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生于上海的崔潔,在杭州求學八年,剛剛來到北京時,這個城市的建筑給了她過于壓抑的感覺。正是這種象征著權力的壓抑感,讓崔潔開始對繪制城市里的建筑產生了興趣。在杭州時,她也畫建筑,但更多的是風景類的人文風情。來到北京后,崔潔開始關注繪畫中的空間問題,她希望通過自己最熟悉的油畫來繪制建筑,繪制這個城市,使自己漸漸融入到這個陌生的環境里。
來到北京后,崔潔想要改變在杭州接受的這種學院式的、寫意的畫法。對于繪畫語言,她認為繪畫應該是圖層式的一種方式,既圖和底、一層一層的這種表現層次關系的方式。她希望繪畫的圖層可以被保留,觀眾在看到畫的時候可以看到另一方面的內容。作為平面的繪畫,要有圖層的關系,背景和前景的關系,并且在每一個層次要有遮擋,錯位和重疊的關系。畫面中這些元素都是有交流的。崔潔在自己的工作室中做了很多架子,正在創作中的畫作就放在這些架子上晾干。她不太喜歡用丙烯繪畫,而是要等畫作完全干透,再畫下一層。
在今年和去年的一些典型的畫作之中,崔潔為其拍攝了很多建筑照片作為素材。她所偏愛的是一種在城鄉結合部經常可以看到的建筑。這類建筑經常出現在十字路口的交叉部,在主體當中有一個圓筒,兩翼向外伸展,圓筒的風格是早期同濟大學的畢業生創作的一些作品,受日本五十年代新陳代謝派的影響,很有未來派的風格和烏托邦的感覺。之所以對這些建筑感興趣,崔潔表示,一方面,它們不是一種典型的中國建筑風格,另一方面,樣式又不是特別時髦。它們不是現代全球化的一種建筑,而是一種舶來品,繼而又被很簡單粗暴的修改了。崔潔對于這些建筑的選擇并不是刻意的,她每年都會選出一個月,租一輛車到北京的大街小巷進行地毯式的拍攝。她對北京的天橋也十分關注,除了繪制天橋本身的解構以外,有許多構圖也是從天橋上完成的,描繪的是從天橋上看到的這個城市。
剛開始繪制建筑系列時,崔潔只是描繪空間、角落和拐角,亦或是表達空間轉換,空間和天空的剪影。隨著創作的持續,她對建筑本身這種城市記憶和城市規劃更感興趣了,她開始逐漸關注內外空間以及空間的遮擋。崔潔認為,畫布本身是很柔軟的,她希望布面本身柔軟的質感被替換掉,置換成和聽覺相關的金屬性,所以將畫面刮平來體現這種很硬的金屬感。但這種替換不是造作的,而是在創作中順其自然的選擇。
崔潔的另一《底吞圖》系列是和建筑系列同時期創作的。最早的《底吞圖》系列是老畫,在沒有來到北京之前,在還沒有明確自己的創作方向之前,崔潔就進行了一系列的試驗,畫了一批小畫。這批小畫是關于兩個人之間關系的詮釋,有電影的截圖,也有她自己拍攝的照片。這批畫上的人物頭部都是被懸置的,只有手來表達彼此的互動,這些特點都使得人的地位關系在畫面中沒有被特別顯示。對于這些畫,崔潔總感覺并沒有創作完整,于是就一直放置在工作室內。后來崔潔對于負空間的形狀和相對次要的區域有了新興趣,才又開始創作了這個系列。去年畫作中的層的推動可能有些機械,是由畫家自己來決定它在哪里停止。而今年的創作不太一樣,畫面中各個底推開后形成了一種關系,每個負空間延伸出來的圖層間的關系更復雜化了,就像負格一樣,成為了一種主旋律。崔潔對于形狀的處理不單單局限于負空間,她對有些畫面中的手的形狀,進行了新的規劃和調整。手的形狀是用膠帶粘起來之后,再去繪制膠帶的形,膠帶的線條是明確這個形體的,然后崔潔又用其他的形去展現這些線條,將形狀進一步向前推進。
畫家是在平面上探討藝術問題,崔潔將圖與底的關系作為一個新的研究內容來畫。例如《底吞圖21#》,紅衫軍這個圖片本身已經給予了很多的新聞內容、政治記憶和社會信息。她把圖與底的正負空間的這個信息再加進去,是希望圖像或圖層的信息被當做內容來繪制,而這兩大方面內容會成為一種新的沖突,平和的來說也是一種新的關系。這種新聞圖片和圖、底的疊層的共生關系,為形式或形狀又帶來了一種新的內容。崔潔希望觀眾可以從《底吞圖》系列中看到一種動態的過程性的效果。她希望繪畫是一種過程性的,不以畫的最終完成為終極目的。底擴張到圖上面,《底吞圖》系列一直在變化,它是老畫但是內部的關系又呈現出了一種新的變化。畫面呈現的內容應當是過程和變化,這正是她創作周期很長的原因。
崔潔希望繪畫是一種變化,就像生活一樣,在不停的變化之中。如果繪畫是一種經驗,那也應該是一種新的經驗。她對建筑有一個記憶,也對城市有一個感覺,在選取這些圖像,繪制這些風景的時候,風景本身在畫的過程當中,在圖像生成的過程之中,又給了崔潔新的經驗。崔潔希望觀眾在看她的畫作時,她的畫能夠讓觀看的人對自己的經驗產生一種懷疑,或者說是一種猶豫的狀態。這包括他們對“看”這個邏輯,或是觀看這種事物時對空間記憶的一種懷疑,這鼓勵他們去重新思考問題。崔潔認為自己在創作時是一種審美的審美,即建筑師在設計時會有自己的選擇,她再進行一次選擇。建筑本身就是人為設計的,在它之中也有人的活動,城市風景即是沒有人,也會有人的記憶。崔潔認為她覺得自己的畫作中不用特別繪制人的形象。
今年,崔潔會在坦帕美術館參加一個群展,以展出自己過去的創作,而年底也會有個展舉辦。崔潔坦言自己不喜歡為了展覽而趕制畫作,自然而然才是最好的創作態度。(采訪/撰文:呂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