油燒死,婦女幼女被奸死者眾。此外,以手榴彈、機槍、刺刀等武器處死者更多,國軍及逃難人民,尸橫遍野,人血染地。當時本地居民早已逃避一空,因我等是湖南木商,為財產關系,未有離去。尸體由我湖南木商掩埋,因各處尸橫遍野,人血染地,拋尸露骨,見之不忍,遂將尸體掩埋。

目睹者、當地菜農劉修榮回憶:

1937年12月16日傍晚,日軍把囚禁于原國民政府陸軍監獄內已解除武裝的中國士兵集中在陸軍監獄(就在我家附近)到大士茶亭之間約二里長的距離內,用刺刀捅,用機槍掃,整整殺了一天,尸體成堆,只有極少數人死里逃生。

幸存者、原國民政府陸軍第88師士兵劉世海,在上新河地區的屠殺中曾被日軍砍傷,后于死尸堆中爬出,幸免一死。他在回憶當年的遭遇時說:

我們一行有50余人,從三汊河來到江東門,打算向蕪湖方向去。一路上看到許多尸體橫陳,一根電線桿上倒掛著七八具尸體,都用鐵絲穿著鎖骨連在一起,有男有女,還有小孩。再往前走,死者更多,在模范監獄門前,被一隊日本兵攔住……把我們強行趕到監獄東邊的菜地里,命令我們排成一隊,周圍有五六十名日本兵……冷不防日本兵從四周沖過來,用軍刀刺刀亂砍亂殺。我的脖子上被砍了一刀,我只記得有個日本兵高舉軍刀向自己砍來的兇惡形象,旁的什么也不知道了,等到我醒過來時,天已經黑了,我身上還壓著兩個死人,我使勁推開站了起來……趁著天還沒亮,就趕快離開了那塊菜地,走了半里多路,看到一個防空洞,我躲進洞中。我們同行的50來人,只我一人幸存,現在脖子上還有刀痕約十厘米。

當年居住在水西門外一帶的苗學標等,也呈文證實當年日軍在這一地區屠殺的情景。后來,南京紅卍字會在該地區收尸約15000余具,掩埋于就近的兩個大土坑內,當地人稱之為“萬人坑”。

中國南京審判戰犯軍事法庭根據大量檔案和回憶資料的證明,在判決谷壽夫戰犯案件時認定:民國二十六年(1937)12月間,在上新河地區,日軍屠殺中國軍民28730人。

1985年8月,南京市人民政府在上新河棉花堤渡口的一個軍營,建立了遇難同胞紀念碑。

七、鳳臺鄉、花神廟一帶的集體屠殺

1937年12月10日,日軍第6師團和第114師團侵占鳳臺鄉、花神廟、雨花臺一線后,雨花臺地區軍民兩三萬人來不及退卻,分散在附近農村或田野里。日軍對其加以搜索驅集,遂分批予以集體殺害。“經敵人掃射,哀聲震地,尸積如山,血染沒脛”,僅鳳臺鄉、花神廟一帶,即被屠殺難民5000余名、士兵2000余名。

1945年12月8日,花匠芮芳緣、農民張鴻儒、商人楊廣才等人曾聯名具結,陳述組織義務掩埋隊收埋尸體的情景。

民國二十六年古歷十一月十三日(1937年12月15日),日寇中島部隊入城后,民等由沙洲圩避難回歸,眼見沿途橫尸遍野,慘不忍睹,乃于初四日由芮芳緣至中國紅卍字會接洽,擬辦理掩埋工作。……由南門外附廊至花神廟一帶,經40余日之工作,計掩埋難民尸體約5000余具,又在兵工廠宿舍二樓、三樓上經掩埋國軍兵士尸體約2000余具,分別埋葬雨花臺山下及望江磯、花神廟等處,現有骨堆可證……

具結人:姓名芮芳緣,性別男,年齡46歲,籍貫南京,職業花匠,永久地址高輦柏村14號

具結人:張鴻儒,性別男,年齡44歲,籍貫南京,職業農,永久地址雨花臺32號

具結人:楊廣才,性別男,年齡43,籍貫南京,職業商,永久地址雨花路102號……

侵華日軍陸軍坦克部隊的上等兵中山重夫,目睹了這場集體大屠殺的詳細狀況1984年6月23日,他在《朝日新聞》撰文說:

我忘不了進入南京城前兩天,在郊外雨花臺見到的情景。日軍士兵讓打著白旗來到這里的中國人坐在壕溝邊,然后逐個用刺刀捅死,對于一刀未刺死痛苦掙扎的人,則用軍靴踢到壕溝中用土埋上,這場不分老幼的殺戮,持續了4個多小時。……我當時是機械兵,在修理坦克的沿途看到累累的尸體中,夾雜著許多無論如何也不會成為戰斗人員的婦女和老人尸首,這使我感到不可思議。

1947年1月,在審判日本戰犯時,南京審判戰犯軍事法庭庭長石美瑜率領法官和慈善機構的代表,曾前往中華門外埋尸集中地點進行發掘。經法醫鑒定,發掘出的數千具尸骨中,有大量的男女尸首和留有槍傷、刀傷痕跡的尸骨。隨后,中國南京審判戰犯軍事法庭認定:“民國二十六年(1937)12月間,難民5000余名,士兵2000余名,在南門外附近鳳臺鄉、花神廟一帶被屠殺,所有尸體,由芮芳緣、張鴻儒、楊廣才等,會同紅卍字會分別掩埋于雨花臺山下及望江磯、花神廟等處。”

1985年8月,南京市人民政府在花神廟建立了花神廟地區叢葬地紀念碑。

八、燕子磯江邊的集體屠殺

長江南岸的燕子磯江邊是侵華日軍屠殺我同胞的集中地之一。

1937年12月間,當日軍侵入南京城后,有50000多難民和已解除武裝的士兵到燕子磯江邊,希望能由此渡江,去江北避難。這時,由城內蜂擁而至的日軍,隨即把難民們圍禁在沙灘上,然后架起數十挺機槍,瘋狂掃射,致使50000多同胞被殺害,大部尸體漂流江面。

當年在陸軍第88師供職,后在八卦洲務農的幸存者郭國強,曾目擊數萬名中國軍人在燕子磯被屠殺的悲慘情景。他說:

1937年12月,我和二三百名“中央軍”穿著便衣,逃到南京燕子磯三臺洞附近,親眼看見日軍在燕子磯江灘進行大屠殺的情景,當時日軍用機關槍掃射了一天一夜,有20000多名已經解除武裝的“中央軍”喪了命……

警察劉守春,在南京淪陷時,曾于難民區維持治安。戰后,他向國民政府報告了2000余名警察在燕子磯被屠殺的經過。

2005年8月10日,“侵華日軍南京大屠殺史實展”在中國國家博物館開幕。日本銘心會訪中團團長松岡環女士和華僑林伯輝先生特意從日本趕來參加展覽,并送來了他們在日本征集的新證物——一封日本戰士當時寄回日本國內的信,記錄了在“燕子磯”渡口處

“5萬全滅”的事實。幸存者常志強告訴記者,他當時就在燕子磯附近住,當時長江封鎖了,5萬軍民多數都是百姓,擠到燕子磯渡口處希望能夠逃生,最后竟全被殺害了。

1954年12月27日,當年在長江岸邊參加毀尸滅跡的日本少佐太田壽男在撫順戰犯管理所供述:

我在12月15日晚到達南京下關第二碇泊場司令部之后,司令部的司令官命令我說:“安達少佐正在處理尸體,現在命令你和安達少佐共同完成這項任務。”當我奉到命令之后,就在南京下關碼頭上,分東西兩個區域執行任務,安達在東部處理,我在西部處理,兩個區域共使用30只汽船、10臺汽車、800名運輸兵,從12月16日開始至18日兩天的時間,經我處理的尸體有19000多具,安達處理16000多具,加上頭兩天安達自己處理的那65000多具,碇泊場司令部共處理了10萬具以上的尸體,其中除有3萬多具是掩埋、燒毀的以外,其余的都投到揚子江里去了。我想其他部隊自己處理至少也有5萬人,共計有15萬人。被殺害的人們絕大部分是市民,有男女老少。還有一部分抗日軍,估計約3萬人。當我剛到下關的時候,還看見有日本軍隊仍用機關槍向他們掃射,我記得被掃射過的許多人之中,還有很多帶活氣沒死過去而仍在呼吸著的人……

中國南京審判戰犯軍事法庭對日軍在燕子磯江邊的屠殺暴行進行查證后,認定:民國二十六年(1937)12月間,在燕子磯灘,屠殺我難民和解除武裝士兵在50000人以上……

1985年8月,南京市人民政府在燕子磯公園建立了“侵華日軍南京大屠殺燕子磯江灘遇難同胞紀念碑”,碑文詳細記錄了這次日軍大屠殺的經過。

九、金陵大學“安全區”的集體屠殺

南京淪陷前夕,留在南京的美、英、德等外國僑民為了收容我國未及撤離的大批難民,以原金陵大學(今南京大學漢口路校園)等處為中心,在城內設立了一個占地約3.86平方公里的“南京國際安全區”,內設25個難民收容所,收容難民約25萬人。其中原金陵大學校園是較大的難民收容所之一,收容難民多達3萬余人。在“南京安全區國際委員會”的主持和國際友人的熱心工作下,安全區的難民們在一定程度上受到保護,同安全區外相比,日軍的暴行也有所收斂。但是,野蠻成性的日軍在安全區還是制造了大量駭人聽聞的屠殺暴行。

留在南京的外僑費齊先生在一封致友人的信中,記述了日軍在金陵大學內進行“良民登記”的欺騙行為。費齊在信中寫道:

(12月26日)我們知道他們中有許多當過兵的人。已得到日本軍官的允許,不再傷害他們的性命……也有受了恐怖氣氛的影響和對日軍喊話沒有搞清的,便站了出來。……金陵大學內,登記的手續開始了。日方揚言如果中國兵能夠出來自首,將罰做伕役,可以保全生命。約240人真出來自首了,他們卻全部被捆載而去。其中有兩三個人受傷后佯裝已死,乘機脫逃,到醫院來求治。據他們說,一群給機關槍掃射,一群則為日軍刺刀演習的靶子。

安全區總干事貝德士博士根據了解到的情況,于1938年1月25日就此寫了詳細的報告。報告說:

那兩三百人難民中的一部分,被縛成幾隊,5個10個不等,從某巨廈的第一室內魚貫送入第二室(也許是一個院子),那里正火光熊熊,每一隊走進去后,外面人就可以聽到呻吟和慘喊,但沒有槍聲。原來是60人,剩下的20人拼命沖破墻壁,狂奔逃命……

慈善團體紅卍字會在埋尸資料中記載:

1938年一二月間,該會曾先后在城北各處收殮,于金銀街原金陵大學農場及陰陽營南秀村埋葬遇難者尸體達774具。

20世紀50年代,南京大學在南秀村建設天文臺時,曾掘出過這批尸骨。

1996年,南京市人民政府在原金陵大學(今南京大學)修建了侵華日軍南京大屠殺金陵大學難民收容所遇難同胞紀念碑,記載了這一慘案發生的過程。碑文說:

……1937年12月26日,日軍以辦理難民“登記”為由,將避難于原金陵大學圖書館內之2000余名難民,迫令集中在網球場上(現該地已建為地質實驗樓),從中搜捕了300余名青壯年,驅至五臺山及漢中門外悉加殺害。

十、太平門附近的集體屠殺

1937年12月13日,侵華日軍第16師團第33聯隊第6中隊等部隊在南京太平門附近將1300多名放下武器的中國士兵和無辜平民集中起來,周圍用鐵絲網圍住,用事先埋好的地雷炸,用機槍掃射,再澆上汽油焚燒。次日,日軍在檢驗尸體時,對瀕死者再用刺刀戳,致使這次集體屠殺無一人幸存。

日軍第16師團師團長中島今朝吾中將在12月13日的《陣中日記》中寫道:

敗逃之敵大部進入第16師團作戰地區的林中或村莊內,另一方面,還有從鎮江要塞逃來的,到處都是俘虜,數量之大難以處理。事后得知,佐佐木部隊就處理掉約15000人,守備太平門一名中隊長處理了約1300人。

原日軍第16師團第33聯隊士兵下村宇一郎曾參加在太平門附近掩埋大批尸體的行動。他在晚年對日本調查人員松岡環說:

尸體最多的大概要數太平門附近了。太平門前有敵人的壕溝,壕溝里埋了大量尸體。那時是早上,有的“尸體”還在抽動。可以想象敵人在那里抗擊日軍的情形。我們挖了壕溝,把土蓋在尸體上面埋了。我們的車輛部隊在那上面通過。只有車輛通過的地方才蓋上土,其他地方還是老樣子留著,所以可以看到尸體。在不長草的山背處,尸體就埋在那兒,還可以看到腳露在外面。尸體當然是中國人的,日本人的早已全部挖出來,火葬后成遺骨。壕溝大致是寬2.5—3米左右,長度就不知道了。深度大概一個人高,2米左右吧。那樣的溝挖了多少完全不清楚。埋的人數有多少?根本沒有注意在那里埋了多少人。我們已經很疲勞了,搖搖晃晃的。聽說那時僅6中隊就殺了大批的人。

2007年12月13日,侵華日軍南京大屠殺遇難同胞紀念館館長朱成山告訴記者,當初他接到松岡環提供的日本老兵證言后,查閱了大量歷史資料,斷定南京太平門附近肯定是一處侵華日軍集體屠殺地,“史料里有提及,但不詳細,松岡環的采訪證實了這個說法以前集體屠殺基本上是機槍掃射、轟炸,這里卻是事先把地雷埋好,再把人圈進去,十分殘忍,這說明當時的侵華日軍已經滅絕人性,想盡一切辦法來屠殺中國人”。

十一、挹江門一帶的集體屠殺

挹江門附近,是侵華日軍南京大屠殺中的集體屠殺和我遇難同胞尸骨叢葬地之一。

1945年12月1日,幸存者殷南岡在陳述日軍在挹江門姜家園南首屠殺居民的結文中指證:

余于民國二十六年(1937)服務下關紅卍字會,敵部隊進城大肆屠殺,我同胞之慘死實

難述盡,余因服務慈善機關,加以年重(年紀大)故未遭日寇殺害。13日下午因公赴挹江門,見敵寇將我姜家園南首居民約300余名集中一處,以機槍掃射或縱火燒斃,慘不忍睹,居民無一生還。余只得潸然淚下,銘記在心。今抗戰勝利,大可與日寇算此一筆血債。

從1937年12月至1938年5月,南京崇善堂、紅卍字會等慈善團體先后6批,收死難者遺骸5100多具,埋葬于挹江門東城墻根及其附近之姜家園、石榴園等地。

1947年,經中國審判戰犯軍事法庭周密詳細調查,查證:民國二十六年(1937)12月15日下午2時,(日軍)在挹江門姜家園南首,將居民300余人集中,用機槍掃射,或縱火燒斃,無一幸免。

1985年8月,南京市人民政府為志其事,藉慰死者,兼勵后人,牢記歷史,振興中華,在這里建立了侵華日軍南京大屠殺遇難同胞紀念碑,碑址位于今下關繡球公園內城墻邊,入挹江門繡球公園北門直走200米,入岔路后左拐。

十二、大方巷廣場的集體屠殺

大方巷廣場是侵華日軍在城內濫捕濫殺難民的集中地之一,1937年11月16日,先后有四五百名無辜居民慘遭日軍屠殺。

日本《朝日新聞》特派員、從軍記者今井正剛,曾親眼目睹發生在大方巷廣場的集體屠殺,并且還從等待屠殺的難民中救出了兩個人。他在戰后發表文章,披露了這一恐怖的屠殺場面。今井寫道:

在分社附近一座夕陽照耀的小丘下,空地上黑壓壓一片,蹲著四五百個男性中國人。空地的一頭有一座殘存的青磚墻,中國人6個一組,面墻而立,日本兵從離開他們二三十米的后方向他們一齊射擊,在他們撲通撲通地倒下去時,日本兵又飛跑上去,在背上補一刺刀,結果他們的性命。整個山丘上到處是一片呻吟聲,殺完6人,再來6人。空地上蹲著四五百人用呆滯的目光望著日本兵把人一個一個地殺掉,又用刺刀穿透他們的脊背。那種恍惚、空虛的神情,真讓人不明白這究竟是怎么回事情!婦女和孩子們也在周圍站成一圈,茫然地望著這一切,把那些熟悉的面孔一張張看過來,這里面有父親,有丈夫,有兄弟,也有兒子,就在他們的眼前被殺掉了,他們心里一定充滿了恐懼和仇恨。他們大概會號泣悲鳴吧。然而我耳邊什么也沒有聽到,只是聽到“砰、砰”的槍聲和“啊!”的慘叫聲,只是得到斜照的夕陽光輝把磚墻染成了紅色。

日軍第16師團步兵第20聯隊上等兵東史郎,在位于安全區中山路上的最高法院門口,見到了一幕最為野蠻、殘忍的慘劇。他在當年12月21日的日記中寫道:

法院門前有一輛破爛不堪的私人轎車翻倒在地。路對面有一個池塘。不知從哪兒來了一個支那人,戰友們像小孩玩抓來的小狗一樣戲弄著他。這時,西本提出一個殘忍的提議,就是把那個支那人裝入袋中,澆上那輛汽車中的汽油,然后點火。于是,大聲哭喊著的支那人被裝進了郵袋,袋口被扎緊,那個支那人在袋中拼命地掙扎著、哭喊著。西本像玩足球一樣踢來踢去,像給蔬菜施肥一樣向袋子撒尿……

1947年,經過辦案人員的縝密調查,中國審判戰犯軍事法庭在審判戰犯時認定:

民國二十六年(1937)12月16日(即農歷十一月十四日)上午,日軍在鼓樓五條巷4號難民區內,搜捕青年徐靜森十余人,押往大方巷廣場上,以機槍掃射。

民國二十六年(1937)12月16日上午,在鼓樓五條巷4號難民區內,將軍民石巖、陳肇委、胡瑞卿、王克林等數百人,驅集大方巷廣場,以機槍射殺。

民國二十六年(1937)12月16日,在傅佐路12號,將平民謝來福、李小二等押送大方巷塘內槍殺,罹難者200余名。

民國二十六年(1937)12月16日上午10時,在中山北路前法官訓練所舊址,將平民呂發林、呂啟云、張德智、張德亮、張德海等100余人,拖至四條巷塘邊,用機槍射殺,無一幸免。

十三、山西路廣場的集體屠殺

山西路廣場距大方巷廣場僅數百米遠。1937年12月下旬,侵華日軍在這里以“良民登記”為名,連續數日從眾多難民中挑出四五百名難民,將其當場槍殺,總計約數千名。

日軍憲兵司令部于12月22日公布布告:自12月24日起,憲兵司令部將簽發平民護照,以利居留工作。凡各平民均須向日軍辦事處親自報到,領取護照,不得代為領取,倘有老弱病人,須家屬伴往報到。無護照者一概不得居留城內,切切此令。

留在難民區的軍醫蔣公轂在12月23日的日記中寫道:

他們搜捕,凡是壯丁,不問其是否是軍士,都指認為“惡鬼”,一群群的押著在一起,迫他們互相捆縛住,然后——他們決不以槍彈射出爽爽快快地處死——用刀刺戳,劈殺,或者舉火焚死……屠夫的心術是奸詐而多疑的,至今他們還不肯放下那血腥的手,認定尚有20000多的失去抵抗的國軍雜在難民區里,為了要再度嚴密搜索,于是想出了登記的辦法來。

難民區副總干事、美國傳教士費齊在12月24日的日記中稱:

今天開始辦理登記了。日軍當局認為難民區內還藏有中國兵20000人,他們定欲肅清這些“惡鬼”。我向他們表示,剩留下來的中國兵,恐不到100人了。但無論如何,許多無辜的難民必須還要受難,他們都覺得恐懼不安。

親歷者李克痕在《淪京五月記》中以耳聞目睹的事實,寫道:

在山西路大街上,放了一張桌子,兩邊排列20余名敵兵,雪亮的刺刀盡在向人發威。這是日本特務機關發安居證的地方。一群來登記的同胞們,排著整齊的隊伍,都不說話,連喘氣的聲音也低了些。每次有四個人站在桌子前面,一個戴眼鏡、尖頭、瘦臉的中國人,板著嚴肅的面孔向每個人詳細盤問,遇著身體健壯、精神飽滿的小伙子,同時其他三人又不認識他,那位戴眼鏡的人只一揮手,便有日本兵走來架出去,這小伙子便送了命。據說已經有10000人之多,斷送在那戴眼鏡的老漢奸手里!

十四、清涼山附近的集體屠殺

1937年12月22日,侵華日軍在清涼山、古林寺(今南京國防公園)附近集體屠殺中國平民千余名。

原日軍士兵井家又一在日記中,記述了在古林寺附近將161名中國人集體屠殺后加以焚燒的情景。他寫道:

黑暗中鼓著刺刀,刺逃跑的家伙。啪啪地槍打,一時這里成了地獄。結束后,在倒著的尸體上澆上汽油,點上火,仍活著的家伙在火中動了再殺。后來,燃起了熊熊大火,屋頂上所有的瓦片都落了下來,火星四濺。回來的路上回頭看,火仍燒得通紅。

據世界紅卍字會南京分會救濟隊掩埋組掩埋尸體統計:

1937年12月22日,在清涼山后山收兵橋一帶收殮尸體129具,均為男尸,埋葬在

清涼山后山;(1938年)2月2日,在龍蟠里一帶收殮男尸49具,埋葬在清涼山墳地;(1938年)2月14日,在古林寺山上收殮男尸107具,女尸2具,埋葬在古林寺山上。

1985年8月,南京市人民政府在清涼山設立侵華日軍南京大屠殺遇難同胞紀念碑,現存在河海大學校園內。碑文記載:

1937年12月,侵華日軍制造了震驚中外的南京大屠殺事件,我數以千計的無辜同胞在本院境內,即清涼山附近之原吳家巷、韓家橋等地遇難。為紀念死者,激勵后人,振興中華,維護和平,特立此碑。

十五、中山門外的集體屠殺

1937年12月,日軍第16師團在靈谷寺、馬群、陵園、茅山一帶瘋狂屠殺了3000余人,直到第二年的10月,遺體方由掩埋隊收殮。

偽南京市政督辦高冠吾是一個貪生怕死、雙手沾滿遇難者鮮血的大漢奸,在中山門外靈谷寺,有一塊以他的名義撰寫的“無主孤魂碑”,碑文記載:

中華民國二十七年(1938)十月,余奉命董京市。惟時去南京事變將及一載,城闉、叢莽、山巔、水溪有遺骨焉。余既收殘骸于城上,得二十有六,而瘞之。越二月,村民來告茆山、馬群、馬鞍、靈谷寺諸地遺尸尤多,乞盡瘞之。乃下其事于衛生局,選夫治具,悉收殘骨得3000余具,葬于靈谷寺之東,深埋以遠狐兔,厚封以識其處,立無主孤魂之碑,且使執事夏元芝以豚蹄、只雞、酒飯奠之,俾妥幽魂。嗚乎諸君,遭時喪亂,膏血肉于荒原,寄骸骨于丘隴,為軍為民,為男為婦,為老為稚,有后無后,舉莫能知。人生僭痛,莫大于生無所養、死無所喪,況暴骨無依如諸君者。雖然死生有命,修短有數,洵如達人之論,彭殤可齊,隨化俱盡。蓋人之所爭者,不在久暫之歲月,而在不朽之德業與精神也。余既憐而瘞諸君,又以為諸君告。二十八年(1939)一月,督辦南京市政府高冠吾記。

1939年6月,偽南京特別市政府衛生局在事業報告書中記載:

據村民來告。中山門外靈谷寺、馬群、陵園、茅山一帶有遺骨3000余具,由掩埋隊前往掩埋,計工作40日,始收埋竣事。全部用費計909元。是項尸骨經選定靈谷寺東首空地為瘞骨之所,并用青磚扁砌圓形墳墓一大座,外粉水泥,非常堅固壯麗……

十六、江寧孟家場周邊的屠殺

湯山地區(含麒麟、上峰)作為南京的東大門,在南京大屠殺這場災難中,首當其沖,災難深重。1946年5月15日時任南京市湯山區籌備處主任的張溥生撰寫的《湯山區籌備處搜集日本戰犯罪證材料呈》、7月18日統計上報的《南京市湯山區抗敵傷亡人民調查表》中,記載了當時日軍的暴行和被日軍采用各種方式屠殺的260位平民百姓名單。

張溥生在1946年5月15日《湯山區籌備處搜集日本戰犯罪證料材料呈》中陳述:

一、屠殺:湯山地當京杭要沖,抗戰初期即遭淪陷,日軍至湯時,曾大肆屠殺,慘絕人寰。自民國二十六年(1937)12月至二十七年(1938)2月期間,居民韓德誠等230余人先后被敵殘殺殞命。……五、其他:敵人除上述暴行外,其他如強奸婦女,虐待人民,強迫征兵,橫征暴斂等,犯罪證據繁多,難以枚舉……

幸存者陳光秀證言:

我出生在江寧湯山鎮許家村,1937年12月間,日軍先頭部隊從我家住地附近沿公路進攻南京。農歷冬月初八(12月10日),我父親陳智松到草場上搬草喂牛,被日本兵槍殺。……當時全村有近200戶人家,日本兵將全村100多個年輕人集中在打稻場上,全部敞開胸懷,用刺刀一個個地戳死。我的弟弟陳東也在其中。有個叫時大林的,日本兵復查時,發現他沒有死,又戳他幾刀,每戳一刀,就聽他喊一聲“我的媽呀!”……當時村上艾家四兄弟,艾紅來、艾根來、艾義生、艾仁義,被日本兵抓住,像扔麻袋一樣地被活活砸摜而死。還有一些從外地被日本兵抓來做苦力的人,事后被日本兵用刺刀將心肝五臟都挖了出來……

幸存者丁慶芳口述(2004年6月8日):

有一個據說是西崗頭的人跑到北圩,告訴我父親說:“你兒子在神家莊被日軍殺死了。”父親就跑到神家莊去。到那里一看,有10來個人,頭全砍下來了,認不出誰了,只能認穿的衣服。找了一會兒,認出了我哥哥,只是找不到頭。我哥理的是西裝頭,附近只有理平頂頭的。父親那時又害怕又著急,就隨便拎了個理平頂頭的,連身子就地埋下了。

幸存者孫佩珍口述(2005年lO月19日):

我今年79歲,娘家在土橋崗東,25歲出嫁,婆家在高莊,本村的。高莊龐啟明兄弟5個,龐啟明的弟弟(老四)逃難到了澗南。日軍要強奸他的弟媳婦和2個女兒,她們不從。結果,用繩子拴在一起,自己尋死了。王儀宏的歪歪(叔叔),本打算過江的,在澗南的塘口被日軍打死了,他的墳現在還在。

2006年至2011年,從事抗戰課題調研的同志通過對該地區83位老人調查走訪,結合檔案、地方志、《南京大屠殺史料集》、《侵華日軍南京大屠殺幸存者證言》、《城東生死劫》等一批出版物中所刊登的口述資料,經甄別、歸納、整理和統計,抗戰八年期間,日軍在湯山地區一次性屠殺的有名有姓的就有1000多人。

十七、下關南通路、九甲圩附近的集體屠殺

1937年12月18日,侵華日軍在下關南通路和相距不遠的九甲圩殘忍殺害了800余名難民及放下武器的軍人。

市民胡春庭曾在下關南通路收埋了300余具同胞的尸體。他在1945年12月1日的一份結文中寫道:

于民國二十六年十一月十六日(1937年12月18日)親見日本軍人將我國軍人及難民等約300余名,集合在南通路之北麥地內,用機槍射殺,無一生還,將尸體拋棄麥內余聯合有力難民,就地屈[掘]地埋葬。后有日本人挑土墊海遠[軍]碼頭,致將所埋尸骨痕跡毀滅無余。

紅卍字會會員、市民姜鑫順參加了九甲圩江邊集體屠殺的五百名同胞尸體的掩埋他在結文中寫道:

民國二十六年(1937)日寇侵華,余充[紅]十會員,在其時由15日至18日間工作計抬埋死尸約500余名,其中軍人多數均抬至仁丹山、姜家園南首等處埋葬。

遍布全市城郊的分散屠殺,面廣量大,手段殘忍,駭人聽聞。除上述較為詳細有代表性的10余起大規模的屠殺外,還有:

1937年12月17日,日軍將逃至三汊河放生寺及慈幼院的四五百名男女難民和被解除武裝的中國軍人,用機槍掃射,予以殺害;

1937年12月13日,日軍在武定門正覺寺將僧人悲兆、德才、寬宏、德清、道禪、劉和尚、張五等17人集體槍殺;

1937年12月19日上午,在龍江橋江口,日軍將被俘的中國軍民500余名綁扎后,以機槍射殺,縱火燒斃,凡尚有氣息者,更以刺刀連續刺斃;

1937年12月18日,日軍攻占馬群、仙鶴門,將分散多處的400多名平民和俘虜集體屠殺;

1937年12月12日晚6時,日軍在中華門外西街145號將張玉發一家及親戚王福和、張書新、張馮氏、張玉根、張發福、張小六子、張小狗子等人悉予槍殺等等。

據中國審判戰犯軍事法庭查證的南京城集體屠殺并毀尸滅跡者,共28案,被害人數達19萬人之多。這是法庭對315起起訴案進行了周密詳細調查,并由親歷者美籍貝德士、史密斯教授等1250余人出庭或具結作證,連同物證資料提出的審判依據。《審判戰犯軍事法庭谷壽夫戰犯案件判決書》附件所載,除前列10余起成規模的集體屠殺外,尚有據可查、規模不等的屠殺事件858起,其中被害者少則一二人、三五人,多則數十人、數百人。

1947年3月10日,南京審判戰犯軍事法庭在審判谷壽夫判決書上,鄭重指出:

陷城后,(日軍)與各會攻部隊,分竄京市(南京)各區,展開了大規模屠殺,計我被俘軍民,在中華門、花神廟、石觀音、小心橋、掃帚巷、正覺寺、方家山、寶塔撟、下關草鞋峽等處,慘遭集體殺戮及焚燒滅跡者,達19萬人以上。在中華門下碼頭、東岳廟、堆草巷、斬龍橋等處,被零星殘殺,尸骨經慈善團體掩埋者,達15萬人以上,被害總數共30萬余人……

十八、殘酷的虐殺和殺人競賽

日軍在南京殺害中國同胞的方法五花八門,經常使用的是槍擊、刺殺、砍頭、刀劈、破腹、挖心、水溺、火燒、錐刺全身和眼睛,摔摜而死以致割生殖器、刺穿陰戶和肛門等等。中國審判戰犯軍事法庭谷壽夫戰犯案判決書有著詳盡的記載:

小販湯志源在光華路61號家中被日本兵用刺刀連刺8刀而死;皮匠陳坤源在華舉人巷22號被日本兵用亂刀戳斃;徐立柱、徐永順、徐成東、徐唐氏在廣義巷16號家中被日本兵用大刀砍死……

盤城鄉丁解村史家有的父親在1937年12月15日被路過的日本兵在“喉嚨、兩脅、胸口連刺4刀,鮮血直流,當場死去”……

住紅梅橋的劉慶英的兒子韓小斌和鄰居張家的兩個兒子,因為身體長得壯實,日本兵硬說他們3人是當兵的,張家弟兄被砍掉頭,死在門前,劉的兒子被捅了9刀,肚子兩邊各4刀,手臂上1刀……

住沙溯圩的許金鳳丈夫從家里跑了出來,日本兵把他拖到塘邊,用刺刀戳進了心窩,又向頭部打了一槍……腦漿都流了出來……

住鐵心橋的張朱氏的丈夫張文華和二弟朱萬炳,都遭日軍槍殺。她三弟石全子被日軍從趙家洼抓到畢家洼的一個山坡上,一個絡腮胡子的日本兵把他吊在樹上,從他腿上割下一尺左右的肉……鮮血順著腿直往下流。狠心的日軍又舉起東洋刀往他頭部猛劈,頭被劈成了兩半,腦漿迸出……

住大鐘家村的黃施氏的丈夫黃裁縫在大石橋被日軍抓到后,日本兵唆使軍犬猛撲其身,遍體咬得稀爛而死……

住王府巷的青年王二順,被日軍捉住后剝去衣服,讓一群軍犬撕咬,日軍在一旁指

揮,指到哪里狗就咬到哪里,肚子被咬破,腸子五臟拖了一地……

住碑亭巷的侯呂清被4個日本兵抬著在火上燎,燎得渾身是泡,然后被扔在一邊……

住雨花區河南村的陳萬珍,1937年農歷冬月十一日(12月13日),她伯父和同村的幾十個人,被日軍當眾活活燒死……

住寶塔山的婦女金××,日軍攻占南京時,隨父親避難到上新河,結果父親被日軍槍殺,本人被日軍多次奸污……

侵華日軍在屠殺南京難民和俘虜的血腥事件中,最令人發指的是進行“殺人競賽”和“殺人示范”。

“殺人競賽”這一暴行發生在1937年12月。其經過情形如下:日軍第16師團中島部隊向井敏明和野田巖在其長官的鼓勵下,彼此相約在占領南京時,誰先殺滿100人,誰就是勝者。他們從金壇、句容殺到湯山,向井敏明殺了89人,野田巖殺了78人,因都未滿百人,在攻入南京后,“競賽”繼續進行。12月10日中午,兩個殺人魔鬼相遇在紫金山下,彼此手中都拿著砍缺了口的軍刀。

野田說:“我殺了105人,你的成績呢?”向井說:“我殺了106人。”于是兩人同作狂笑。可是,確定不了是誰先達到殺人100之數,因此,他倆決定這次比賽不分勝負,重新再賭誰先殺滿150名中國人。12月11日,比賽又在進行。

日本隨軍記者鈴木、淺海、充本等,將這一殘暴的罪行作為“皇軍”的“英雄”戰績,向國內發了專電,《東京日日新聞》以“百人斬大接戰”、“百人斬超記錄”的標題報道了這一慘無人道的野蠻暴行,并刊登了向井敏明和野田巖這兩個殺人魔鬼的照片。接著,《朝日新聞》和在東京出版的英文版《日本報知者》,均將如此輝煌的“戰績”和“武功”在報紙上夸耀。

與向井敏明、野田巖瘋狂進行“殺人競賽”的同時,日軍第6師團第45聯隊的大尉中隊長田中軍吉,手持“助廣”軍刀,連殺俘虜和非戰斗人員300余名。東京報紙和由日本軍官山中峰太郎編寫的《皇兵》一書,都以頌揚的口吻,稱田中軍吉“作戰勇敢”,報紙還登載著田中軍吉持刀殺人的照片。在《皇兵》一書中,不僅登載了這個劊子手手持軍刀的照片,并醒目地標著“曾斬三百人之隊長”、“愛刀助廣”的字樣。

曾經擔任南京守軍營長的郭岐,死里逃生后將其親眼目睹日軍在南京的慘無人道的種種暴行,撰成《陷都血淚錄》一書,公諸于世。書中寫道:

南京所有的池塘里都堆滿了尸體。有的頭在外面,有的拳在外面,血肉模糊,慘不忍睹。竹林里面,馬路旁邊,遍地死尸。獸兵川流不息的一群去了又一群來,所有的大門都非開著不可。因為獸兵終日騷擾應接不暇,開門稍遲,則刀槍隨之,街道上無人敢走一見抄手走路,便一槍打死,他說你袖管內藏著炸彈;見了他逃跑的也一槍打死,他說你是中國兵;見了躲藏在防空壕的,不分皂白殺掉。那幾天,城里不是三八式的步槍聲,就是重機關槍的掃射聲,每聽一聲,即少了一個同胞!……

十九、數萬婦女被強奸、輪奸

日軍瘋狂的大屠殺與肆無忌憚地奸淫婦女幾乎同時發生。數日內,南京城區內外數萬婦女被強奸、輪奸,有的在奸淫后又遭殘殺,甚至在被奸殺后還加以不可名狀的侮辱,其狂虐殘暴的程度,在人類歷史上實屬罕見。

原鼓樓醫院行政主管麥加倫牧師(James H.McCallum)在12月19日的日記中寫道:

一周過去了,這里成了世上的地獄。試圖敘述一下的話,便成為恐怖的故事。——我簡直完全不知從何談起。我是有生以來第一次聞知有如此殘忍之事。強奸——強奸——又是強奸,我們計算一夜至少有1000起,連白天也有很多這樣的事。如果有抵抗或者不答應的話,就用刺刀刺死,或者用搶打死。我們能夠在一天內寫上數百件。民眾在絕境中呻吟著。

親歷者蔣公轂在《陷京三月記》中記道:

自12月下旬實行所謂的“良民登記”開始,日軍還利用發放“良民證”的手段,搜索婦女。他們令稍有姿色的婦女立于一旁,集有成數,便用卡車載去或觀察婦女回家路線,以便登門蹂躪。

日軍對南京婦女的奸淫和侮辱,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直至1938年5月,像“通濟門守城日軍調戲婦女”的事情還屢有發生。對此,偽南京警察廳廳長王春生于5月17日向偽督辦南京市政公署呈報稱:(通濟門守城日軍)對于進出城之中國人民檢查頗嚴,對于青年婦女使之衣扣解開,褲帶解脫,彼見得赤身露體均拍手大笑……諸如此類,不勝其數。

野蠻的日軍強奸婦女是不分時間的。

一位外僑在日記中記錄了日軍不分晝夜奸淫婦女的暴行,他說12月16日的“白天和夜間,被強奸的婦女至少有1000人”。

一位外僑在給友人的信中說:“實際上,三分之一的強奸是白天干的。”

奸淫成性的日軍,竟公然在宗教場所南京神學院白天宣淫。據記載,12月17日,日軍闖入該院,即于光天化日之下,在人群中強奸婦女。又有一次白天,17個日本兵在這里連續強奸一個女人。12月20日下午4時,4個日本兵闖入江蘇路23號難民收容所辦公室的鄰室,將男人驅入一室,當場強奸了3個婦女。次日午后4時半,兩個日本兵又去強奸了一個婦女,一個男子想加以阻止,竟遭日本兵槍擊。

橫行無忌的日軍,只要見到婦女,不分地點,隨處均任意實行強奸。非安全區的難民婦女,被日軍碰到必遭奸淫,安全區中的婦女,亦不能幸免。事實上,大多數的強奸案件,都發生在安全區內。幸存者金老太,當年曾被日軍從難民區抓去強奸。她說:1937年冬天,日軍侵占南京后,我住在漢口路難民區。一天夜里,幾個日本兵闖進,把我從睡夢中拖起,用汽車拉到一個地方,對我進行了奸污。第二天黎明把我放回,和我一起受難的有10多人。

外僑貝德士、威爾遜曾親眼目睹兩位婦女在安全區的門房內被日軍強奸。他們在一份報告中說:貝德士先生正動身去動力學校教室去接兩位女生去大學。這時機工跑來說,日本兵已經發現她們了,正要奸污。于是我們就立即去平倉巷13號,看見3名日本兵正在門房內奸污這兩位婦女。我們立即叫她們出來。這兩位婦女穿上了衣服,跑進了貝德士先生的汽車,馳往大學。

國際委員會委員、美國人里格斯家里住著的兩名婦女也同時遭到日軍強奸,他在一份報告中說:這兩名婦女“12月17日晚同時被日軍強奸。同月19日,一天以內,日軍闖入若干外僑的住宅,竟達5次到10次之多,住宅內的難民被搜劫,婦女則被強奸”。

幸存者李克痕在《淪京五月記》中記載:南京南郊六郎橋18村被日軍大隊人馬攻擊,鄉民相率逃走。敵兵搜索至福音堂內,找到陳姓老嫗3名,皆60歲以上。敵兵將3老嫗毒打,又強要脫去衣履,老嫗不從,敵兵乃強行剝去,敵兵驅之遍游各處,倍加羞辱。用刺刀劃其身上各部,或用刺刀撥動干癟老乳,令其怪叫,后用小刀亂戳其陰部,老嫗痛得昏厥

了,敵兵割下了其小足,狂笑而去……

水西門外,某寡婦有女3人。長女18歲,次女13歲,小女9歲,均被日軍輪奸。小女兒當場死去,長女、次女亦不省人事。幸存者62歲的馬老太,在南京淪陷時才14歲。她與其母在同一天,遭到日軍奸污。她在一份證詞中說:

12月13日,日軍攻陷南京的第一天……(我家)進來幾個日本兵,問我父親要“花姑娘”。我看情況不對,就跑到河邊上,藏在一個防空洞里。日本兵聞聲追來,用磚頭往洞里砸,我無法只好出來。他們把我拖到小禮拜寺8號……輪奸了。我被抓來后,我母親出來找我,哪知沒有找到,卻在清真寺又碰到一個日本兵,她又被日本兵奸污了。

殘暴的日軍竟連孕婦也不放過。賽虹橋北村55號張孟氏,在分娩期中,亦遭強奸,并因傷勢過重而死。

在遭日軍摧殘的婦女中,還包括出家的尼姑。一位住五福里24號的女尼松泉,被中島部隊的士兵輪奸而死。其他如信奉基督教、天主教、伊斯蘭教的婦女,被奸者則更為多見。

日本作家小俁行男在《日本隨軍記者見聞錄——南京大屠殺》記述了當年日軍第114師團一等兵田所耕三(水戶人)的回憶:“……女人是最大的受害者。不管老的還是年輕的全都遭殃。從下關把女人裝上煤車,送到村莊,然后分給士兵。一個女人供15—20個人玩弄。”日軍或將許多婦女驅至一廟中,或設立慰安所,逼令婦女把衣服全部脫光,一一加以輪奸,稍不服從,使用刺刀挑開肚皮,搗爛陰戶,殘暴絕倫。

對于日軍在南京大肆奸淫等暴行,日本軍事當局也間接地表示承認。以板垣征四郎為首的陸軍省,在1939年初曾向各戰區指揮官發出密令,訓示不準士兵歸國后談論在中國的一切暴行。遠東國際軍事法庭最終認定:日軍“在占領后的一個月中,在南京市內發生了2萬起左右的強奸事件”。

二十、瘋狂的搶劫和焚燒

日軍攻陷南京后。在對手無寸鐵的南京市民進行血腥屠殺和奸淫婦女的同時,還對一切財產表現出強盜般的貪婪。

當時留在南京的金陵大學美籍教授貝德士在12月15日寫給他在滬友人的信中說:

全城所有私人住宅,不論是被占領的,或未經占領的,大的或小的,中國人或外僑的都蒙日軍光顧,劫掠一空。日本兵闖進每一戶人家,除要花姑娘外,凡男女老少之在宅中者,咸令啟衣搜查,如珍寶首飾資財等物,悉取去,若身有攜帶銅元者,則取而擲之院外。

搜身以后,又翻箱倒篋,撬柜搜籠,凡稍值錢的家用什物,或完好的衣服被褥全部搶去。市民鄧志睦之母何氏,因不愿舍棄畢生之家業,在日軍占領南京時,不忍離去,與其孫鄧嘉榮二人留守家中。日本兵闖入鄧家后,先加暴于老人,索取財物,并指鄧嘉榮為中國兵,橫加捶楚。將其打得遍體鱗傷,以敲詐勒索,何氏為救孫兒只得交出銀幣300元,金鐲2副,金戒指4只,現鈔9000元。在財物勒索到手后,日軍將祖孫二人驅逐門外,其行未及數步,又舉槍射擊,將鄧嘉榮和鄰人田小八子打死,棄尸塘中。鄧家屋內財物、家具、衣服、桌椅及窗臺、地板,或被劫掠,或被作燃料烤火用。

無人照看的房屋則更被日軍徹底洗劫。有些居民合家搬入難民區內,臨行時將家門閉鎖,但日軍來后不幾天,各街巷門戶全部敞開,室內物件則擄掠一空。

凡日本兵足跡所至,居民均遭劫掠。在城南,日本兵向某帽莊主人索錢,被索者雖罄

其所有,日本兵猶覺不夠,繼續勒索,并向其開槍射擊。在城北,日本兵向頤和路18號紙煙店強索香煙,店伙計因香煙缺貨,無法供應,被用刺刀猛劈其頭。除了搶劫住宅民屋外,到處亂竄的日本兵還向碰到的每一個中國人強取橫奪。日軍極為貪婪,幾乎對所有的東西都感興趣,稍微有一點兒價值的都要搶掠。最初搶劫錢財時只要銀元,后來市民屢遭劫掠,銀元搶不到,便把窮人身上的角子銅板也搶去,正如一位外國人描寫的那樣:“我們看到日軍劫掠最可憐的窮人,連一個銅子和一條棉被都不準保存,連黃包車夫也無法幸免……”

對城南的破壞甚于城北,而城南尤以門東一帶為烈。從中華門到新街口,再向北到鼓樓,沿主要干道幾乎所有大街小巷都受到不同程度的破壞。許多工廠、商店、學校、住宅燒得只剩下一堆廢墟,僥幸沒有燒掉的,里面的東西也被搶光。

目擊者蔣公轂說:

1938年2月15日下午,我搭乘美僑里格斯的汽車到難民區,經太平路、夫子廟轉至中山路,只見沿途房屋,百不存一,屋已燒成灰燼,而它的兩壁卻依然高聳著,這可見敵人縱火的情形,確實是挨戶來的。行人除敵兵外,絕對看不到另外的,一片荒涼凄慘的景象,令我們不忍再看。有些街區是整片整片被燒掉的,他們的門牌號碼往往是一個挨著一個,甚至一條街上被燒的竟達幾十戶之多。

日本法學家瀧川政次郎博士1938年夏因故來到南京,他在一本書中寫道:

當時我住在北京,因為盛傳南京大屠殺,故于昭和13年(1938)夏季經津浦線往南京旅行。南京市面上的民房大多燒毀了,起初我以為是由于日軍的轟炸而燒掉的,對轟炸的威力感到吃驚,但后來仔細一問,才知道這些民房全都是在南京淪陷后,由于日本兵的縱火而燒掉的。

在1937年底到1938年的這段時間里,每天都有大量的卡車絡繹不絕地把搶來的器物運到下關,裝上火車輪船,轉運至日本國內。為了搶運劫來的物資,日本軍方的卡車不夠用,就“征發”各國駐南京使館的汽車,甚至連國際委員會準備用于消防的四輛救火車也在陷落的第二天即被“征發”,以供日軍運輸之用。

日軍當局有組織的掠奪對象,不僅是居民,更主要的是機關、學校、工廠、倉庫、店鋪。因為這些地方財物比較集中,一次行動便可掠得大批物資。一位留在南京的美國僑民在1938年1月10日的信中寫道:

南京的店鋪只有國際委員會的米店和一個軍用倉庫未蒙日軍光顧。大多數店鋪先由日本兵爭先恐后地打開大門,略事偷竊,于是在長官的監視指導之下,有計劃地用卡車搬運一切,再付之一炬。

這些外籍人士還看到“有15隊到20隊日軍正裝運商品貨物,這些日軍顯然是在上級軍官統率下,有些站在大街兩旁觀看正在燃燒的房屋建筑,有些則從商店搬運商品貨物。至于富家如城北一帶新住宅區里,所有紅木家具、沙發、銅床、地毯等也被一車一車地搬空,就連市府路27號漢奸陶錫三的住宅也未能幸免”。

擔任偽“南京市自治委員會”主任的漢奸陶錫三在給偽自治會的信中說:

陶宅中所有全部紅木家具及衣箱瓷銅器與一切用品約值四五千萬被中島師團天野部隊洗劫一空,連佛堂內供奉的老祖乩筆畫像等各種經典也全行被劫。

南京市民陶秀夫在《日寇禍京記》中寫道:“日寇之擄掠,率軍一隊,卡車數輛,予求,不汝瑕疪,民間之精華悉盡。”他們把搶劫到的東西裝上汽車,他們的官長也相幫照料,仿佛在搬家似的。日軍除有組織地搶劫店鋪商品外,還有計劃地搶掠各種生產資料,特別

是鋼鐵戰略物資。如通濟門外原是機米業集中的地方,日軍占領后即在這里縱火,然后將被燒毀的機器等廢鐵全部運走。外國大使館的汽車被日軍搶去裝運掠來的物資,士兵們亂行駕駛,駛壞了便當爛鐵運回日本。到后來竟然見鐵就搶,以至于僧寺之大鐘鐵鼎以及文德橋之鐵欄、商店之鐵門,與電廠、自來水廠的鐵鍋爐等也都“置以數汽車,運至車站,載于火車而往者,亦數若干次矣”。

1946年南京市臨時參議會公布過一個文件,其中第13次《南京抗戰損失調查》記載綜計財產損失約國幣2300多億元,其中高大華麗房屋784幢又3.1萬多間,器具2400多套又30.9萬多件,衣服5900多箱又590多萬件,金銀首飾1.42萬多兩又6300多件,書籍1800多箱又14.86多冊,古字畫2.84萬件,古玩7300多件,牲畜6200多頭,糧食1200多石等等。

2009年,經南京市抗日戰爭期間人口及財產損失情況調查小組歷時三年的調查,依據地方史志資料、國民政府原始零星檔案和經鑒別的當事人口述,自1931年至1945年8月,全市工業、農業、交通、郵政、商業、財政、金融、文化教育等方面共損失3911843.77萬元國幣,其中,社會財產直接損失為1129091.95萬元,間接社會財產損失111796.49萬元居民財產損失2670955.33萬元。損失多為1937年日軍占領南京前后,1937年有確切根據的直接社會財產損失為439910.55萬元,間接社會財產損失為31569.95萬元,居民財產損失2637505.18萬元,總計3108985.67萬元。統計中,已對不同時間不同幣值的貨幣單位統一按1935年匯率折算。但這個數字,還是與國民政府時期的統計差距較大,主要原因:一是年代久遠,原始檔案缺乏;二是全部數據已折算為1937年7月的價值;三是剔除了部分無法核實考證的數據。

侵華日軍的燒殺淫掠,使南京這座素以美麗繁華、人文薈萃著稱的古城,變得“完全是一幅地獄的圖景”(日本《每日新聞》隨軍記者鈴木二郎語)。連松井石根在l938年1月11日(即占領南京四個星期以后)的日記中也不得不承認:“南京破壞之嚴重出乎意外。英國《孟卻斯德導報》(即《曼徹斯特導報》)記者田伯烈在當時的報道中說:“日軍在南京的暴行,毫無疑義是現代史上最黑暗的一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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