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女神”扇了“屌絲”一記耳光

葉 揚

“自由女神”扇了“屌絲”一記耳光

葉 揚

巨人網絡為推銷“中國首款屌絲網游”，曾在紐約時報廣場打出“屌絲DIAO SI——Made in China”的戶外顯示廣告,一時引來大批網民歡呼，“‘屌絲’終于出國了”，“這是要在全世界開啟‘逆襲’嗎？”只可惜，熱鬧才過幾天，起初莫名其妙的美國人了解了“屌絲”的含義后，予以禁播，原因是人家有相關規定，廣告不能出現不雅之詞。這相當于“自由女神”扇了“屌絲”一記耳光，簡直讓在國內趾高氣揚的“屌絲”無地自容。

說實在的，我至今還不太明白：“屌絲”一詞為何會流行開來，它被國人賦予的新意和文化上的意義是什么？

上網惡補一番，才知道“屌絲”的身世，由一個低級趣味的網絡口水仗而來：由于前國腳李毅曾提及自己的護球像法國球星亨利大帝，因而被網友冠以“李毅大帝”的名號。于是“李毅吧”也被簡稱為“帝吧”或者“D8”。他的粉絲則順理成章地自稱為“毅絲”或“D絲”。當“李毅吧”與另一貼吧——“WOW吧”交惡后，后者便取“D”的諧音為“屌”，以嘲諷的語氣羞辱“毅絲”為“屌絲”。對這個有污辱意味的詞語，“毅絲”們在言語回應上居然溫吞地承認：沒錯，我就是“屌絲”！簡直達到“脫褲”公示的效果。從這個緣起來看，厚著臉皮的無自尊精神，是眾“屌絲”的最初寫照。

接著，這個詞被不斷闡釋、重塑。甚至有人用馬克思的階級分析來表述詞義，后來“屌絲”一詞的意思演變為“相對底層的人對自我的一種評價和自嘲”。在網絡上，它作為高富帥的對立面出現。有好事者甚至以圖表的形式，羅列出二者的區別。“高富帥的一天”與“屌絲的一天”對比圖顯示：早上七點半，高富帥由蘋果手機Morning-Call提醒起床，屌絲則用諾基亞；刷牙，前者用高露潔，后者用我們梧州產的田七……百度百科名片對“屌絲”更是進行了全方位的深度剖析，衍生內容包羅萬象，讓人嘆為觀止。據有關報告調查稱，中國的屌絲人數已經超過了5.26億（被“屌絲”的應該不在少數）。

無論后人賦予“屌絲”的內涵和外延多么寬泛，以“屌絲”自居的人群多么強大，甚至“屌絲”已沒有男女之別，都無法使人抹去“屌絲”的本義。 “屌”、“屌絲”是什么意思呢？曾有這樣一個黃色段子：有人看不起領導，在背后說“某某算個屌!”碰巧被領導聽到，反問道“哪你算什么？”那人怔了一下，機靈而識趣地說“我算屌絲”。絲，在這里不是“粉絲”，而是“毛發”。聽完這段子，讀者對“屌絲”的最初意義應該明白了吧。“屌絲”還與民間粗俗口頭禪“屌死”諧音，“屌”在此取名詞的意動用法，“屌死”原本說的是樂極生悲的事，后引申為遇事不順，也有趾高氣揚不可一世的意思。這就是與“屌”有關的基本義項，這樣的一個字這樣的理解，符合孔子所說的“辭，達而已矣”。

因此，馮小剛說自稱屌絲的人是“自賤”，是“腦殘群體”。莫言則說羞于寫這個字。正是基于“屌”的本義，《咬文嚼字》編輯部在盤點“2012年十大流行語”時，認為“屌絲”是格調不高、低俗不雅的詞語，最終沒把它與“正能量”一起封為年度十大流行語。這無疑給“屌絲”們潑了一盆冷水。

“屌絲”在網絡如滾雪球般越滾越大，與網友的盲從惡搞有關，與商家的拉攏逐利有關，與一些媒體的推波助瀾有關，更與所謂的知識分子、社會學家把 “屌絲”上升到文化高度深層次地解讀脫不了干系。說什么“屌絲，是庶民文化的勝利”，“屌絲才是國家的脊梁”，已經把“屌絲”吹上天了……2012年11月3日，“屌絲”一詞登上《人民日報》十八大特刊，一篇文章提到了社會上的“屌絲心態”。一些人認為這一舉動是為“屌絲”正名，讓“屌絲”們高興得像過年一般，差點要把這一天定為新的“屌絲”節，連“屌絲”之父是誰也不記得了。

雖然“咬文嚼字”的衛道士看不起“屌絲”，但在號稱禮儀之邦的中國，“屌絲”還是登上《人民日報》這大雅之堂。而在標榜民主自由的美國，“屌絲”卻在紐約時報廣場碰壁而歸。看來，對“屌絲”的理解，旁觀者清的美國人，還是達到了子曰的“辭達”的高度，相信他們也讀懂中國的“屌絲”文化：肉麻當有趣，粗鄙玩深沉，無力就撒潑。有感于“屌絲”在國外的遭遇，有學者提出：“對一些粗鄙化、具有消極語意的詞匯,要進行甄別，可通過法律手段適當壓縮它的使用空間?！辈恢@一微弱的聲音，是否會引起“屌絲”的逆襲？

在我看來，拿著“屌絲”的標簽到處亂貼，把它奉為現當下這個無力感社會的“救心丹”，無異于把中國足球捧上神壇一樣可笑。不知踢足球出身的“屌絲”之父李毅是否會有同感？

責任編輯 黃秀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