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蘇省鹽城高等師范學校
繆鴻蔚

在我的印象里多變的不是人,不是物,而是家鄉的路。
我的老家在東臺新街鎮方東村,那是一個偏僻的海邊。
小的時候,我喜歡坐在爺爺的腿上,聽他講過去的故事,他講得最多的就是家鄉那崎嶇不平的爛泥路。他說:“那時候野外的小動物很多,晚上出門得特別小心。一次我趕夜路,就著個草垛小歇一會兒。突然竄出一條蛇,咬了我一口,我疼得暈了過去。當我醒來時,已身在一個農家了。原來有個醫生碰巧走過,就把我救了,不然,也就沒有你咯!”爺爺說到這兒,爽朗地笑了。還有一次,爺爺帶爸爸到親戚家去,他推著用木頭制成的獨輪車,上面坐著爸爸,經過一條小河,由于接連下了好幾天的雨,河上的堤壩被沖開了一道缺口。當時天色已晚,雖然月光融融,但一棵大樹的影子遮住了視線,獨輪車翻在缺口里。爸爸掉進了河里,連喝了好幾口水。這該死的爛泥路!
當我稍微大一點,就偎依在爸爸的身上,聽他講上世紀70年代的沙石路坑洼不平,三日無雨,塵土飛揚;一旦下雨,泥濘半靴。爸爸回家時,作了一首打油詩:“乘車如同進舞場,一顛一簸三晃蕩。滿面涂炭黑老包,一不小心頭被撞。”有一次,爸爸從部隊轉業,從家鄉到縣城報到,他親眼看見途中發生了一起交通事故。一路顛簸中的汽車,撞倒了一個騎自行車的老人。只見那個老人趴倒在地上,鮮血染紅了一大片,爸爸的心都揪起來。老人被立即送去醫院,但因傷情過重,搶救無效,失去了生命。那時,爸爸恨透了家鄉的路。80年代,由于改革開放,家鄉也開始招商引資,好不容易洽談了一個項目,外商來家鄉考察,當車開到離村委會有三四里路時,車突然被雨后呈糊糊狀的爛泥坑陷住了。那外商急得團團轉。村里組織很多人好不容易才把車從泥坑里推了出來。外商很惱火地說:“回去!”好好的一個項目就這樣泡湯了。這可恨的沙石路!
改革開放以后,農村公路建設飛速發展,實現了由量的擴張向質的飛躍:一條條康莊大道,四通八達,縱橫交錯。從市區到農村都是清一色的高品質混凝土路。前幾年國慶節我回老家,眼前的情景,令我不敢相信,但又不能不信。低暗、潮濕的平房,變成了一座座高樓大廈。一棵棵柿子樹長得十分茂盛,柿子高高地掛在枝頭。到了奶奶家,奶奶喜出望外,趕緊拿柿子來招待我。我邊吃邊問:“如果這柿子吃不掉,豈不浪費?”這時,當村委會主任的三叔來了,笑著對我說:“現在的農村不是從前了,交通方便了,這公路也四通八達。農村不僅實現了村村通公路,而且實現了組組通公路。農民生產的產品再也不愁銷路了。”只聽有人說:“是啊,現在是人在家中坐,貨銷五大洲啊。”三叔爽朗地笑了,奶奶和我也笑了。我不禁贊嘆,這路修得好!呵,家鄉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