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朱清澤
八年抗日戰爭中,中國共產黨領導的新四軍,馳騁于大江南北,轉戰于江淮河漢,取得節節勝利——由最初不足1.03萬人發展成為一支30多萬人的勁旅,累計斃傷日偽軍29.37萬余人,俘虜日偽軍12.42萬余人,另爭取偽軍5.4萬余人反正,被毛澤東稱贊為“華中人民的長城”。
在敵強我弱和十分艱難的情況下,新四軍為什么能取得對日軍作戰的節節勝利?
新四軍對日軍作戰,一個“持久”,一個“速決”,兩者相輔相成。毛澤東極富前瞻性的持久戰思想,在新四軍中深入人心。從軍長、政委到基層指揮員都明白:抗日戰爭是敵強我弱、敵小我大、敵退步我進步、敵寡助我多助的民族救亡圖存的正義戰爭,持久戰是積貧積弱的大國戰勝強敵日本法西斯的法寶。
為了堅持持久戰,新四軍和華中軍民既反對亡國論、又反對速勝論,從精神上拿出螞蟻啃骨頭的韌勁和毅力,以消滅敵人、保存自己為目的,長期堅持游擊戰;經歷戰略防御、戰略相持、戰略反攻三個階段,逐步消滅日軍有生力量,逐步發展壯大我軍力量;同時,堅持自力更生,艱苦奮斗,自己動手,豐衣足食,從物質上做好長期戰爭的準備。
在戰略上堅持持久戰的同時,新四軍在戰術上堅持速決戰。每次作戰,如同徐海東所說“用老鷹抓小雞的戰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快打快撤,速戰速決,見好即收;決不久拖不決。八年中,新四軍對日軍作戰2.46萬余次,百分之九十以上都是速決戰。例如,第4支隊副團長高志榮和參謀長唐少田指揮的蔣家河口伏擊戰,首開新四軍打擊侵華日軍的先河,速戰速決,只用20分鐘就全殲了乘船登岸的日軍20余人,自身無一傷亡。粟裕指揮的韋崗伏擊戰,激戰半小時,新四軍以傷4人亡1人的代價,擊斃日軍少佐上井、大尉梅津武四郎及以下30余人,擊毀敵汽車4輛,取得東進第一仗的勝利。陳毅稱此舉首開肉搏的光榮先例。新四軍無數次成功戰例證明,準備充分、快打快撤的速決戰,是揚己之長、擊敵之短的最妙戰法。
兩者因時因敵制宜,互為補充。在抗日戰爭戰略防御和戰略相持兩個階段,新四軍根據敵強
我弱的特點,長期堅持多打小仗、積小勝為大勝的作戰方針,力避打那些不自量力的大仗,在實踐中獲得了巨大成功。然而,到了戰略相持后期和戰略反攻階段,隨著敵我力量的變化,新四軍與時俱進,一改只打小仗的慣例,適時地組織了一系列大量殲敵有生力量的戰役。例如,1944年3月5日至13日,粟裕和葉飛指揮的車橋戰役,采取攻點打援戰法,乘夜遠程奔襲,攻占日軍盤踞的車橋鎮;同時,用地雷戰、伏擊戰、肉搏戰殲滅了日軍4批增援車隊,擊斃日軍山澤大佐等官兵383人、俘虜山本一三中尉以下24人,俘虜偽軍官兵168人,八路軍總政治部編印的《抗戰以來的八路軍新四軍》一書贊稱:這是抗戰以來俘獲日軍最多的一次戰役。再如,新四軍發動的1944年攻勢作戰,殲滅日偽軍5萬余人,攻克據點500余處。新四軍發動的1945年攻勢作戰,攻克縣城和重要據點100余處,殲滅日偽軍3萬余人,爭取偽軍4700余人反正。華中軍民實施的戰略大反攻,解放縣城30余座,攻克據點400余處,殲滅日偽軍5萬余人。實踐證明,新四軍指揮員因時因地因敵制宜決定作戰方針,不僅能取得節節勝利,而且還為全國戰略全局作出了巨大貢獻。
新四軍既采用“敵進我退,敵退我追,敵駐我擾,敵疲我打”的游擊戰法,又積極制造和尋找敵之弱點,大膽采用“敵進我進”的逆向思維戰法,獲得了巨大成功。
“敵進我進”戰法,是新四軍對“你打你的,我打我的;打得贏就打,打不贏就走”傳統戰法的靈活運用。它體現了新四軍和華中軍民的大智大勇和不屈不撓的拼搏精神。例如,1941月7月20日開始的蘇北反掃蕩作戰,日偽軍1.7萬余人兵分多路合擊鹽城、阜寧地區,妄圖一舉圍殲中共中央華中局機關和新四軍軍部。在陳毅、劉少奇統一指揮下,黃克誠的第3師和粟裕的第1師主力,以“敵進我進”之戰法,分別插入蘇北和蘇中敵之后方發動攻勢,對敵南北并擊,殲敵3800余人,讓日偽軍顧此失彼,徹底粉碎了日偽軍的“夏季掃蕩”。
1939年11月,中共中央中原局書記劉少奇來到華中。他針對新四軍有些部隊沒有“家”,全靠籌糧、借糧、打“資敵”來解決吃飯穿衣問題,強調指出:新四軍必須強化“建家”思想。他說:歷史上的流寇沒有一個能夠成功的,原因在于無“家”,我們的抗日游擊戰爭若沒有根據地這個“家”,也不能勝利。在中原局擴大會議之后,新四軍上下統一了思想,經過無數次奮戰,終于在中國最富饒的中東部的江淮河漢之間,先后創立了蘇中、淮南、蘇北、淮北、鄂豫邊、蘇南、皖江、浙東八塊抗日根據地,人口約3420萬。它是我黨以“農村包圍城市、武裝奪取政權”理論在抗戰中的成功運用。
華中抗日根據地有健全的各級中共黨組織;有黨領導的三三制抗日民主政權;有主力軍、地方武裝和民兵三結合的武裝力量體制;有自己的銀行、兵工廠、醫院、商店及合作社;有工、農、商、學、婦、青及兒童團等各界抗日救國團體,實行黨、政、軍、民一體,開展軍事、政治、經濟、文化全方位抗敵;另外,還在根據地邊緣地區建有親新四軍的“兩面政權”。到處都設下了陷敵于滅頂之災的天羅地網,讓敵人變成跛子、瞎子、聾子和僵尸。僅以蘇中軍民1943年春夏成功反“清鄉”為例,就顯示了人民戰爭的巨大威力。當時,日偽軍加上特工、漢奸1.5萬余人,分兵11路用“梳篦”、“拉網”戰術,對蘇中軍民進行“軍事清鄉”、“政治清鄉”和“延期清鄉”,妄圖尋殲新四軍主力和黨政機關,挨村挨戶搜捕抗日軍民。新四軍第1師師長粟裕與敵針鋒相對,發動群眾堅壁清野,破公路、鋸電桿、割電線、火燒竹籬笆墻300多里、火燒日偽軍瞭望臺80多座;部分兵力在內線襲擾敵人,主力部隊在外線殲敵,內線外線配合作戰2100多次,斃傷日軍600多人、偽軍1700多人,鋤奸1645人,取得了蘇中軍民反“清鄉”斗爭的偉大勝利。
新四軍指揮員對“知彼知己,百戰不殆”思想爛熟于心,并在實戰中廣泛運用。這其中,有隱蔽戰線上的魔窟臥底,如新四軍政治部聯絡部部長潘漢年、新四軍政治部調研室主任劉曉、中共中央華中局城市工作部部長劉長勝、華中局城市工作部南京工作部部長陳修良等領導的隱蔽戰線;有湯(景延)團奉命集體打入偽軍部隊臥底;有中共浙東區委城工委領導的臥底于日軍寧波憲兵隊和汪偽寧波政治保衛部的四○○間諜小組;有打入日本陸軍報道部的會計蘇藝;有在李長江部臥底的中共地下黨員鄭少儀;有曾希圣、胡立教創辦和領導的新四軍無線電技術偵聽部隊(對外代號叫四中隊),可以無聲無息、無影無蹤地“到敵人辦公室取情報”;有便衣偵察、武裝偵察、戰場勘察和觀察;有廣大人民群眾以及兩面政權的通風報信;有親新四軍的國民黨軍愛國將士傳遞情報;有親新四軍的愛國的偽軍官兵提供情報;有在華中的日本人朝鮮人反戰同盟以及國際反法西斯同盟,尤其是援華的蘇軍、美軍相互提供情報,等等。手段和渠道多種多樣,讓新四軍對日偽軍每次作戰行動的兵力、路線和企圖等都了如指掌,為更多的消滅敵人和自身減少傷亡創造了有利條件。
新四軍總是歷史地、辯證地分析日偽軍的成分和表現,為巧妙利用日偽軍矛盾、進而瓦解日偽軍提供了前提。
陳毅是全軍爭取偽軍工作的典范。他認為,偽軍官兵生為中國人,是侵華日軍“以華制華”的工具和炮灰,是一個成分復雜、政治態度復雜的混合體,其中真正死心塌地背叛國家民族的敗類只是一小撮;而大多數人是受了敵人的欺騙利誘和強制逼迫,或為了謀取生活出路者。偽軍中多數人對日軍屠殺擄掠中國人的野蠻行徑,不能不引起憤懣,他們的抗戰思想尚未根本消除,這為我軍瓦解和爭取偽軍提供了政治基礎。早在1938年6月,陳毅率部挺進蘇南敵后僅半年內,就爭取了3股偽軍300余人槍反正,還總結了爭取偽軍工作的七條經驗,他的一些觀點被寫進了中共中央《關于敵偽軍偽組織的工作決定》之中。
1946年1月23日的華豐之戰受降。新四軍山東野戰軍第1縱隊以2個旅為主力,在山東省泰安以南、華豐礦區以東的東太平莊一帶,組織了對侵華日軍的最后一次大規模軍事行動,將拒絕投降的日本華北方面軍第43軍洼田武二郎旅團3000余人重重包圍。新四軍第3旅旅長張翼翔指揮所部攻其南,第2旅旅長劉飛指揮所部攻華豐,對敵形成多面夾擊之勢,同時開展政治攻勢;曾在日本留過學的第2旅參謀長馮少白,攜帶朱德總司令的命令,直接與日軍旅團長洼田談判,言明國共兩黨業已停戰,所有在解放區軍隊包圍之中的日軍,都必須向中共領導的部隊繳械,繳械后保證安全遣返。在新四軍文武并舉、恩威并用之下,洼田被迫命令該旅團全部投降,并交出火炮6門、擲彈筒47具、輕重機槍56挺、坦克2輛、汽車37輛及其他大批軍用物資,我軍不費一槍一彈實現了全勝。經驗證明,無論對偽軍還是對兇惡的日軍,必須以實力為后盾,恩威兼施,拉打結合,“不戰而屈人之兵”才能奏效。
綜上所述,新四軍對日作戰之所以取得節節勝利,就在于有中國共產黨的正確領導,高舉抗日民族統一戰線大旗,緊緊依靠人民,巧妙地運用辯證法,堅持一整套切合實際的作戰指導思想和機動靈活的戰略戰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