膠東雄師揚威浦東——第31軍在上海戰役中

□ 陳廣相

這是正向上海突進的中國人民解放軍

1949年5月8日，第3野戰軍第31軍接到上級命令：在第9兵團指揮下，迅速向浦東地區開進，攻占周浦、高行諸點，會同第30軍奪取高橋，直插三岔港，封鎖黃浦江，切斷守敵海上退路。

第31軍即于次日晝夜兼程，飛奔浦東。部隊行軍的幾天里，雨沒停過，風雨時緩時急。入夜以后，烏云壓頂，部隊只能在風雨、泥濘和黑暗中前行。數萬將士經過6晝夜急行軍，于5月14日到達浦東南端的奉賢、南匯一線，像一把銳利的匕首扎向了浦東。

“浦東東瀕大海，北接長江口，地形南寬北窄，位于西北端的三岔港與對岸的吳淞隔江相對，為上海的水上門戶。拿下了浦東，即可切斷市區之敵海上退路，形成關門打狗之勢。”在第31軍指揮所里，參謀長黎有章這樣介紹地形和敵情。

軍首長經過研究，決心用長途奔襲、中間突破、以快搶先、以猛制勝的戰術手段，以第91師直取周浦鎮，得手后繼續向高橋攻擊前進；第93師沿南匯、川沙公路直取新陸，得手后繼續向高行、金家橋、東溝鎮方向攻擊；第92師兩個團為第二梯隊，尾隨第91師前進，視情投入戰斗。

5月15日下午，第91師由柘林、舊金城出發，沿奉賢、航頭之線冒雨奔襲周浦。第271團副團長田軍率該團2營和偵察分隊作為師的先頭部隊，提前出發。一路上，田軍嚴密封鎖消息，隱蔽地向周浦鎮逼近。深夜，田軍率領的先頭部隊到達周浦西南蕭家樓時，與敵兩個連遭遇，該部當機立斷，以快速動作先敵開火，打得敵人措手不及，迅速搶占了天花庵車站。

第271團主力則直插周浦鎮以北，切斷敵人退路，會同第272團和273團包圍周浦鎮。16日凌晨4時左右，第271團3營抵近鎮西車站。8連俘獲敵人一個哨兵，一問，得知敵人陣地前沿沒有附防障礙，乘敵不備突然沖進敵人陣地，以手榴彈和沖鋒槍同敵人展開短兵相接的激戰，殲敵一個排。

與此同時，第273團2營進至蕭家樓東北面的朱家宅，正要向河北岸一個橋頭陣地發起攻擊時，狡猾的敵人從碉堡中伸出白旗，企圖以詐降使我上當。2營派5連1排長崔登芝等人前往受降。突然，碉堡里射出密集的子彈，我猝不及防，遭受部分傷亡。團首長立即命令5連強行攻擊，戰士們冒著敵人密集的火力，沖進橋頭陣地，消滅了頑抗之敵。

戰斗進行到上午9時許，第272團從鎮西和西南兩個方向攻入鎮內，與271團打通聯系。經過10個小時戰斗，殲守敵大部。繼又激戰1小時，全殲困守鎮中制高點“中山電氣公司”大樓的頑敵。

18日午夜，第279團在277團1營配合下，向金家橋攻擊前進。金家橋是浦東敵外圍陣地的又一重要據點，西、南兩面有寬闊的江汊為天然屏障，防御工事極為堅固。守敵為第37軍209師兩個團，并有坦克配合作戰。

第279團副團長傅百賢指揮2營首先從東北側強攻，在炸毀敵一座地堡后，突破敵人陣地，殲敵一個連。該團3營從東南方向擊潰敵前沿部隊，占領部分陣地。戰至19日凌晨，控制了金家橋以北地區，將敵壓縮于金家橋車站內。天明之后，國民黨軍約兩個營的兵力在4輛坦克掩護下，向3營陣地瘋狂反撲。3營指戰員依托土坎、壕溝和房屋，頑強抗擊，并擊毀坦克一輛。8連連續打退敵多次反撲，3個連干部先后傷亡，在這緊要關頭，1排排長王德友挺身而出，指揮僅剩的十余名戰士英勇奮戰，激戰至黃昏，終于將敵人擊退。入夜，我攻擊部隊發起總攻，殲守敵一部，殘敵向慶寧寺、洋涇鎮方向潰逃，金家橋遂告解放。

至此，第31軍挺進浦東以來，接連攻占守敵幾個外圍據點，殲敵4000余人，控制了東溝鎮和高行鎮以南地區，粉碎了湯恩伯在外圍陣地阻我前進的企圖，勝利地完成了第一階段的作戰任務。

當第31軍會同第30軍直插浦東，連續奪取外圍據點，直逼敵中心據點高橋之后，湯恩伯慌了，于5月19日急調75軍至高橋，與敵第37軍、12軍及95師組成“浦東兵團”，并派54軍軍長闕漢騫坐鎮統一指揮，妄圖阻我于高橋以南地區，解除對黃浦江口的威脅，以保住黃浦江出逃的唯一通道。

第31軍決心以第92師（欠276團）加強第91師的272團和軍炮團一部，先行攻殲高橋西南、正南外圍守敵，爾后會同第30軍攻占高橋鎮。

第92師師長徐體山、政委張英了解到，在高橋四周三四里地面上，層層疊疊地布滿了據稱由專門工程師設計，并經英、日、美三國工程師前后指導修建的地堡和其它工事。守軍宣稱，這里有“不可逾越”的“火網織成的陣地”：在防地前每一公里正面都平均配備5門大炮，每炮配彈300發。守軍還宣稱，這里有陸海空軍聯合組成的立體防線，不但地上有坦克和裝甲車助戰、空中有飛機支援，而且在黃浦江、東海和長江口還有軍艦與吳淞要塞炮臺可以自東、西、北三處輪番交叉炮擊。

徐體山與政委張英等領導商量，確定了制敵之策。

19日晚上，徐體山率領第92師接替了第30軍張江柵鎮至高橋鎮外圍的部分防務，并于20日晚對敵發起攻擊，先后攻占了楊家宅、王家碼頭、中鎬和陳家蕩等敵陣地。

國民黨軍為阻止第92師進攻，在海軍、空軍、炮兵和坦克的支援下，先后向我正面的第272團、275團和側翼的277團陣地發動了從一個營到一個師規模不等的瘋狂反撲。

從時任第3野戰軍第31軍軍長的周志堅的回憶文章中，可以看到當時戰斗的艱苦：“高橋地區面積狹小，地形開闊，水網交錯。公路、橋梁大部被敵破壞，部隊運動受到很大限制，不便展開，大口徑火炮跟不上，彈藥輸送，物資補給和傷員轉運都遇到很大困難。這一帶村莊的房屋都沿河溝稀疏構筑，我占領后，又無堅固的建筑物作依托，加上陰雨連綿，水位上升，不便土工作業，即使是臨時的突擊挖了交通壕，壕內迅即被水淹沒，不便隱蔽和運動，輕武器常被泥漿堵塞打不響。而敵人筑有永久性的鋼筋水泥集團堡，各地堡之間有蓋溝和交通壕相連結，周圍設置了鐵絲網、鹿砦、木城等各種附防工事和障礙，配備了重火器，并能得到黃浦江西岸的炮兵和黃浦江上、長江口外的軍艦、炮火的支援，以及飛機、坦克的掩護。在這地區內，敵人無論兵力、火力、地形、工事、補給等諸方面都占有很大優勢。我軍就是在這樣不利的情況下，極其艱苦地與垂死掙扎的敵人連續進行了五晝夜的激烈戰斗。”

21日，敵人在重炮、海軍和空軍掩護下，向第277團之慶寧寺、第272團之陳家蕩、第275團之王家碼頭等陣地兇猛反撲。

國民黨軍向第277團慶寧寺陣地的反撲，是從當日拂曉開始的。敵以約一個團的兵力，由上海市區悄悄東渡黃浦江，企圖來個出其不意。277團識破其詭計，先頭上岸的一部被我全殲。11時許，敵又以一個多營的兵力在對岸炮兵和江中軍艦炮火的掩護下，再次渡江向我陣地撲來，277團頑強抗擊，激戰至黃昏將敵擊退。

與此同時，高橋守敵以一個團的兵力，憑借地炮、艦炮和飛機的支援，在一個坦克連的掩護下，向王家碼頭、蔡司廟我第275團2營陣地沖來。4連英勇抗擊，但由于三面受敵，人員傷亡過大，彈藥耗盡，被迫撤出了陣地；5連的蔡司廟陣地也被敵人突破；3營的中鎬陣地，經過反復爭奪，于黃昏將敵擊退。

是日上午，高橋守敵約一個營的兵力，向陳家蕩第272團3營陣地猛撲，并突入了陣地。該團一面組織1、3營進行正面反擊，一面令2營從側翼迂回到敵后，插進敵群內，配合1、3營擊退反撲之敵，并乘敵潰退之際，奪取了公路以西一個集團堡和幾幢獨立屋。敵人調整兵力，對我楔入敵陣地內的2營實施夾擊，由于漲潮，溝渠水深，有的重傷員還沒有來得及包扎，就被淹亡，地形對我十分不利。2營不得不撤回原陣地，后撤時遭到敵步兵、坦克阻擊，營長、副營長先后負傷，擔任掩護的5連兩個排，在掩護4、6連撤出后，遭敵合圍，激戰至午夜，大部分英勇犧牲。

湯恩伯鑒于21日的反撲收效甚微，于22日拂曉急調第75軍增援浦東高橋地區。

22日，從拂曉到黃昏，敵人向第31軍陣地傾瀉了大量的炮彈和炸彈，其步兵在坦克掩護下，發動多次反撲，我陣地多處被突破，又多次奪了回來。全體指戰員與敵浴血奮戰一整天，予敵以重大殺傷，鞏固了陣地。

23日，敵以第12軍的353師、95師共約5個團的兵力，在艦炮掩護下，向第275團陣地發起了輪番猛烈的反撲。第275團以一敵五，頑強抗住了敵人一波波沖擊。激戰至午后，敵人突入該團1營的楊家宅陣地。營長劉金文組織1連實施反擊，將敵擊退。2連在抗擊敵人反撲時傷亡很大，連、排干部多數傷亡，部隊撤離了陣地。敵人得寸進尺，一部沖到營部，1營教導員楊品一命令司號班長殷明義代理2連連長，組織營部及2、3連僅有的30多名戰士堅決向敵反擊。

這時，營與團部的電話聯系也中斷了，在這十分危急的時刻，副團長王亞明帶領警衛班趕到，同陣地上的部隊一起將敵擊退，恢復了主陣地。與此同時，另一路敵人從1、3營陣地之間突入，逼進小楊家宅西南，距團指揮所只有200米。副政委林風沉著冷靜，組織團指揮所的參謀、干事、偵察兵和前去送彈藥未及返回的隨隊民工，與敵展開血戰，終于打退了反撲之敵。

5月23日下午，我重炮兵終于趕到前線。周志堅令其自王家灣以西陣地，對高橋東北海面之10余艘國民黨軍艦猛烈射擊，當即擊中7艘，其余的拼命往外海逃竄。軍艦一逃，大大減輕了第31軍陣地的壓力。經過連夜的激烈戰斗，第31軍粉碎了敵人的瘋狂反撲，奪取和鞏固了高橋外圍的主要陣地，為攻克高橋創造了有利條件。

國民黨軍連續的全力反撲，不但沒有占到什么便宜，相反卻損兵折將，慘遭敗北。上海守軍頭目湯恩伯連續反撲不成，便開始準備撤逃。第3野戰軍和第9兵團首長發出命令：第31軍并統一指揮第30軍，沿海岸、江岸奪取高橋，直插三岔港，切斷敵人海上逃路。

這是第31軍頭一回指揮另一個同級部隊協同作戰。軍長周志堅很看重這第一次，立即和姚運良副軍長一起，在軍指揮所召開師以上首長會議，并請第30軍副軍長饒守坤前來參加，一起研究制定了從高橋突破，直插三岔港的作戰方案：以第30軍由高橋東側發起攻擊；第31軍以91師（欠272團）并配屬274團及軍山炮團，擔負高橋西南和東南方向的主攻任務。周志堅強調說：“大家回去以后，立即進行部署，抓緊時間做好各種戰斗準備，尤其要加強相互間的協同；各攻擊部隊的推進要迅速，要隱蔽，搞好近迫作業，精心組織戰斗。”

25日傍晚時分，各部向高橋守敵發起凌厲攻勢。第271團5連乘我火炮向敵縱深延伸的瞬間，攻占了敵集團堡。4連突入鎮內，占領一幢大樓。副團長田軍率領第二梯隊突入鎮內后，經過激烈巷戰，占領了鎮中心的橋頭堡，殲滅敵人一個營。第273團在271團突破后，即從其左翼投入縱深戰斗，迅速向北和西北方向發展進攻，沿河北岸攻擊前進，至26日拂曉，殲敵兩個營，俘敵1000余人。第274團3營經1個多小時的戰斗，由西南方向突入鎮內，占領了幾幢樓房。7連3排在排長帶領下，連續爆破，攻占了敵人一個集團堡，當繼續向縱深發展時，突遭敵人反擊。該排英勇擊退敵人三次反撲，并乘勝奪取了1座橋頭堡，消滅敵人1個排，為后續部隊向縱深發展掃清了障礙。接著，1、2營加入戰斗，分別向鎮東北和鎮北方向發展進攻，殲敵1000余人。第93師277團、279團按預定部署向高橋以西之敵發起猛烈攻擊，接連奪取了優作宅、凌家宅和王水宅、齊家宅等沿江陣地。右翼第30軍的部隊也從高橋正東突破，進入縱深。

在兩個軍的強大攻勢下，高橋守敵一部被殲，大部于26日上午倉惶向三岔港方向逃竄。周志堅即令部隊嚴密搜索鎮內殘敵，鞏固高橋陣地，并以主力追殲逃敵。令第271團、273團分路直插三岔港，第274團插向江邊汽油公司，第277團插向江心沙，第279團向西沈家宅方向追擊。

各部隊不顧連日作戰饑餓疲勞，發揚勇猛頑強的戰斗精神，緊追不舍地截殲逃敵。第271團9連3排排長杜成文帶領兩名戰士跑在全連前頭，到達江邊時，發現大批敵人正在擁擠著上船，慌慌張張地亂成一片，即向敵喊話進行政治瓦解，迫敵1100余人繳械投降。第274團7連3排快速追至汽油公司，俘敵千余人。第277團1營1小時急行軍9公里，直插江心沙，敵人正爭相登船逃命，該營一陣猛打，俘敵1200余人，他們只要遲到一步，這股敵人就登船溜掉了。

這時，遠程火炮也調上來了，立即用火力封鎖了黃浦江口。

戰斗至26日中午結束。至此，第31軍勝利完成了浦東地區作戰任務，共計斃傷敵人2600余人，俘敵16000余人。

浦東之戰的勝利，也是眾多烈士用鮮血和生命換來的。浦東作戰中，第31軍共犧牲730人，負傷2790人。

第31軍指戰員，在浦東之戰結束之后，便迅速開往浙江嘉興等地，準備執行新的任務，只留下730名烈士的英魂，長眠在這塊英雄的土地上，永遠伴隨著黃浦江的潮漲潮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