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住“山哈人”的根

/徐偉

景寧的“三月三”現已是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 盧朝升 攝

景寧畬族自治縣是全國惟一一個畬族自治縣，“山哈人”那獨具特色的“山哈話”、畬族山歌、畬族舞蹈和畬族服裝都極具魅力。可隨著經濟社會發展，這些神秘而美麗的畬族文化元素卻在不斷流失。為了留住“山哈人”的根，景寧畬族自治縣人大常委會展開了長達10年的持續監督。

一年一度的“三月三”，是畬族的傳統節日，其重要性相當于漢族人的春節。每年這個時候，景寧畬族自治縣都會迎來數十萬游客，共同感受畬鄉民族風情。

如今的景寧，畬味越來越重了。這一點，土生土長的老“山哈人”（畬族人）更是深有體會，“我家孫女也會唱山歌了，叫她爸‘哎嗲’，叫我‘哎娘’，聽著特別親切。”“現在‘三月三’的歌詞越來越接近生活，舞蹈也跟我們年輕時在山上砍完柴后跳得一樣。”

對此，景寧畬族自治縣人大代表和常委會組成人員頗感欣慰。他們10年來堅持不懈的努力，總算換來了畬娃們那一聲聲“哎嗲、哎娘”和更加清脆嘹亮的畬族山歌。

畬族的后代不會說畬語

景寧畬族自治縣有17萬人口，其中畬族人口1.7萬，是我國惟一一個畬族自治縣。可由于畬漢高度交錯聚居，畬族青年大量外流，致使畬族的傳統文化不斷流失，生活習俗也在悄然發生變化。

“我們夫妻都是正宗的‘山哈人’，但孩子就是不會說客家話，連‘哎嗲’、‘哎娘’都不會叫。回到老家，更沒法與爺爺奶奶交流。”眼看著自己的畬娃連句簡單的畬語都不會講，世代都是“山哈人”的父母們有些失望。

“畬族藝術傳人年邁，傳承人青黃不接，一些傳統的山歌、民間故事面臨失傳。”除了畬族語言，畬族風格的山歌、舞蹈、服飾，也都慢慢失去了其獨有的魅力，畬族服裝變成了節日里才穿的“禮服”，畬族舞演變成了現代舞。

畬族是一個只有語言沒有文字的民族，千百年來，畬語僅靠畬民口口相傳。可隨著城鄉一體化的不斷推進，越來越多的畬民融入漢族生活，會講畬語的人逐漸減少，畬語保護迫在眉睫。這些現狀震撼了縣人大代表，他們紛紛在人代會上提出相關意見、建議：

“應有統一的畬語教材，建立‘畬語培訓中心’，開展畬語等級培訓考核，對機關事業單位和服務窗口單位工作人員進行畬語考評。”

“教育部門要將畬族文化歷史和特色民間文化編入地方教材，中小學校應當開展民族民間文化教育，民族學校要開設畬語輔導課。旅游和對外接待的工作人員要會講畬語。”

“畬族服飾的穿戴要成為公民的一種自覺性日常習慣。在服裝樣式設計上，要實用、簡潔、方便穿著。

…………

代表們的意見、建議引起了縣人大常委會的重視。2004年，縣人大常委會民僑工委就此展開了一系列調研。結果顯示，近80%的畬族后代不會講畬語，75%以上的畬族群眾從來不穿戴民族服飾，70%的畬族學生不會唱山歌。

“語言是營造民族氛圍的第一窗口，是聯結民族感情的紐帶。應大力拯救畬族語言，規范和加強畬語的應用。”2005年12月16日，縣第六屆人大常委會第二十次會議聽取和審議了縣政府《關于民族工作情況的報告》，并要求縣政府從推廣畬族語言的應用入手，大力弘揚畬族文化。

立法、調研、審議，多途徑推動畬族文化發展

收到縣人大常委會的意見后，縣政府馬上研究出臺了《全國畬族文化發展基地建設綱要(2008—2012)》、《景寧畬族自治縣畬族原生態文化保護區實施方案》，并斥資百萬元啟動了“畬族語言應用與保護工程”。其間，有關部門組織力量編撰了《景寧畬族語言簡本》，收錄了2500多條畬族常用詞匯、對話，使口口相傳的畬族語言有了自己的“教科書”。

同時，縣政府還投資近億元開工建設畬族文化中心和畬族博物館，并啟動了民族風情街、鶴溪河廊橋、民族廣場、孔廟等標志性建筑的修繕工程。此外，景寧電視臺還開通了畬語新聞節目，各主要景點也開始推行雙語解說。

在這些措施的推動下，景寧的畬味濃了不少，開始能聽到畬娃喊“哎嗲”、“哎娘”了，大街上也開始出現了身穿畬服的群眾。

可要想讓此景長駐，必須要有法律保障。“文化保護范圍不明確、管理和保護不到位、認定和傳承不規范、研究和利用不充分、獎勵和處罰不分明等問題，都將制約民族文化的發展與傳承，要通過制定單行條例來保護、傳承和弘揚畬族優秀傳統文化。”縣人大常委會副主任吳道法道出了民族文化保護立法的必要性和緊迫性。

2009年4月，縣人大常委會正式啟動了《民族民間文化保護條例》的起草工作，有關工委多次深入實地調研，并通過召開座談會等形式，廣泛聽取社會各界的意見。2010年3月23日，縣第七屆人大常委會第四次會議審議通過《民族民間文化保護條例》，2010年7月30日，省第十一屆人大常委會第十九次會議審查批準。

為確保畬族村寨保持原有風貌，景寧畬族自治縣人大常委會多次組織視察組深入實地視察。

該條例規定，包括畬族語言，具有代表性的民族民間傳說、諺語、山歌、詩歌、戲劇、曲藝、音樂、舞蹈、繪畫、雕塑等，具有民族民間特色的節日和慶典活動、民俗活動、宗教文化，民族體育和民間游藝活動，畬醫畬藥和其他民間傳統醫藥等民族民間文化均納入保護范圍。

自此，景寧的畬族文化保護和發展踏上了新的征程。

為了進一步加快推進原生態民族文化的保護和開發，2012年下半年，縣人大常委會再次組織調研組，實地走訪調研了11個鄉鎮、街道150多個畬族群眾聚居的自然村，收集了大量的第一手資料，為每個民族村建立了檔案資料庫。同時，還通過聽取部門工作匯報、召開座談會、征求代表意見、走訪群眾等方式，深入了解民族村的經濟社會文化發展現狀。

頗具特色的畬族婚禮，常引來路人的駐足觀看。

在深入調研的基礎上，縣第八屆人大常委會第五次會議聽取和審議縣政府《關于扶持少數民族經濟社會文化發展情況的審議意見落實情況的報告》時，常委會組成人員和列席代表紛紛就如何營造民族文化發展氛圍、推動文化發展與經濟發展相結合等問題，提出了一系列意見建議：

“相對漢族村而言，民族村發展較為緩慢，要將散居的畬族群眾集中安置，建一個純畬族的村寨，打造中國第一畬寨，以保持畬族的民俗習慣。”

“集聚發展才能更好地傳承畬族文化。在老城區的金山垟、新城區的外舍圍灘周圍的低丘緩坡上、副城的佃源農民創業園設立純畬族的下山移民點，定點、整村安置畬族群眾，建起畬族風格濃郁的特色民居，保護民族傳統建筑、語言、習俗的整體性。”

“全面推進云景公路、景泰公路等沿線村莊的畬族元素上墻及村莊景觀打造，營造民族建筑文化長廊和茶山畬族公園。”

“要搞好民族自然村落的調查，加強對有文化底蘊、有歷史價值的古村落和古民宅的保護和利用。”

…………

2013年1月，縣人大常委會又向縣委、縣政府提交了《構建民族自身發展的強大動力》的調研報告，針對民族文化保護、傳承中存在的問題，提出了構建民族文化的原生態保護動力、集聚發展動力、組織保障動力、資金保障動力、創新發展動力等五大對策。

讓“山哈人”回歸“山哈”生活

接到縣人大常委會的報告后，副縣長潘婭紅馬上帶領縣府辦、民宗局等部門負責人，連續5次到縣人大常委會溝通相關內容的落實舉措。

令人高興的是，在縣八屆人大二次會議上，縣長藍伶俐向代表們列出了一系列傳承和發展民族文化的計劃：建立民族文化總部、召開民族工作大會、整合資源有序推進10個畬寨建設、培育10個歷史文化古村。更令代表們意外的是，在該次人代會上，縣長藍伶俐不僅穿著民族服裝，還戴著畬族鳳冠作政府工作報告。

同時，縣政府按照“會唱一首畬歌、能跳一段畬舞、會說簡單畬語”的目標，對全縣機關事業單位的畬族干部和窗口單位工作人員，開展了大規模的畬族文化普及培訓，并實行畬族服飾日制度，要求機關單位副科以上畬族干部，每周一及重要節日穿戴畬族服飾上班。

“泰禮好（大家好）！”如今再走進縣行政審批中心，這里的工作人員都會用雙語與你交流。事實上，不僅機關單位說起了畬語，電視臺開播了畬語新聞，景區導游開始用雙語講解，連法庭上的法官也開始學畬語，推行雙語訴訟。此外，教育部門除了加大對民族小學的扶持，還推行在小學校園播放畬族歌曲，在職業高中增設畬藝班。

2013年12月3日，縣人大常委會組織視察民族風情旅游度假區時發現，東弄村等一些典型的畬族古村寨都得到了較好的保護，那些雕梁畫棟的畬族老宅令人流連忘返。為了改善一些畬族群眾的生活條件，縣政府還統一規劃新造了一批頗具特色的畬族新寨。

“哈啰哩啰，哈啰哩啰。山連山啰，哩啰哩啰，坡連坡啰……”每晚七點，在縣運動場的廣場舞隊伍里，近千名群眾跟隨畬族樂曲《山窩里飛出畬家的歌》翩翩起舞。在2013年全國原創廣場健身操（舞）作品評選中，景寧畬族自治縣“畬之林健身隊”參賽的畬族廣場舞《美麗的畬鄉等你來》在全國262個參賽作品中脫穎而出，榮獲全國首屆廣場舞健身操（舞）評選活動一等獎，成為浙江省唯一一個榮獲此獎的團隊。

另據了解，該縣現已整理畬族文化文字資料230多萬字，搶救畬族文物遺物1100多件，征集畬族書籍200多冊，整理、記錄、歸檔畬族宗譜20多本。同時，該縣還建立了全國首個畬族文化數據庫，建立了17個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傳承基地，全縣現共有非遺代表性傳承人國家級1人、省級13人。目前，《畬族山歌》、《中國畬鄉三月三》已成功申報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景寧畬族自治縣也先后榮獲了“中國民間文化藝術之鄉”、“中國國際旅游文化目的地”、“中國最佳民族風情旅游名縣”、“中華最佳文化生態旅游勝地”等稱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