燥熱

簡寬

一

午后，坐公車去書城取一些資料。到站后下車，走進烈日下的街市，突然被一股熱氣流裹挾。公車上冰冷的空調讓身體保持一種恒溫，身體突然與外界的接觸，體溫失去平衡，器官毛孔張大，皮膚極其不適應，燥熱難耐，這時才感覺到夏天已經來臨。

整個春季在房間內連日作業，花草在春天的陽臺上兀自開放，周圍木林旺盛，高過屋頂，將整座房子遮蔽，顯得陰涼。而連續的暴雨使得室內變得潮潤無比，令人不知季節變換。

空氣沉悶，沒有風。回來后進入屋中，發覺那種陰涼已經不再，整個地板開始泛潮。這時趕緊關閉門窗，拉上窗簾，避免外界熱氣流滾進屋內，冷熱作用使室內濕氣蒸騰，地板泛水。只能等到外面氣溫下降或有風時候，再開門窗通風，自然干燥。

二

每天早晨起來時，室內外溫度差距不大，頭腦也最為清醒，于是趕快抓緊時間，刷牙洗臉，喝一杯豆漿，然后打開電腦，趕緊開工。有時正在桌面上印制從大腦輸出的各種靈感信息時，突感精神被某種外界強加干擾，起身時候，手一摸，發覺額頭上、背上，皆已汗水涔涔。

走到窗前，看見外面艷陽炙烤柏油路面，泛出白色光芒，街邊柳樹枝條耷拉發黃。貓狗拖著疲倦的腳步沿著街旁樹蔭下懶散走去，行人稀少，笨重的卡車過后，路面飄起的灰塵在光線中游離，然后往窗的方向飄來。關上窗戶，發覺已是午后，然后關閉門窗，開啟冷氣。長久在冷氣房內工作，查閱資料，修改文本，寂靜的腦力勞動，做著做著有時就昏昏睡過去了。醒來時候，發覺電腦又自動關閉，溫度升高，內心突然變得燥熱，來不及保存的文檔消失殆盡。

此類情況之前出現過多次，甚至藍屏，后查出系統遭遇微小故障。朋友多次警告，別把重要文件放置桌面，丟失不管，特意在桌面設置與盤內鏈接的文件夾快捷方式，可仍長久未用。

人若無法被這種不可知的強行終結警醒，依舊保持傲慢姿態，心神最終只能坍塌于這種終結之中。心煩氣躁是一回事，丟失的心血誰來負責。教訓，成為一種智慧，它督促人隨時保留一種小心謹慎時刻檢索的態度。

三

有時從午后到夜中，無知無覺，全心在一項任務里。長久坐于電腦面前，肉體和意識成為一種指令性的載體。腦子異常興奮，身體卻疲乏不堪，內心像熱氣流注入體內，焦灼不安。降低這種燥熱的重量，常常是走出屋子，讓大腦在靜夜中冷卻下來。幸運的是，這種方式終不會令人失望，變化一定產生。

夏夜天空清朗，蒼穹星星一點點明亮，花草、樹木、街道籠罩迷離夢魘氣息。天地寂靜，走在夜晚街道上，夜風清涼，白晝燥熱全無。有時迎著月色跑步，高大樹影從身后退去，然后在超市內買水、水果、日用品。回來，刷牙洗臉，沖涼，坐著安靜喝一杯茶，收看晚間新聞，在床頭閱讀未完的小說，然后不知不覺睡去。一天結束。

日久之后，漸漸找到對待燥熱天氣的生活方式。

國學朋友送了一本《素問》，里面提到，故風寒在下，燥熱在上，濕氣在中，火游行其間，寒暑六入，故令虛而生化也。

關于燥熱，他說，天氣變化，屬于自然現象。它是一種客觀性，需要人身心感知和防疫，必須要正視生活中所有真實的東西，不被突來的外因蒙蔽和遮擋真實。由此產生的焦躁與盲，是膚淺的，生活也是如此，它需要尋找一種適合自己的平衡狀態。

這著實是一個中肯的道理。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