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略性新興產業分類方法及應用研究

袁健紅，劉晶晶，馬永浩，馬 麗

(1．東南大學，江蘇 南京 210096;2．江蘇省科學技術發展戰略研究院，江蘇 南京 210042)

1 戰略性新興產業的分類方法——以產品需求為導向的系統識別法

現行的國民經濟行業分類體系 (2011版)基于以下經濟概念，使用同樣的生產流程生產的產品或服務被歸為同一類別，因此該分類體系的分類原則是以生產為導向，或者說是以供給為導向的分類體系。如果按照以供給為導向的現有產業分類體系，有可能導致傳統制造業中衍生出的新興產業無法被歸入戰略性新興產業中去。而本文提出的產品分類體系是以商品為導向，或者說是以需求為導向的分類體系。它基于以下經濟概念:商品或服務為了滿足類似的目的 (使用需求)并且被共同使用 (或者他們在使用功能上相互聯系)，或者他們共同定義了一個市場，則這類商品被歸為一類。以產品需求為導向的分類需要采用系統識別方法，其主要步驟如下:

(1)區分不同的需求 (類似在原有國民經濟分類體系中確定某個企業屬于哪個大行業)。這是分類的重點和難點。在新的分類體系中，不同的需求對應了原有國民經濟行業分類體系中的不同行業。對企業歸類就是分析企業生產的最終產品是滿足哪一種需求的，是屬于需求X還是需求Y或需求Z。根據西方經濟學的分類原理，本文初步提出了區分需求的三大原則。①替代原則，這是最基本的原則。把使用功能上能夠被相互替代的產品歸為一組，而在使用功能上無法成為某種商品良好替代品的商品應該被分為不同的類別。以陶瓷為例，房子裝修中使用的陶瓷簡單地分為兩種，一種是普通陶瓷，一種是新興產業中的節能環保陶瓷，具有環保無污染的功能。這兩種陶瓷在生產流程上可能類似，依據國民經濟行業分類體系 (原有體系)會被分到同一類別中，但是他們在使用功能上是無法相互替代的。依據基于需求的系統識別方法，普通陶瓷應該和用于裝修的普通木板或者花崗巖等裝潢材料在使用功能上相互替代，分為一組。而新型節能環保陶瓷應該和一些利用新材料 (如納米)研制的保溫無污染墻紙或者其他新興裝飾材料分為一類。②以產品或服務的最終使用或者產品和服務的分銷模式為依據，該原則使得替代原則進一步可操作化，可以細分為兩大準則。第一，列昂惕夫分類準則。該標準定量地區分了產品間可替代的程度，這種可替代性可以區分為從零可替代 (完全不可替代)到無窮可替代 (完全替代)的一個連續量表。第二，希克斯分類準則。該原則基于希克斯的“合成商品理論”，利用產品的價格隨時間變化的相似性來進行分類。如果兩種商品的價格同時移動，那么可以把它們分為一類。因為如果在功能上可以相互替代的兩種產品，比如都是新興產業中節能環保的裝修材料，如果在市場上一種材料的價格上升，必然會導致人們轉向購買另一種產品，從而使得該產品的價格也不斷上升，這兩種商品的價格會被觀察到同向移動。③依據產品的市場關系。如果兩類產品是屬于同一個細分市場，銷售渠道和所做的廣告類似，那么這兩種產品可以被歸為一組，這種方法具有一定的可操作性，但是并不嚴謹。例如，新型的具有節能環保功能的陶瓷材料在裝修市場上主要針對的是高端用戶，而普通的日用陶瓷主要針對的是低端用戶，針對不同的用戶所做的廣告應該有所不同。

(2)定位企業在新興產業內部的具體位置(見圖1)(類似在原有國民經濟分類體系中確定企業屬于大行業下的哪個子行業)。這一步驟首先需要對滿足需求X的整個生產服務過程有一個詳細的了解。本文的設想是從最終用戶需求出發，將制造業和服務業融合起來，把滿足需求X的整個過程分解為6個部分，由6種不同類型的企業來完成。這些企業主要分為兩類:①核心企業，包括終端服務提供者，系統集成商和部件供應商;②配套企業，包括配套服務提供者、產品系統配套制造商、部件配套制造商。在這一過程中，需要召集相關的行業專家，對滿足需求X的整個生產服務過程做一個詳細的分解，并對分解后的每一個部分做精確并且可操作的定義，然后根據該定義定位企業在新興產業內部的具體位置。比如對系統集成商的定義可以是，該企業所生產的最終產品中至少要有超過60%(具體的標準應該針對不同的需求通過調研確定，在此僅僅舉一個例子)的產品是提供給終端服務提供商并且被最終用戶消費的。

通過這兩個步驟，應該可以建立一個以需求為導向的產品分類體系，并且在每一種需求下面可以清晰地看到滿足這種需求的整個生產和服務過程。可以說這種系統識別方法在將服務業和制造業融合起來的同時將需求和供給這兩個最基本的經濟要素結合起來，使我們能夠對整個經濟系統有一個統一的認識。

需求導向的產業系統識別方法在實際運用中需要做大量的工作，甚至需要重新建立一個新的類似于《北美產品分類體系》那樣的行業分類體系，但是從目前看這樣做很不現實。比較容易實現的方法是從現有國民經濟行業分類體系中分離出戰略性新興產業。因此從可操作性出發，本文提出戰略性新興產業分類標準時簡化為從產業鏈的角度，著眼于產業運作的全過程，以需求為導向，從產品的應用領域出發，在現有的國民經濟行業分類代碼中歸類加總以監測戰略性新興產業的發展狀況。具體步驟如下:

圖1 戰略性新興產業的內部結構

第一，明確戰略性新興產業所提供的特定產品或服務的內涵及外延，區分不同種類的新興產業，根據不同的新興產業劃分相應的產業鏈。

第二，根據企業生產的主營產品應用領域確定企業所屬的新興產業類別，同時識別企業在產業鏈中的位置 (屬于核心企業還是配套企業、是終端服務提供者還是系統集成商或者部件供應商)。

第三，根據企業目前所屬的行業分類代碼區分新興產業的分布情況，即表明某新興產業主要涵蓋了哪些行業分類代碼。

第四，計算在某一個具體的行業分類代碼下，新興產業企業占全部企業的比重，以識別新興產業企業與傳統企業的比重。

2 戰略性新興產業的產業鏈分析

為了監測戰略性新興產業的發展，需要全面了解各個產業的產業鏈，從而確定戰略性新興產業的統計范圍。

2.1 新能源產業

新能源主要是除了化石能源外，利用太陽或地球內部熱能的各種可再生能源和核能，主要包括風能、太陽能、生物能源、核能、潮汐能、氫能、沼氣能、地熱能等非傳統能源。新能源產業既包括利用這些能源形式的電場，也包括裝備制造企業，既包括發電，也包括其他方式的高值利用。本文以某能源科技有限公司為例，從產業鏈的角度出發，說明新能源產業的劃分。該能源科技有限公司是一家專業從事兆瓦級風力發電設備研發和制造的高科技公司，主要業務為具有完全獨立知識產權的1．5兆瓦風力發電機機組的設計及生產。其產業鏈如圖2所示。

圖2 風電行業產業鏈

該公司主要負責風電機組的研發和銷售，上游有葉片、發電機、齒輪箱、塔筒和金屬結構部件等零件制造企業以及為制造這些零件提供原材料的企業，下游有購買風電機組進行風力發電的風電場和使用風電的部門和消費者。在這一完整的產業鏈中，零部件制造企業、風電機組制造企業和風電場都應該劃入風電行業，作為戰略性新興產業來統計。

2.2 高端裝備制造業

高端裝備制造業是指在傳統制造技術基礎上融合計算機技術、信息技術、自動控制技術及現代管理理念發展起來的制造業。高端裝備制造業既包括制造設備的企業，也包括工程設計企業和零部件制造企業。本文以某機械工程集團有限公司為例，從產業鏈的角度出發，說明高端裝備制造業的劃分。

某機械工程集團有限公司是中國工程機械行業規模最大、產品品種與系列最齊全、最具競爭力和影響力的大型企業集團，主要產品分類有:工程起重機械、鏟土運輸機械、挖掘機械、鐵路建設裝備和高空消防設備等主機和工程機械基礎零部件產品 (見圖3)。該集團公司主要負責機械工程整機的研發和銷售，上游有負責各種智能控制系統設計的企業，負責發電機、液壓泵、液壓馬達、液壓閥、變矩器和電器元件等零件制造的企業以及提供機械設備機型設計的企業，下游有購買機械設備進行使用的終端用戶。在這一完整的產業鏈中，機型設計、零部件制造、智能系統設計和整機生產企業都應該劃入工程機械行業，作為戰略性新興產業來統計。

圖3 工程起重機產業鏈

2.3 節能環保產業

節能環保產業是指以節約能源資源、防治環境污染、改善生態環境為目的而進行的研究開發、產品生產應用和相關服務活動的總稱。主要包括節能產業、資源循環利用產業和環保裝備產業，涉及節能環保技術與裝備、節能產品和服務等，其六大領域包括節能技術和裝備、高效節能產品、節能服務產業、先進環保技術和裝備、環保產品與環保服務。本文以某電氣有限公司為例，對其產業鏈進行分析，說明節能環保產業的劃分。

某電氣有限公司專業從事電力系統保護和控制領域的技術研究、產品開發、生產銷售和工程服務，主要業務為具有完全獨立知識產權的超高壓輸電線路保護裝置、電網安全穩定控制裝置、變電站電廠自動化系統以及高壓直流控制保護裝置的設計及生產，其產業鏈如圖4所示。該企業主要負責超高壓輸電線路保護裝置、電網安全穩定控制裝置、變電站電廠自動化系統、高壓直流控制保護裝置的研發和銷售，上游有變壓器、整流器、電感器等零件制造企業及為制造這些零件提供原材料的企業，下游有購買輸電變電保護、控制裝置和自動化系統的國家電網、變電站、電廠。在這一完整的產業鏈中，零部件制造企業和負責繼電保護系統設計和制造的該電氣公司應該劃入節能環保產業，作為戰略性新興產業來統計。

2.4 新材料產業

圖4 節能環保繼電保護系統產業鏈

新材料是指新出現的或正在發展中的、具有傳統材料所不具備的優異性能和特殊功能的材料，或采用新技術 (工藝、裝備)使傳統材料性能有明顯提高或產生新功能的材料。新材料產業包括新材料及其相關產業和技術裝備，涵蓋了新材料本身形成的產業、新材料技術及其裝備制造業、傳統材料技術提升的產業等。

在新材料產業鏈中，上游主要是負責提供原材料的供應商和負責化學反應設備制造的企業;中游是新材料的加工生產商，如某超細金屬粉末有限公司，主要產品是五羰基鐵，這些材料經過初步加工可制成催化劑、阻燃劑和抗爆劑等;下游主要是最終消費者市場，在汽車工業、石油化工、生物醫藥、機械工程、印刷業、建筑行業等領域都有廣泛的應用，如汽車抗爆劑、金屬涂料可用于汽車工業。因此，設備制造企業、新材料制造企業和新材料利用企業都應該劃入戰略性新興產業。

3 戰略性新興產業分類的實證研究

明確了戰略性新興產業的產業鏈以后，可以進行企業的產業劃分。我們的做法依舊延續高新技術產業劃分標準的模式，按照國家統計局發布的《國民經濟行業分類代碼》 (2011版)進行對應，將適合的代碼劃歸相應的新興產業中。

我們對江蘇省現有的高新技術產業以及相關產業12000多家企業的企業信息按照企業主營業務和主要產品的應用領域進行人工分類，識別出各企業所屬的新興產業類別。分類以后對企業的相關數據整理，以占產業企業總數80%以上企業數為標準，按行業分類代碼對企業分布情況進行分析，并得出該新興產業的企業主要集中在哪些行業中，同時對該行業代碼中所有在庫企業數和該行業代碼對應納入該產業的企業數進行比較后得出以下結果。

3.1 光伏產業

從圖5看出，光伏產業主要集中在8101和3969這兩個行業類別內，即光伏產業中47%的企業屬于光電子器件及其他電子器件制造、現場總線及工業以太網技術領域。從表1中可以看出，企業數最多的3969光電子器件及其他電子器件制造308家企業中只有109家被劃為光伏產業，占比僅為35．39%。如果把全部屬于3969的企業劃入光伏產業，那么就會從數據上放大光伏產業，這樣并不合理。行業8101、8102和8104的企業雖然占比很高，但是從企業的主業來看，并不是光伏產業的。

圖5 光伏產業各行業分布情況

表1 光伏產業各行業企業數占比情況

3.2 風電裝備

圖6 風電裝備產業各行業分布情況

從圖6和表2中可以看出，行業3811和3819中有7成從事風電產業，行業3823、3825、3971和4011中風電產業相關企業與這些行業的全部企業相比占比很低。行業8201和8202中的企業雖然數據為100%，但是經后期與部分企業聯系，發現在其提供的資料中介紹的內容為其小部分產品應用或未來準備進入風電產業，而不是現有主要產品的應用領域。

行業代碼 3811 3819 3823 3825 3971 4011 8201 8202企業數 121 148 44 32 52 32 40 82企業總數 158 203 416 194 932 289 40 82占比 (%)76．58 72．91 10．58 16．49 5．58 11．07 100．00 100．00

3.3 生物技術與新醫藥產業

從圖7、表3中可以看出，除2614有機化學原料制造外，生物技術與新醫藥產業與行業分類的吻合程度非常之高，因此該產業的數據統計完全可以采用行業分類代碼來劃分。但是具體將哪些行業納入到生物技術與新醫藥產業，還需要深入研究與判斷。

圖7 生物技術與新醫藥產業各行業分布情況

表3 生物技術與新醫藥產業各行業企業數占比情況

3.4 環保裝備制造業

在環保裝備制造業中，行業之間的差別也比

圖8 環保裝備制造業各行業分布情況

較明顯，見圖8和表4。行業3591本身就是環保設備，基本上是整機設備，因此可以全部劃入。但是其他行業只能說是主要產品或部分產品應用于環保裝備上，從與行業所有企業數比較來看，占比也是有高有低，無法全部劃歸環保裝備制造業中。

表4 環保裝備制造業各行業企業數占比情況

3.5 新材料產業

新材料產業與生物醫藥產業類似，被人工劃分進新材料產業的企業行業代碼相對也比較集中，而且被劃入新材料產業的企業占行業所有企業的比例也比較高，見圖9和表5。因此，采用行業法劃分新材料產業也是可以實施的。

圖9 新材料產業各行業分布情況

表5 新材料產業各行業企業數占比情況

3.6 高端裝備制造業

從圖10和表6可看出，高端裝備制造業在行業分類中高度分散，分別屬于16個子行業，其中企業數最多的4011工業自動控制系統裝置制造也僅僅占全部企業的49．83%，表明高端裝備制造業無法用某個類別的行業代碼中的企業狀況來進行測度。

圖10 高端裝備制造業各行業分布情況

表6 高端裝備制造業各行業企業數占比情況

4 完善戰略性新興產業分類的建議

第一，雖然在現行的國民經濟行業分類中無法直接進行新興產業分類，但是目前也沒有必要重新構建一個新興產業分類體系，我們可以通過對企業主營產品應用領域的分析，按照新興產業的性質及產業鏈，從現行國民經濟行業分類體系中分離出新興產業的行業類別，然后進行加總以監測新興產業發展狀況。通過上述江蘇省高新技術企業庫中產業分類的實證研究，已經可以大致區分出某新興產業涵蓋了哪些行業代碼類別，雖然像環保裝備產業、高端裝備制造業產業的行業分布非常分散，但是畢竟能更加全面地反映這些產業的總體狀況。

第二，按照本文提出的以需求為導向的系統識別方法來進行戰略性新興產業分類的關鍵是確定企業主營產品的應用領域，如果該企業提供的產品或者服務屬于新興領域則應該歸屬到新興產業中去。例如，上述實證研究中行業代碼3831電線、電纜制造，如果某企業生產的電線是提供給傳統的電器產品生產企業則不屬于新興產業。反之，如果電源線是作為配套產品提供給蘋果公司的Iphone手機，則屬于新興產業——新一代信息技術產業。

第三，由于戰略性新興產業仍然處于起步發展過程中，不同產業發展進程不完全一致，某些產業的形態還沒有完全成形，市場的需求仍然處于不確定之中，因此新興產業的分類必須根據產業發展情況進行動態調整。由傳統產業改造而形成的產業由于比較成熟而相對容易分類，而對于新技術產業以及產業融合形成的新興產業必須加強跟蹤，根據變化后的產業狀況不斷調整產業類別。

第四，本文的實證研究中僅僅包括制造業企業中的高新技術企業，并沒有包括與新興產業密不可分的服務業，如物流業、維修服務業等，這與本文提出的戰略性新興產業結構構成有很大差距。因此，從長期看，要從根本上統計監測戰略性新興產業狀況，還是要從國家層面頂層設計提出更為全面可行的分類方法，以準確反映戰略性新興產業的發展狀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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