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利標識的符號學分析

陳向軍

（湖北師范學院 政法學院，湖北 黃石435002）

一、作為符號的專利標識

專利標識是一種符號，其實，在人類社會里并非僅此一種符號，但在專利世界里，它卻是一種非常重要的符號。用符號學研究學科領域里的一位學者的話說：“人的精神，人的社會，整個人類世界，浸泡在一種很少有人感覺到其存在，卻無一刻能擺脫的東西里，這種東西叫符號”。［1］現代人幾乎生活在符號的世界中。我們每天看到的、聽到的、使用到的處處都有符號。甚至20世紀的德國哲學家卡西爾給人下了一個全新的定義：“從人類文化的角度來看，符號化的思維與符號化的行為是人類生活最富有代表性的特征，可以把人定義為符號動物。”［2］符號學理論認為，人的思維是由認識表象開始的，事物的表象被記錄到大腦中形成概念。的確如此，我們許多的人，也許從來沒有看到一篇完整的專利文獻，從來沒有真正地判斷過發明創造的三性，但并不阻止我們對發明創造有這樣一個直觀的認識：同類發明創造中最近授權的發明專利應當是最具先進性的技術。這種認識主要來自于各方面對知識產權文化的宣傳與各主體對知識產權制度的重視。人們會將自己的這一認識經驗以一直觀形象的符號來展示，專利標識（標志）就是這樣一種符號，隨著社會發展得越來越復雜，標識的應用范圍也越來越廣。

專利標識的語言描述形式本質上是一種符號。索緒爾指出：“語言是一種表達觀念的系統，因此，可以比之于文字、聾啞人的字母、象征儀式、禮節儀式、軍用信號等等，它只是這些系統中最重要的。因此，我們可以設想有一門研究社會生活中符號生命的科學；它將構成社會心理學的一部分，因而也是普通心理學的一部分；我們管它叫符號學。它將告訴我們符號是由什么構成的，受什么規律支配。因為這門科學還不存在，我們說不出它將會是什么樣子，但是它有存在的權利，它的地位是預先確定了的。語言學不過是這門科學的一部分，將來符號學發現的規律也可以應用于語言學，所以后者將屬于全部人文事實中一個非常確定的領域。確定符號學的恰當地位，這是心理學家的事，語言學家的任務是要確定究竟是什么使得語言在全部符號事實中成為一個特殊的系統。”［3］這段在符號學文獻中無數次被引用的話，此次的作用是讓我們認識到，專利標識是一種符號，是符號中的語言符號類別。專利標識這種符號一旦產生，并由法律強制規定其使用形式，通過反復的使用，給予受眾視角或心理上的刺激，使受眾根據對專利文化認識的經驗來聯想該標示所傳達的內容或者是特定含義。由法律強制規定其使用形式，這是專利標識與其它一般意義上的符號不同之處。

索緒爾把符號看成能指和所指的結合體，通過符號所處系統的內部關系產生意義。專利標識這種符號的能指：哪一國什么類型的專利、專利編號及專利權人選加的內容。專利標識這種符號的所指：此一產品所采用的技術是經過國家審查后，符合三性，由國家授權的、為權利人享有的一定期限的壟斷實施權。

符號作為人們每時每刻的感性思維到邏輯思維的轉換中介符號而存在著、變化運動著。“符號化的思維和符號化的行為是人類生活中最富于代表性的特征。”［4］可以說，專利標識是發明創造現實意義的寄生之所。專利標識作為一種傳播媒介，一頭聯系著發明創造，一頭聯系著廣大的消費者，莫里斯通過分析符號的傳播作用，將符號劃成三個不同的層面：符形層，符義層和符用層。

符形層，是指符號之間的關系。專利標識的符形層即：專利標識應以什么內容來進行，各內容之間的關系。比如，專利（patent）或專利申請中（patent pending）及專利編號。

專利標識的符義層則是指：專利標識的意義所指，也即專利標識與這種標識所代表的內容之間的聯系。如在專利標識中“專利”一詞指的已授權正在有效期內的專利；專利編號則表明在其編號之后是一個可供大家所知的專利信息。

專利標識的符用層，則是指專利標識這種事情與它的使用者之間的關系。既包括標示人的使用，也包括根據該標識進行商品選擇消費與對商品上的專利信息進行查詢的使用，可以說，專利標識的符用層包括了與專利標識符號使用相關的所有的心理學、生理學及社會學現象。

專利標識這種符號不同于任何其他直觀的表情達意的符號，其晦澀難懂，形象的不直觀實在是因為專利法的專業性、技術性太強所決定，正如，我們不論文筆多好，也不能將一份權利要求書寫得如一篇抒情文般感人，其授權的可能性不會增加只會減少。當然，我們也不能因為此符號的晦澀難懂而否定掉這類特殊標示符號的符號意義，因為除此外，目前還找不到更好的符號來代替之。這也許需要借助專利文化的進一步弘揚來解決。

二、專利標識符號的特征

專利標識的法定部分（專利類型與專利號）是經過國家權威機關認定、賦予的，是一種制度化了的常規性的顯示信號，具有真實性和可信性，在市場中也是購買者信息的來源。

（一）識別性

首先，看到標有專利標識的商品，我們就可以認定在該商品之上包含有專利技術或專有設計。在通過細看專利標識，識別該專利產品之上所采用的發明創造的類別。

（二）指引性

中國專利標識法定要求標注的專利號，是我們了解產品之上專利技術或專有設計的文獻信息。

（三）法律約束性

專利標識的內容對于標注而言，并不是完全自由地任意標注的，而是由法律進行了強制性的規定，必須要標注什么樣的內容，對于選加的文字及圖形的標注，還要滿足法律規定的不誤導公眾。所以，從內容的角度而言，專利標識是具有法律約束性的，而從標注的方式來看，也是有關的，必須標注在產品的包裝及產品本身上。雖然標注方式在我國目前并不無此方面的規定，但在美國曾有過關于此方面的大量案例出現。

三、專利標識符號的意義

專利標識作為一種符號，通過其所處的環境，專利制度的反復適用，人們對專利權的認識，而向人們傳遞出這樣一種信號，專利標識下的產品所采用的專利技術，是經過國家專利管理部門的嚴格審核符合了可專利性的要求，才被準予授予專利權的對象，是具備了相當競爭優勢的產品，不容他人侵犯。在現實生活中，專有技術或設計在商品流動中演化為一個符號，人們將對專有技術或設計的信賴轉移到了對專利標示的信賴。專利標識傳遞出以下幾方面的信息。

（一）專利產品具有一定的競爭優勢

對任何一個商業主體，競爭就是與生俱來，無休無止且全方位的利益沖突過程。專利的競爭優勢的培育過程，正是專利權人對專有技術和設計的潛心研究及申請的全過程。而傳遞這種優勢信息的則是專利標示，獲權的專有技術或設計賦予專利標示或專利證書等一種競爭價值。從經濟學的角度來看，這種專利標識所體現的專有技術或設計的競爭優勢有利于減少購買者的成本，節約消費者在相反情況下選擇產品的成本負擔。

每個競爭者為了在競爭中獲勝，都不斷地從各個方面增強自己的實力，提升自己的競爭力，從而獲取競爭優勢。競爭優勢在經濟學研究中主要是從企業、產業及國家三個層次來進行定義的。本文主要著眼于從主體即專利權人的競爭優勢地位來進行論述。所以也僅借用對競爭優勢從企業層面進行定義的內容作參考。波特認為：競爭優勢是通過競爭戰略規劃所產生的具有持續競爭的優越態勢條件；企業的競爭優勢意味著企業在特定產業中具有超過平均水平的業績表現，而這種業績表現具體到財務方面，就是企業獲是超額的投資收益。霍弗和申德爾認為，競爭優勢就是“一個組織通過其資源的調配而獲得的相對于其競爭對手獨特性市場位勢”。［5］郭民生認為：競爭優勢是競爭主體在各種市場競爭形式方面表現出來的優勢組合。或者，也可以說，競爭優勢是在一定的競爭環境下，競爭主體的創新力經過特定的過程所形成的有利于市場競爭的各種態勢的綜合表現。

現代專利制度的起源是英國1624年壟斷法的一個例外性規定。［6］從此，專利權雖然是壟斷的一種形式，但它卻不是反壟斷法意義上的“壟斷”。反壟斷法是為公平競爭而生，通過公平競爭促進社會發展，專利制度則是為了給予投資于技術發明的創造人以一定時期內的壟斷，而促進創新從而推動社會的發展。兩者的宗旨是一致的，但實現的方式卻有別。在專利制度下，我們允許權利人保有一定時期的競爭優勢。至此，專利戰略也成為了一種競爭戰略。

（二）可專利性是競爭優勢的來源

競爭優勢來源于國家行政管理部門對每一個發明創造賦予專利的條件，可專利性就是保證專利權人擁有專利后，在同一時期同一行業其技術領先于本行業的其他競爭對手基礎。基本上每個國家在對一項發明創造進行審核，決定是否授予專利權的問題時，都是從以下三個方面來進行的。

作為符號的專利標識所具有的此種意義，并非簡單由表述“三性”的創造性，實用性及新穎性而決定，而是在不斷的案例適用過程中，對三性的內涵不斷的解釋并認可的過程。此種符號三性上的所指實在是一個復雜的過程，是由專利制度與專利文化的不斷發展，通過人們的感知而實現的。

（三）專利標識自身的競爭價值分析

不同種類的專利標識，如中國發明專利標識的競爭價值要大于實用新型專利標識的競爭價值，實用新型的則要大于外觀設計的。另外因為專利權具有地域性，在不同國家取得的專利權受到該國法律的保護。各個國家對于可專利性的條件雖然都是限于創造性、新穎性及實用性，但在具體的授權過程中，審查員根據本國專利法適用及本人的認識，在授權上的審查嚴格性上是不一樣的，有可能出現這樣的情形，一項專有技術有可能在中國得不到授權，到了其他國家就有可能獲得授權，標識不同國家的專利標識的專利產品之間的競爭性是不一樣的，有些授權嚴格難以獲得授權國家的專利比其他較輕松獲得授權國家的專利的價值應當要高一些，如此，標注該國專利標示的產品就比其他國家的專利標示產品在技術先進方面更具有可信性。

四、專利標識的作用

（一）專利信息的披露義務

專利權人通過公開自己的發明創造來換取國家授予一定時期壟斷權的保護。這種公開是專利權人主動的提交，國家進行收集、存放。當此類文獻漸漸增加，包括過期的專利文獻、正在保護期的專利文獻以及正在申請公開階段的專利文獻，汗牛充棟的專利文獻對于需要者而言其查找的費用與時間就相對增加了很多。為了便于管理數量龐大的專利文獻，國際方面和各個國家都按一定的標準對專利文獻進行分類，其目的是為了階層式管理專利技術內容，以便于專利文獻資料的整理與歸檔；便于企業判斷技術之布局，為技術創新方向提供參考；并且為學術研究提供參考；當然也有利于大眾的檢索；其最終的目的是有利于促進社會科學文化的發展。國際專利分類 （IPC）巴黎公約成員國在1971年3月24日在法國斯特拉斯堡間締結的簽訂 《國際專利分類斯特拉斯堡協定》Strasbourg Agreement Concerning the International Patent Classification中建立的，該協定由世界知識產權組織 （World Intellectual Property Organization，WIPO）頒布實施，協定規定締約國對一切專利文件都應標注適當的國際專利符號。隸屬于Thomson Reuters集團的Derwent機構作為全球專利與科技情報的權威之一，該機構收集世界上超過3700萬件的專利文獻，并由其內部專家給予全面一致的分類，該分類方法稱之為Derwent世界專利索引，簡稱為DWPI。世界上的每一個國家都在國際專利分類的指導下有自己本國的專利分類，如美國1837建立的USPC分類、日本除了采用PCI分類外，還在其本國內同時采用FI/F-term分類、歐洲專利局采用的以IPC為基礎的ECLA分類。我國發明和實用新型專利申請的專利分類號是采用IPC國際專利分類表進行標識，我國的外觀設計采用的洛迦諾分類。這些對專利文獻分類辦法的采用，有助于專業人士及審查人員查找專利文獻。但對于一個消費者或者對某一類技術還沒有興趣去進行檢索的人而言，則無甚幫助。

各國對自己國家的專利文獻進行管理并最終根據國際條約進行關聯，各國對自己國家專利文獻的管理，并提供給專利權人一個專利號，每個人根據此專利號均可以快速地查找到相應的專利文獻。專利標示是一種獲取專利信息的快捷方式。在專利商品上的專利標示，為任何一個消費者提供了查找技術的渠道；為對專利商品有興趣進而后深究其運用的技術提供了快速的查找方式；對看到專利商品后靈機不動的創造者提供了找到創新源泉的方式。將專利標示作為專利權人的義務予以規范，其披露專利信息的功能絕對是立法的理由之一，當然，提示競爭者，不要進入其權利領地也是其立法時考慮的問題。

整個專利制度的設計就是通過授予發明人專利權而換取技術的公開，促進社會的發展。所以專利信息的披露在專利外在的表現形式上應當是其理自明的方式。任何專利外在的表現形式都應當是一個便于其他任何人知曉專利信息的一個渠道。

（二）提示競爭者注意其權利領域

對于同類產品的競爭者而言，在對產品進行分析時，如果對有專利標示的產品，一定要進行相應的專利技術查詢，以免落入到無意識侵權中。對于一些使用很多年但未過保護期限的專利技術，對同類產品的其他競爭者而言，可能不需要技術說明就可以直接生產，如此，沒有專利標示的提醒，很可能就會侵犯他人專利權。而且對權利要求不多的專有技術，同類競爭者是可以實施其沒有權利要求的專有技術部分，因為侵權必須以權利要求書為準。

（三）專利標識具有廣告宣傳功能

任何一項專利技術尤其是發明專利技術的誕生，凝聚了廣大科研人員的心血，是其智力勞動的成果和結晶。而專利制度中設置的新穎性、創造性的要求，使得專利技術往往比現有技術具有顯著的進步。社會公眾對于專利技術往往懷有高科技、高品質的心理和印象，因此，專利標識的使用無疑給專利技術貼上了高科技、高品質的“標簽”，是對專利技術的廣而告之，不僅對專利技術起到廣告宣傳作用，引起社會公眾特別是廣大消費者的關注，而且可以提高專利技術的聲譽和知名度，給專利權人帶來巨大的經濟利益。專利權人標注專利標識的成本，與之相比顯然是微不足道的。［7］

綜上所述，從專利技術信息披露到促進技術交流與進步，從避免專利侵權行為發生到宣傳推廣專利技術，標注專利標識無疑都是一種最直觀、最便利、最經濟的方式之一。

［1］趙毅衡.符號學：原理與推演［M］.南京：南京大學出版社，2011.5.

［2］［4］〔德〕卡西爾.人論［M］.甘陽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1985.35.

［3］〔德〕索緒爾.普通語言學教程［M］.高名凱譯.北京：商務印書館，1980.38.

［5］郭民生.通向未來的制勝之路［M］.北京：知識產權出版社，2010.109.

［6］Martin J.Adelman，Randall R.Rader，John R.Thomas＆Harold C.Wegner：Cases Materials on Patent Law.New York：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96.50.

［7］宋嘉.論專利標識權的行使——兼評現行專利法及其實施細則之不足與完善［D］.上海華東政法大學研究生論文.2011.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