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訊 宋泉樺
現實生活中,群體感知大多依賴主觀邏輯的概念理解,通過感官系統對外界信息進行處理,獲取當前需要的主體經驗。一般情況下,人們對于外界事物的秩序普遍表現為漠不關心,只有當信息直接作用于宿主,個體才會向其他生命體發出信號,以此表明自身所處的位置;作為在群體中“自我”的精神幻象,個體存在僅僅是時空記憶的延續,屬于當下的真實,而非實在的個人。同時,條件反射性的主體經驗也是相對存在,根據閱歷增長隨時發生改變,而受眾在封閉領域內對事物的解讀容易被傳播者的意見左右,后期輿論環境將影響到最初傳播意志在心識中的種子。
社會標識原指時代的特殊產物,在這里引申為人類集體記憶中的生命觀念,它記錄著一代人的成長歷程,同時也是人們對存在事物絕對信服的“源頭”。生命的外在表現是以物質的運動方式存在的,運動的“源動力”則是來自于民族信仰的根基,或者說是家庭觀念、個人感受、社會理想“三位一體”的精神現象。家庭觀念是同時代人群最原始的符碼,即使語言不通,也能夠在相似區域內感受到文化同源的親切;個人感受,是個體在社會中對反饋信息的綜合整理,是復雜的社會人際網中因緣和合的統一體;社會理想,是主觀能動性的復合期望,它緣前二者而生,極大的影響著人們的精神狀態。“三位一體”的人生構成了人類解讀事物的“最初印象”,假如三者出現偏差,那么必然會加劇表征危機的形勢。
實證主義民族志認為:“在反映論途徑中,意義被看成是置于現實世界的客體、人、觀念或事件中的,語言如同一面鏡子那樣起作用,反映真實的意義,就像意義已經存在于世了。”[1]盡管語言有著反映意義的功用,但是通過語言描述的事物僅限于當事人所能觀察的角度,或者說任何語言表達出的意義都是不完整的、片面的,只能作為時空下特殊的意義單元而存在。《符號學原理》提出語言是由兩根軸組成,第一個是具有延展性的組合段平面,第二個是聯想的平面。羅蘭·巴特認為:“在話語之處,彼此具有某些共同性的單元在人的記憶中聯系起來,并形成了由各種關系支配的詞組。”[2](P79)
詞匯是人們對于已經發生過現象的描述,意義在于盡可能接近地讓他人了解當時的狀態。這種“再現”對后續認知具有一定的引導作用,可是源于彼此境遇不同,讀者會受到慣性思維的制約,形成個人解讀。為了增強社會群體對同一事物的根本認同,有必須采取相關的制度控制法,即“在特定的語境下如何解釋某個行為”[1]。傳統觀念無意識地影響著人們的衣食起居,語言所指受到約定俗稱的理念控制,例如東方人具有趨吉避兇的民族情結,把打碎東西稱作歲歲平安,以此緩解時局下不必要的尷尬,西方人卻喜歡把破敗當作新的開始。由此可見,同一事件的行為即使相似,出于民族背景不同往往會被賦予本身沒有的特殊含義,這個含義是根據民族信仰、民族倫理、民族交往三個部分構成的。
民族信仰,是群體共同追求的某種尚未實現的環境選擇,是人們依靠的精神動力,也包括憑借想象、觀察、反思形成的個人信仰;這些都能將自己極想要達到卻不可能做到的形象歸結為心靈的神,這種“神”的意義在于激發主觀能動性,其不穩定因素則源自文化沖突。民族倫理,原指那些需要被規范的道德情操,在文化傳播中實指潛藏于人類意識中的傳統觀念,起著客觀解釋文化的作用;如果能夠將傳播者的意圖滲透到倫理的塑造中,那么后世一切的解釋都會被倫理的情境所控制。民族交往,又稱文化融合,意義在于調控不同文化區域內人們側重的價值,是精神生產的交流,是文化模式的自由選擇和兼容并蓄。
研究互動傳播的目的,關鍵是理清因緣復雜的社會中,各種潛意識對當前行為的影響,發掘潛意識在傳播中想要表達的真實意圖,轉換語言條件在后續語境中掌控整個文化交流的進程。無論是媒體還是國家和社會群體,都需要及時處理大眾頭腦中的流行意識,并且用大眾可知的相似信息疏通國家意識、群體意識與個體意識中間可能存在的隔閡。
第一,“意識形態就是涵指的所指的形式,而修辭學則是涵指項的形式”[3](P122),為了進一步了解在社會問題上主流意識形態給予的態度,需要進一步深化分析事件本身的意識屬性。譬如大家熟知的神話傳說,它的成立與否幾乎與現實生活沒有多大關系,但是每個民族的人都相信他們的神話真實存在,或者說不成立的事件如果在群體中持續了較長時間,并且與人們現實追求的某個問題不謀而合時,這個事件就成為不能被證偽的真實事件,正如托馬斯定理所定義的那樣“假如人們把條件定義為真,則根據其結果它們即為真”。后世在意識形態下只能按照相似的模式發展,如果事物超出了人們可以想象的具體描述范圍,那么即使是真理,也難以逃脫被質疑的命運。當代傳播中的表征問題從歷史角度觀察,其實從未出現任何危機,不過在新的文化概念超越了傳統的意識視域時,那種編碼與解碼的對抗形式就再度降臨。
第二,“完全客觀雖然是不可能的,但我們卻不能以此為借口,而放任自己的情感自由馳騁于不受限制的主觀情境中”[4]。非邏輯性的虛構根植于白日夢式快感,盡管人們沉醉于自己所編織的夢境中,享受那些在現實中得不到卻讓自己著迷的事物,但是類似情感不具有普遍性,終將湮沒在歷史浪潮中。個人的非理性建構多數時候有違于真實的社會秩序,大眾可以不屑一顧,不過群體的非理性建構卻直接影響著社會意圖,畢竟社會發展是從非理性的探索轉向理性的內部調整。
民族意識通過學習、生活與工作滲透到集體思維,在群體集會中轉化成“我”的境界,表面上“我”存在于一切行為過程中,實際這種所謂的“存在”是民族情結產生的思惑延續。其中“我”所能感知的一切亦非實有,它是根植于民族定式思維的超驗精神,盡管社會可以用文化符碼去向它傳播某種信息,但是在集體無意識中的“我”不可能完全接受外來元素,充其量也是把不可理喻的意義帶到日常能夠指代的范圍。文化表征危機大多處于語言與表意的斷裂,從根本上看就是不同意識形態的互斥性,在任何時候都存在作為講述人“我”的原型介入加工,和解讀者帶有個人感情色彩的理解,因而在“再現”某個特定文化含義時需要恢復實有的認知,即最描述對象的原始指稱。
非理性儀式是組織傳播中極為特殊的手法,它可以短時間內滿足群體成員的多種層次的需要,是能對個體情緒很好釋放的儀式。如教堂舉行的彌撒,受洗者會在其中感受到特殊的“神恩”,暫時性對抗外在世界紛繁復雜的信息,專注于神圣事物中,陶醉于意識消融、情緒漸靜的安詳中。或者在集會或儀式中,主持者不斷施加某種情緒導向,讓與會者進入過于歡喜或悲傷的極端心態,然后周圍的人彼此受到情感釋放人的感染,開始無休止地向其他人吐露心聲。在這個過程中,前意識會受到迷狂情緒影響慢慢消減,潛意識中的某些記憶隨著主持者的需求被隨時喚醒;當主持者發表意見時,參會者處于情感釋放的高峰期,思維意識極度空虛,所以他們失去了自己的想法,只有隨著主導者的意圖去回憶曾經類似事件,通過相似的認識極力支持喚醒集體意識的領導者。
如今的表征危機反映了民眾日益增長的個人意識和當權者流逝的集權意識,當兩者不能實現對話時,官方的表達語言就不再可能成為通用的表意方式。非理性儀式暗示旨在調節民眾那些不合常理的念頭,通過某種運動方式徹底喚醒群體的深層記憶,如叔本華認為“在性質上,理性是女性的,它只在受了以后才能給”[5](P238)。繼而意識形態控制中,非理性才是人類得以發展的土壤,理性僅僅是在大變革后社會的內部調整。
在傳播活動中,盡管大眾常常以自己的評價標準侵蝕著傳統表征方式,但是“自然”依舊以記憶性保持了事物的獨特。自然,其本身是獨立于意識外的真實存在,記錄著人類活動范圍內一切行為,最接近于生命初衷的形式,難以被符號這種指示性工具所遮蔽;但“自然”的記憶卻轉化了不可言說的情感,在同一時間內讓個體意識賦予的意義傳播到大眾視域。如“露從今夜白,月是故鄉明”中,“月”代指了記憶領域里家鄉的美好事物,這種能指與所指在官方領域內并沒有得到制度的認可,卻是由于人們記憶構造中的聯想延伸出所要表達的意義。世上存在著超語言情境,當群體圍繞某個象征物發生系列活動時,這個象征物不僅僅代表原指的實體,而是一段記憶再現。
幾乎所有事物都可以被機械復制,唯有自然,最接近于生命初衷的形式難以被符號這種指示性工具所遮蔽,或者說在歷史進程中“自然”始終保持著原真性,給予一切具有描述性的事物增添了狀態屬性。本雅明嘆息工業時代藝術的平庸化,實際是感慨藝術所指的形式正在被機械復制的模式取代,那些獨一無二的表征正在量販化復制。他指出:“光韻的衰竭來自于兩種情形,他們都與當代生活中大眾意義的增大有關,即現代大眾具有著要使物在空間上和人性上更易接近的強烈愿望,就像他們具有著接受每件實物的復制品以克服其獨一無二性的強烈傾向一樣。”盡管大眾以自己的評價標準侵蝕著傳統表征方式,但是“自然”依舊以記憶性保持了事物的獨特,沒有人可以超越“自然”而讓事物具有生機,更沒有被異化的“自然”,畢竟能夠改變的是語言形式,而不是潛藏在人心中的記憶方塔。
“自然”先意識存在,通過意識轉換成可被認知的信息,在交流進程中“自然”建立在運動的物質上,其活力對應了“自然”特有記憶功能。如在宗教禮拜和團隊訓練上,人們少不了運用大幅度的動作來強化自身某項能力,在集體中互相的超常態運動往往留給了人深刻的印象。因而任何“自然”的記憶使用少不了身體的劇烈運動,當行為達到前所未有的高度時,出于興奮會毫不猶豫地銘記當前的一切。傳播中最為狂熱的不見得是那些思想深邃的言論,讓整個民族振奮的大多是讓大家從頭到尾都徹底運動的群體關注。
表征是“通過話語符號對世界進行‘重構式’再現,并對其意義進行重新詮釋的過程”[6](P90)。在全球一體化進程中,不同意識形態在對世界的解讀上發出了異議聲音,民族、群體內部確定的符號意義再臨重新建構。首先是因為時代精神被不同年齡段的人群分化成了三部分,如前現代認為“眼見為實的真實觀占據了人類歷史的大部分世界”,現代則認為把差異的存在看成是正當的,仁者見仁智者見智”;后現代卻認為“根本不存在什么外在世界,一切都存在于內在之中”。[7](P10)不同思維導向造成了語言分歧。另外,交往中編碼也會受到個性語言的影響,如時下流行的網絡詞語“你妹”,詞根上解讀是你的妹妹,在大眾語言習慣上卻指代臟話“你媽的”,而在年輕一代中常常是詼諧幽默的語氣詞。顯然,社會無意識感染著人們的語言習慣,看似充滿內涵的詞語在個人消解中或許只是發語詞的延伸,一種事物的實指內涵可能在個人無意識的組織中失去原有的作用,那種新式的含義來自于個人生活的習慣。
詞匯不只是表達媒介,在歷史交流中它充當記錄的工具。然而,歷史記錄在同一事物上經常是以別樣的形式呈現,如“狗”這個形象既可以用“犬”代替,也可以用“地羊”,為了押韻詩人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后者。詞匯在原始位置的傳統意義盡管一直被我們熟知,但是失去了特殊的表達方式就不能讓我們感受到真實的歷史。單一性詞匯在認識上是斷裂的,我們必須根據現實語境中描述的目的去判斷,才能將詞匯的現實與歷史相聯系。
為了進一步說明文化表征的差異性,我們可以借助語言形式來解釋事物特有的含義。在西方“God”具有神圣的意味,民眾把它放在心里致以虔誠的禱告;在東方“神”是“人成神成”,大眾會用神表現出通過努力超越自我的情感。同樣的事物,卻因為認知分歧產生了不一樣的指代效果,證明了概念“無論它們具有什么樣的普通性,都不是被置于歷史或在厚重的整體習慣中沉積由個體進行運作的結果”[8](P68)。或者說除了講話時所處的言語情境影響著人的表達,還有超出個人意識外的群體記憶左右著文化表征。
表征合法化是要求文字與客觀存在的事物相對應,非法化則是關于受眾“原子論”遺留的歷史分歧。如人們對于知識的解讀,“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前者的知道是了解外在知識的意思,屬于公共知識領域;后者的不知是內在心靈的層次,屬于私人理解過程。根據兩者的狀態來判定,知與不知都屬于知識的領域,不過社會只能承認前者在公共領域的有效性,而不能對其內在知識做出統一的判斷。由此可見,表征非法化主要是那些不被承認的內在知識向公共知識發起了挑戰,或者說在某個區間段內公共知識不能滿足大眾的精神導向,以至于大眾選擇了用自我解讀來顛覆傳統的定義。任何信息在解碼時,都難以擺脫主觀經驗的制約,尤其是“感悟”的東西,因為成長歷程包含著許多不穩定因素,所以最后感悟的附加知識不過是“因緣和合”的產物,它沒有一個實相能支持自己的觀點,卻又彼此相連決定著想象界。
在當代的文化表征中,為生活而表現和為表現而表現是合法化迫切需要關注的問題。生活而表現是依它所生境的另類方式,如果眼前的狀態發生改變,表達的內涵將與前大不相同,或者說這種認識是被賦予的精神。為表現而表現則依托于傳統理念的延伸,所要表現的就是該表達方式的直指。馬爾庫塞說:“在人類現實中,所有為獲得其生存的必要條件而殫精竭慮的存在,都因此是‘不真實的’和不自由的存在。”[9](P103)表征危機涉及的不只是語言上的變革,還包括心理重建,乃至意識形態的轉化。為了進一步了解其生成要素,研究群體心理的動能控制,是有效調節群體情緒、傳播主體價值的必要途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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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法)羅蘭·巴特.符號學原理[M].李幼蒸,譯.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8.
[3](美)理查德·韋斯特,林恩·H.特納.傳播理論導引:分析與應用[M].劉海龍,譯.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7.
[4]Geertz,C.Thick Description,in c ,Geertz.The Interpretation of cultures.New York ,Basic.
[5](德)叔本華.叔本華人生哲學[M].李成銘,譯.北京:九州出版社,2007.
[6](德)本雅明.機械復制時代的藝術作品[M].王才勇,譯.北京:中國城市出版社,2001.
[7](美)艾爾·芭比.社會研究方法[M].邱澤奇,譯.北京:華夏出版社,2009
[8](法)米歇爾·福柯.知識考古學[M].謝強,馬月,譯.北京:三聯書店,1998.
[9](美)赫伯特·馬爾庫塞.單向度的人[M].上海:上海世紀出版集團,20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