綏西抗戰掠影

馬麗華

今天內蒙古自治區的南部，和寧夏接壤的大片地區，在新中國成立前是當時的綏遠省，省會歸綏市就是今天的呼和浩特市。1938年5月到1943年12月的五年多時間里，馬鴻賓（1884—1960）率領以回族官兵為主的寧夏八十一軍，在綏遠省的西部展開了一場氣壯山河的抗日戰役，史稱綏西抗戰。綏西抗戰擋住了日寇西進的步伐，守住了我國北方的門戶，成為了抗日戰爭的重要組成部分。綏西抗戰非常慘烈，數千名回族官兵血灑疆場，長眠他鄉。直到今天，當年八十一軍抗戰的動人故事，仍在當地百姓的記憶中傳頌。

我的家鄉在寧夏平羅縣。一個偶然的機會，我開始接觸到綏西抗戰的一些史料，便對這段歷史產生了濃厚的興趣。通過各種渠道，我收集到一些和綏西抗戰有關的珍貴照片，在這里呈現給大家。

圖①為解放后任甘肅省主席的馬鴻賓。1938年5月馬鴻賓任綏西防守司令時，綏遠省大部已淪陷，綏遠省主席傅作義及其部隊被調往山西抗戰前線。日軍侵占了歸綏、包頭及包頭以西的大佘太后，綏遠省西部的五原、臨河、陜壩以及當時隸屬于寧夏的磴口縣就成為抗戰前線。那時的綏遠省地界包括現在內蒙古的呼和浩特、包頭、鄂爾多斯、五原、臨河等地，而現在內蒙古的磴口一帶那時隸屬于寧夏。

上蘭州、下包頭是民國年間寧夏回族穆斯林經營的一條傳統商路，也是一條在黃河的波浪上踏出來的經商之路。1937年10月，日軍侵占包頭后，寧夏進入戰備狀態。圖②是當年馬鴻賓設在寧夏石嘴山的兵站（馬廄）。

八十一軍奔赴抗日前線的首批部隊，是從寧夏永寧縣的仁存渡口，坐船十三天到達綏遠省西部的臨河縣惠德成渡口下船，步行軍經五原抵達陰山烏不浪口駐地的。圖③為寧夏與綏遠省交界處的磴口老渡口，船工在運送官兵和馬匹。

圖④為解放后任寧夏軍區司令員的馬惇靖（1908—1972）。1938年綏西抗戰時，馬惇靖任八十一軍參謀長。1939年，三十一歲的他親臨指揮的烏蘭腦包之戰大獲全勝。他是軍長馬鴻賓的第三個兒子，綏西抗戰五年間，他始終堅守在抗戰前線。因為當年八十一軍的官兵基本上都是回族，為了方便起見，軍中都帶有隨軍阿訇。圖⑤為馬鴻賓的三個兒子馬惇靖（左一）、馬惇信（左二）、馬普仁（左四）與抗戰時的隨軍阿訇合影。

烏不浪口之戰是綏西抗戰中最為慘烈的一場戰斗。烏不浪口位于陰山中段，是蒙古草原與中原河套大地的主要通道，也是呼和浩特、包頭通往五原、臨河及寧夏、甘肅的必經之路。寧夏八十一軍三十五師二〇五團、二〇六團、二〇八團三個步兵團正面縱深布防于烏不浪口。

1940年1月31日夜間，日軍三萬多人、七百輛軍車配以飛機、大炮、坦克、裝甲車，還有毒氣彈，兵分三路入侵綏西。烏不浪口守軍與日軍血戰兩天兩夜，還進行了面對面刺刀肉搏戰，一千多人壯烈犧牲，鮮血染紅了戰場。當時是農歷臘月二十三，大雪天氣，戰士軍裝單薄，有一些夜里被凍死在戰場上。圖⑥是烏不浪口山上一塊當年落滿了槍眼的石頭，至今彈孔依然清晰可見。

八十一軍到綏西駐軍，部隊就駐扎在五原城外不遠處的烏不浪口，部隊官兵經常到五原清真北寺上寺和禮拜。

抗戰時，清真寺被日軍飛機炸壞，水房子被炸毀，寺里的海師傅被當場炸死。后來五原光復，馬鴻賓軍長出資修復清真寺，還把城內自己名下的兩處客棧贈給了清真寺。圖⑦是抗戰時期馬鴻賓為五原清真北寺題寫的牌匾。

圖⑧為綏西抗戰五原戰役陣亡官兵名冊中的一頁，原件收藏于中國第二歷史博物館。圖⑨是1940年烏不浪口烈士墓地的原貌。圖⑩為烏不浪口烈士墓地墳頭上當時做墓碑的刻字青磚，現保存在內蒙古烏拉特中旗博物館。

圖11是1995年五原縣清真北寺為烏不浪口烈士墓地所立的紀念碑。五原縣回族群眾幾十年間從未間斷到烏不浪口烈士墓地上墳，紀念烈士。圖12就是回族群眾上墳的場景。

內蒙古巴音淖爾市烏拉特中旗有關部門，對寧夏軍隊遠赴綏西抗戰這段歷史非常重視。圖14是1996年烏拉特中旗正式修建烈士陵園時，立起的第一通紀念碑。圖13為現在的烏不浪口烈士陵園，它被列為內蒙古愛國主義教育基地，連同烏不浪口山上的駐軍遺址、戰場遺跡一同被列為烏拉特中旗重點文物得以保護。

老家在甘肅省靖遠縣馬寨子的王五典（1911—1999）是漢族，抗戰時是八十一軍三十五師二〇五團一營副營長。他和營長馬維麟因為在烏不浪口戰役中作戰勇敢而受嘉獎，他被提升為二〇五團三營營長，馬維麟被提升為二〇五團團長。圖15是王五典的戎裝照。解放后，王五典老人所寫回憶綏西抗戰的文章，被收入寧夏文史資料中。

寧夏同心縣河西鎮九十二歲的周進朝老人（圖16），抗戰時是八十一軍直屬部隊騎兵團的一名士兵，部隊駐扎狼山口陜壩鎮。因為軍部騎兵經常外出巡邏偵察，抗戰五年多，他（和他的戰馬）足跡幾乎踏遍了八十一軍綏西抗戰的每一處駐軍地，親歷了每一次戰役。

寧夏平羅縣頭閘鎮的包生福老人也是一位參加過綏西抗戰的老兵，漢族。抗戰時，十五歲的包生福是二〇五團團長馬維麟的小勤務兵。2012年，包生福老人去世，享年九十二歲，我有幸在他生前采訪到了他。他所回憶的許多綏西抗戰的感人細節，成為研究綏西抗戰的珍貴史料。圖17是我采訪包生福老人（右一）的場景。

內蒙古磴口縣九十歲的田豐茂老人（圖18）抗戰時是磴口小學的學生，他的哥哥田豐云是參加了綏西抗戰的八十一軍戰士。據他講述，抗戰剛開始時磴口小學駐扎一個連隊，三盛公之戰是口袋戰，放日本人進來，然后收緊了口袋打。三盛公打了勝仗后，看見牛車拉著日本人往銀川去了！據綏西抗戰史料記載，日軍侵占五原臨河陜壩之后，曾配備五百輛軍車企圖突破八十一軍防線進入寧夏，八十一軍步兵騎兵在綏遠與寧夏交界處的三盛公西沙灘布下了口袋陣，狠狠地予以打擊。這一仗之后，日軍退縮到五原城中，八十一軍收復臨河、陜壩以及五原外圍的一百多公里的土地。

五原光復后，寧夏八十一軍轉戰伊克昭盟（現在的鄂爾多斯市）。在伊克昭盟達拉特旗店壕村有一塊集中安葬了八十一軍五百多名抗日烈士的墓地——店壕西軍墓。圖19是店壕村的石偉士老人（1919—2011）在向烈士默哀，他也是漢族。當年他和村民用牛車從藍四圪卜、燕家壕、王愛召、新民堡等幾個不同的戰場拉來犧牲戰士的遺體，以鄭重的伊斯蘭教風俗安葬在店壕村，每個墳頭上都立有青磚，刻上了部隊番號和姓名，作為墓碑。

1943年12月綏西抗戰結束后，八十一軍返回寧夏。1949年寧夏八十一軍和平起義，整編為西北軍區獨立第二軍，后縮編為獨立第一師。1952年改編為中國人民解放軍農業建設第一師，簡稱農建一師，馬惇信任師長，馬惇靖任寧夏軍區司令員，八十一軍各級干部基本任原職。1952年開始進駐賀蘭山下亙古荒蕪的西大灘，開荒創辦國營前進農場、連湖農場、暖泉農場、蘆花臺農場。圖21為中央軍委批準該部轉為中國人民解放軍農業建設第一師的批文，圖20為團以上干部合影，圖22為部隊1954年在賀蘭山下開荒西大灘的場景。

（本文圖片由蘭建中、韋穎顯、劉斌、劉廣星、支茂盛、智大滿、張三元、孫正生、趙和平、王志厚、申聯海、石寧續、吳子林、馬新民、楊曉秋、馬麗娟等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