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確引導光伏產業轉型升級
——基于無錫海潤的調查

肖瀟

正確引導光伏產業轉型升級
——基于無錫海潤的調查

肖瀟

要把握光伏產業發展的客觀規律，通過完善投資項目管理審核體制、營造激勵創新和市場應用的政策體系、建立扶持產業發展的金融體系、完善政策實施細則等手段，正確引導和促進行業的健康發展

當前，一些近年來政府鼓勵發展的新興行業供需矛盾日顯突出，引發企業破產倒閉等嚴重后果。根據有關機構2013年發布數據，我國光伏利用率只有不到60%，風電風機的產能利用率不到70%，多晶硅行業供應量年底將超過市場需求量的67%。以最大的光伏企業無錫尚德太陽能公司破產為標志，新興產業的產能過剩達到了一個頂點。光伏產業迫切需要通過轉型升級來化解產能過剩問題。光伏產業轉型升級的路徑有哪些？轉型升級過程中存在著哪些問題與障礙？筆者通過對江蘇省無錫市以海潤為代表的光伏產業的實地調研，希望解答上述疑惑，尋找促進產業轉型升級之路。

轉型升級的海潤經驗

海潤光伏于2004年在江蘇江陰成立，系民營家族企業發展而來，主營業務是提供全球性太陽能光伏垂直一體化的生產和服務，是中國最大的晶硅太陽能電池、組件生產企業之一。目前公司客戶和供應商遍布全球，產品銷往德國、西班牙、意大利、法國等歐洲多個國家以及美國、韓國、印度、澳大利亞、日本等新興光伏市場，并在光伏產業發達的歐美、日韓等地設立營銷基地。同時，海潤與國電光伏、中廣核等電力行業巨頭建立長期良好的深入合作關系，形成了較強的銷售網絡優勢。公司總資產130億元人民幣，從主營構成看，公司內銷收入占比已達到50.1%，按產品分類看組件、電池片占收入比例分別為65.0%和17.3%。

無錫海潤在發展過程中較早認識到，業務集中于少數低端環節有很大的生產經營風險，因而及早進行了轉型升級。海潤轉型升級的主要途徑一條是縱向升級，加大研發力度，力爭站在技術前沿，從而把握產業發展的方向，贏得新市場；另一條則是橫向轉型，促進上下游一體化，建立起產業鏈優勢，提高抵御市場風險的能力。通過轉型升級，海潤的市場競爭力明顯增強。盡管也受到金融危機和美歐“雙反”的嚴重影響，但過去三年來，海潤的銷售額、利稅等各項數據和同行相比都處在最前列，在全行業困難的背景下屬于為數不多的穩健健康企業。

縱向升級——加大研發力度，掌握自主知識產權。海潤光伏的研發中心根據公司垂直一體化戰略要求，開展了高質量硅材料、高效電池、高功率組件以及光伏發電系統的研究。同時，公司與國內外先進的科研機構緊密合作，迅速站在光伏技術的最前沿。為了進一步提高市場競爭力，公司設立了專門的研發中心，力求通過對光伏產品制造技術的突破，開發出在國際領域具有較強競爭力的先進光伏產品。近些年由于行業困難，國內各大光伏企業都減少了研發投入，但海潤光伏逆勢增加，成為2012年研發投入最大的公司，2012財年研發支出合計達到2.6億元，研發支出總額占凈資產比例達到8.2%，占營業收入比例達到5.32%。2012年海潤光伏在技術開發方面取得了豐碩成果，申報專利80多項，45項專利獲得授權，累計已有62項專利獲得授權。2013年，海潤繼續擴大研發投入。海潤堅持認為在一個技術不斷快速提升的行業，企業沒有研發能力是難以持久生存的。

橫向轉型——向上下游延伸，形成產業鏈優勢。目前，主力業務如硅片切割的規模進一步擴展，同時向產業鏈下游延伸至電池片和電池組件的生產，建立新的生產基地，將生產基地從1個迅速擴張到4個，并在2年時間內將公司的電池片產能擴充至1.5GW以上，電池組件產能擴充至1.2GW以上，業內排名從默默無聞迅速上升至業內前10位。海潤光伏還在同行中率先開拓國內外電站項目，使業務從生產領域向應用領域延伸。自2011年下半年開始，海潤光伏開始在意大利、東歐等國家和地區投資太陽能光伏電站業務，目前在海外已累計開發了120MW的電站，成功實現并網發電并收到補貼。公司2012年在甘肅、新疆等地成立了多家電站項目子公司，同時對國電集團投資的多家電站項目公司進行參股，總電站規模逾300MW，已經并網項目的IRR均在10%以上，大部分達到12%以上。目前海潤主營利潤中發電收入毛利率達到59.1%，已占主營利潤的67.9%。

轉型中的主要問題與障礙

金融支持不足的嚴重制約。調研中了解到，以海潤光伏為代表的光伏企業受到了來自銀行系統的收貸約束。2012年至2013年底，海潤被收貸款累計約29億元人民幣，盡管海潤光伏到目前為止沒有一項信貸違約，但商業銀行還是籠統作為、持續收貸，人為導致企業資金緊張。同時，國內銀行在具體執行層面上，也還存在諸多響應滯后行為。如光伏電站項目建設電站三個月周期即可完成，但是銀行的放貸審批流程遠遠滯后，無法支撐項目資金需求。再如，光伏企業在申請銀行貸款時，除了準備資本金外，還需對貸款額提供額外等額擔保。這對于大多數民營企業來講是不公平的。此外，銀行對光伏企業實行歧視性貸款政策，如銀行一般愿意給光伏電站項目放貸，但對光伏企業承建的光伏電站建設卻嚴格限制。以上種種，導致光伏企業的融資越來越難，企業只能從信托等非正規渠道獲得資金，財務成本達到以前的兩倍以上。在銀行信貸支持不足的同時，作為上市公司，海潤的結構調整也沒有得到資本市場的有力支持。海潤光伏2012年2月掛牌上海交易所主板，實現借殼上市。同年5月就擬訂了非公開定向增發方案，擬募集約38億元人民幣，同年8月就向中國證監會遞交了定增方案。但是近一年的時間過去了，證監會一直對行業表示較大的猶疑，遲遲未予批準定增方案，海潤光伏一系列調整設想因缺乏資金而無法實施。

支持政策難落實不穩定。從政策制度安排看，目前主要是實施細則缺乏，市場啟動動力不足?！犊稍偕茉捶ā窞橹袊稍偕茉纯焖侔l展提供了良好的契機，但在此后的幾年里，光伏發電并沒有迅速發展，在后面實施的金太陽工程、上網電價補貼等項目中，企業也都表現得不十分積極，甚至是處于很無奈的狀態。究其根源，盡管有法可依，但缺乏更為可行的實施細則，一些怪現象使法律形同虛設，如雖有補貼但幾年都拿不到、項目完成并不了網、補貼期限不確定、補貼價格隨意變化等。另一方面，政策飄忽不定，難以形成長效機制，加劇了行業的非理性發展。2013年8月國家發改委文件規定，只有在9月1日前核準、12月31日前并網的電站項目才享受1元電價補貼。地面電站多數在西北部，9—12月只有4個月施工期，且土建施工最多2個月，此政策勢必導致“大躍進”的搶裝潮，其中出現的魚目混雜情況在所難免，電站質量難以保證，政策的不合理性極易導致行業發展走向短期利益行為。

相關配套措施不完善。電力系統本身是一個復雜系統，發電環節的發展需要輸配、用電等多部門的協調配合。目前由于相關配套措施不完善，使光伏產業的市場應用受到制約。如目前國家財政補貼政策“金太陽工程”等，其補貼目標主要是光伏電站業主，對電網企業等輸配電主體補貼較少，使得電網企業等在發展新型接入技術、推進光伏電站并網方面積極性不高。這些因素綜合影響了光伏電站并網發電，使得一部分光伏電站處于閑置狀態，造成資源浪費，也影響了企業繼續投資光伏電站的積極性。應用前景較廣的分布式光伏電站建設也存在政策障礙，目前“自發自用，余量上網”政策難以保證穩定的投資回報，此外由投資企業去向用電企業收取電費的作法，由于沒有強制力，也會影響到投資者收益的回收。另外，由于存在屋頂租用等多重環節，實施環節復雜難控。

相關政策建議

光伏產業發展雖然面臨著巨大的困難與挑戰，但作為新興產業，其發展前景仍然光明。光伏產業當前的產能過剩不同于傳統產業，不是需求高峰期已過的絕對過剩，而是新興產業發展過程中通常都會出現的“泡沫”。通過加快轉型升級，光伏產業是可以成為新的經濟增長點。當前，要把握產業發展的客觀規律，從完善投資項目管理審核體制、營造激勵創新和市場應用的政策體系、建立金融扶持產業發展的金融體系、豐富和完善政策實施細則等方面來正確引導和促進行業的健康發展，加快光伏產業轉型升級。

對待光伏企業的政策要避免“一刀切”。光伏行業在結構調整和整合重組的具體執行上，應當抓住關鍵、確保有效。政策不能搞“大鍋飯”，不要“撒胡椒面”，這樣等于是浪費資源。對“高燒感冒”的企業和“罹患癌癥”的企業，必須開不同的藥方，突出重點，扶優扶強，集中資源支持優質企業率先突圍，并以此來帶動全盤，帶領行業走出困境。具體來說，就是要“保產業而不是保產能，保產業中的健康企業”。抓緊制定一套評價標準，確定優先扶持的優質龍頭企業的標準，然后迅速落實具體的扶持措施，重點解決銀行貸款和資本市場融資難的問題，使重點支持的企業盡快恢復“造血”功能，實現正常運營。從長遠看，要鞏固和提升我國在世界光伏產業中的地位，需要加快培育能夠與世界一流光伏企業競爭抗衡的、具備實施國際資源整合能力、具有可持續發展理念和實力的民族品牌企業。

進一步減少簡化各級各類行政審批。從股權融資的行政審批制度來看，目前已經到了迫切需要簡政放權的階段，應當推進上市公司多元化募集資金的能力，加快簡政放權。比如對于上市公司非公開定向增發股票事項，應當根據市場規律，改為備案制度，在此過程中證監會主要發揮好監管的作用。同時，對于光伏電站的行政審批制度，其繁瑣的審批流程和冗長的周期，遠遠滯后于項目建設，要進一步加快審批速度，同時簡化項目合規性的眾多要求，以扶持此類可再生能源產業發展。另外，在項目審批中應在宏觀中關注微觀，重點考查具體企業的生產經營狀況，而不是由于行業整體問題就一味限制全部企業發展。

營造激勵創新和市場應用的政策體系。應著力創新體制機制，建立化解產能嚴重過剩矛盾長效機制，推進產業轉型升級，切實重視技術創新。光伏產業屬于技術主導型產業，以太陽能電池生產為例，每提高1%的轉化率，就能降低5%的成本。所以，整個產業快速發展的關鍵還在于技術創新。我國的太陽能電池研究比國外晚了20年，盡管最近10年國家在這方面逐年加大了投入，但投入的重點領域應做出調整。國內的研究機構主要集中高等學校和科研院所，其面向終端需求的目的性不高，離產業化距離較遠。應重點支持科研院所與企業組建產學研合作聯盟，實現創新資源的高度凝聚，快速提高國內光伏產業的技術創新水平。

建立支持光伏產業發展的金融體系。政府應創造條件努力擴大有競爭力企業的股權融資力度。對于目前受市場無序競爭影響，在公開市場暫不具備再融資條件的有競爭力光伏企業，鼓勵他們通過定向募集的方式擴大資本金規模，改變資產負債比例，進一步增強企業競爭力；銀行等金融機構應當根據產業準入標準，對于有競爭力光伏企業放大授信額度，嘗試多種形式的資產抵押和項目融資，加大對于這些企業的支持力度；對于那些不具備競爭力的企業要排除各種干擾，按期回收和提前催收已發生的貸款，迫使這些企業盡早退出市場，加速完成本輪光伏產業的整合。光伏電站建設資金使用規模大，周轉時間長，未來盈利預期穩定，適合大規模推動債權融資方式。對于那些有競爭力的光伏企業，要鼓勵他們通過債券形式擴大融資力度，提高債券融資比例，嘗試新的債券品種。其次是探索新的融資形式，構造以資產證券化為重要形式的光伏終端市場融資之路。資產證券化應當成為我國光伏終端市場建設中重要的投融資形式，目前大力推廣以光伏電站為基礎資產的資產證券化產品的前提條件已經具備，可逐步試點推廣。再次，建立綜合創新的光伏金融體系，為光伏企業和光伏電站建設營造良好的融資環境。應積極引入第三方風險轉移機制，打通國內外光伏電站建設項目的融資渠道。加強政策性金融機構對光伏電站業務的投入，鼓勵國內業主以賣方信貸的姿態“走出去”，投資開發海外光伏電站。大力支持銀行業、保險業、第三方機構開展業務創新，形成銀行、保險和檢測認證機構的風險分擔模式，有效降低投資風險。金融機構應建立企業評估體系，對優勢企業應放寬授貸條件，積極扶持，消除優勢光伏企業融資障礙。

建立有利于促進光伏行業發展的價格形成機制。在《國家發展改革委關于調整可再生能源電價附加標準與環保電價有關事項的通知》和《國家發展改革委關于發揮價格杠桿作用促進光伏產業健康發展的通知》的基礎上，充分發揮價格杠桿作用，引導資源優化配置，促進光伏發電項目合理布局，有利于激勵光伏企業提高技術水平，不斷降低成本，促進光伏發電產業健康發展。國家應根據光伏發電發展規模、發電成本變化情況等因素，逐步調減光伏電站標桿上網電價和分布式光伏發電電價補貼標準，以促進科技進步，降低成本，提高光伏發電市場競爭力。鼓勵通過招標等競爭方式確定光伏電站上網電價或分布式光伏發電電價補貼標準。電網企業要積極為光伏發電項目提供必要的并網接入、計量等電網服務，及時與光伏發電企業按規定結算電價，減輕企業“找下家”的負擔。同時，要及時計量和審核光伏發電項目的發電量與上網電量，并據此申請電價補貼。

做好光伏發電與輸配用環節的銜接。在規劃設計方面，應統籌光伏發展規模、當地負荷消納能力、電源調節能力、電網承載能力四者之間的關系；應統籌光伏、風電等各種新能源以及配套電網的發展規劃，特別是在西北風電和光伏資源都比較豐富的地區，優化風電和光伏發電外送通道。運行管理方面，應從“源”、“網”和管理方面共同促進光伏的有效消納，進一步明確光伏發電等可再生能源并網消納細則，積極引導光伏發電等可再生能源優化布局和有序發展。

作者單位：國家發展改革委經濟研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