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煥

為了留下兒子的遺腹子,公婆承諾拿出15萬讓兒媳留下孩子。孰料,生下的孩子竟然身患重癥,公婆反悔了。為了孩子的棄留,昔日公婆和兒媳反目成仇,甚至差點對簿公堂。此時,小叔子站了出來,一場親情對峙最終在溫情中重燃愛和希望……
2012年12月初,在杭州工作的趙衛強突然接到父親電話,說他的哥哥趙赟在滬陜高速上出車禍身亡!
時年24歲的趙衛強是河南省南陽市宛城區人,哥哥趙赟比他大兩歲。父親趙鐵柱與母親蔣麗影原是市運輸公司職工,下崗后經營一臺大貨車跑運輸。2006年,趙赟高考失利,便跟隨父親跑運輸。2012年與南陽姑娘李藍琴喜結連理。而趙衛強2008年考入寧波大學,畢業后進入杭州菲特電器公司做業務員。
趙衛強匆匆趕回家才得知,哥哥趙赟因疲勞駕駛與前車追尾身亡,這起車禍他負全責。父母悲痛欲絕,新婚不久的李藍琴更是哭得死去活來。趙衛強忍著悲痛,料理完哥哥喪事。返回杭州后,得知嫂子李藍琴已懷孕三個多月,他激動地對父母說:這是上天憐憫,讓哥哥留下珍貴的骨血?。?/p>
李藍琴的父母要求女兒趕緊把孩子打掉,以免耽擱自己將來的幸福??哨w鐵柱和蔣麗影卻流著淚求她:“孩子是趙赟的根,藍琴,你可不能狠心??!”見李藍琴猶豫不決,公公趙鐵柱拍著胸脯說:“你只要把孩子生下來,由我們來撫養,另外再給你15萬元補償!當初給趙赟買的婚房,在你改嫁前可以一直住在里面?!泵鎸晌焕先说钠笠约霸手Z的條件,李藍琴最終答應,并與他們簽下了“生子協議”。隨后,趙鐵柱湊足15萬元,一家人期盼著胎兒的誕生。
2013年5月16日,李藍琴在南陽婦科醫院順產誕下一名女嬰,取名趙念蕓,小名蕓蕓。趙赟有后了!趙鐵柱和妻子喜不自勝,抱著孫女怎么逗弄也不夠。
可是,蕓蕓兩個月大時,出現嚴重吐奶、腹脹等癥狀,經南陽醫專附二醫院檢查,被確診為重癥“肝糖原累積癥”。這是一種極其罕見的先天性糖脂代謝性疾病,為染色體隱性遺傳,嬰兒會出現肝、脾腫大,低血糖、酸中毒等癥狀,導致中樞神經系統退行性病變,直至死亡。得知消息的趙衛強,趕回家帶侄女到河南省鄭大一附院復查,可醫生診斷如出一轍。趙衛強只得留下自己積攢的一萬元,先回杭州上班。
蕓蕓住進了南陽醫專附二醫院,每天要注射降心肌酶,進口營養針……每個月的住院費就高達兩萬多元,醫生說最有效的治療是進行肝移植。
這時,李藍琴的父母埋怨女兒不聽話,以家中有事為由,將她騙離趙家。兒媳兩天不歸,孩子的病情反復不定……趙鐵柱夫婦急了:李藍琴不會是真要把孩子扔給他們吧?可是第三天,李藍琴就回來了,她還是放心不下孩子。兒媳的回歸,讓趙鐵柱老兩口一夜沒睡著,他們尋思:雖說蕓蕓是大兒子的一脈骨血,可也是個不折不扣的“賠錢娃”。自己與老伴年邁體弱,恐怕很難像當初承諾的那樣撫養她長大,李藍琴怎么說也是孩子的媽,她也該承擔起撫養蕓蕓的責任??!何況她已有退意,這次回頭,難保下次不再跑啊!思來想去,趙鐵柱夫婦決定先退出,把“包袱”扔給李藍琴。
這以后,趙鐵柱夫婦去醫院的次數越來越少,連孩子的醫藥費也不繳了。李藍琴只好找到南陽市人民路菁華小區公婆家。這時,趙鐵柱夫婦哭著說他們年齡大了,精力有限,孫女是死是活,他們管不了!李藍琴聞言失聲:“你們怎么能這樣?不是說好孩子歸你們撫養,再給我15萬嗎?”
蔣麗影咕噥道:“錢早就花在給蕓蕓看病上了……再說,我們出錢是想讓你生個健康的孩子,誰讓你這么不爭氣?”李藍琴氣得渾身哆嗦,說不出話來,蔣麗影趁機將她推出家門。他們的冷漠讓李藍琴痛徹心扉,她跌跌撞撞回到家,忍不住號啕大哭。
救治哥哥的血脈,叔嫂戀詮釋愛的真諦
憤怒的李藍琴拿著公婆寫的補償協議,到南陽市宛城區人民法院起訴趙鐵柱夫婦。但法院工作人員認定這紙協議本來就不合法,不予受理。更令她憤怒的是,這以后,趙鐵柱夫婦為了躲她,住到鄉下親戚家,她數次抱著孩子登門都碰壁。
一次,公婆家的門竟然開了,是剛回家的小叔子趙衛強,他高興地將她們迎進門,誰知李藍琴一把將孩子塞到他懷里,滿腔怒火道:“還給你們趙家!”說罷便轉身離去。趙衛強愣了,抱著嗷嗷大哭的孩子手足無措。可過了十幾分鐘,李藍琴又哭著跑了回來,抱起女兒,將臉貼在她的小臉上,柔聲道:“寶貝不哭,媽媽錯了,我們回家……”
疑惑的趙衛強追出去,耐心詢問她怎么了。得知事情經過,趙衛強驚得說不出話:父母從沒告訴他這些,每次都說很好。父母怎會如此絕情!趙衛強滿懷愧疚道:“嫂子,我一定說服爸媽,把孩子接回來。”
可當趙衛強提出要將蕓蕓接回家時,趙鐵柱呵斥:“蕓蕓病得那么重,哪里救得了她!萬一我們撒手去了,蕓蕓沒爹沒媽,那時才真叫害了她……”趙衛強不依:“不是還有我嗎?”母親哭著說:“你千萬別趟這渾水!你連家都還沒成……”任憑趙衛強怎么勸,趙鐵柱夫婦堅決不肯把孩子接回來。
趙衛強很是無奈,心懷愧疚買了大包小包的營養品,來李藍琴居住的陽光城小區看侄女。見李藍琴為了孩子忙得手忙腳亂,為了賺醫療費,還要帶著孩子出去擺地攤,趙衛強心里不是滋味。在多次勸說父母未果后,他作出一個大膽的決定:辭去杭州的工作,回到南陽幫助李藍琴母女,為死去的哥哥盡一份責任!
起初,李藍琴對他充滿戒備,幾次把他趕出去。可趙衛強堅持每天幫忙照顧蕓蕓……見李藍琴每天為孩子拖累,鮮有時間打扮自己,趙衛強還特意到商場給她買了一件粉色羽絨服:“嫂子,我替哥哥送給你的,你為我們趙家吃苦了?!崩钏{琴感動得眼眶濕潤。一天,李藍琴從外面回到家時,她看見趙衛強正在手舞足蹈哄女兒吃東西,蕓蕓沖著他咯咯直笑??吹剿麄兪逯堕_心的樣子,李藍琴的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笑容……那一刻,她恍然覺得站在面前的是丈夫趙赟!endprint
趙衛強的真誠讓李藍琴也不再戒備,兩人經常聊天。一天李藍琴敞開了心扉,告訴趙衛強:“我當初的確是想拿到補償款,才答應生下孩子??勺隽藡寢尯螅业南敕ㄈ淖兞?,如果我這個做媽媽的都不要她,還指望誰能疼她?”說著,李藍琴淚如泉涌。這時,趙衛強忍不住伸手想幫她擦拭,可剛抬手,兩個人都愣住了,接下來雙雙羞紅了臉……
得知兒子沒有找工作,每天去幫李藍琴照顧孩子,趙鐵柱很氣惱:“你一個大老爺們,不去干點事業,成天去你嫂子那干嗎?你千萬不要摻和,她就是想甩包袱……”趙衛強面對父親的自私和狹隘,很無語。
后來李藍琴帶著女兒去北京、上海等大醫院診斷,醫生都建議只有肝移植最有效,可李藍琴小時候患過肝炎,她的肝并不適合移植!在鄭大附一醫院檢查后,失望的李藍琴坐在醫院走廊號啕大哭。那一刻,趙衛強忍不住輕輕攬過她的肩頭……當李藍琴情緒漸漸平靜下來,她突然尷尬得滿臉通紅……可是,也許一母同胞的緣故,李藍琴覺得趙衛強身上有著丈夫趙赟的味道,她多么想永遠依靠著他!
其實,趙衛強心中何嘗不糾結,和嫂子李藍琴相處中,她的善良、溫柔和體貼,讓他心動不已,可她畢竟曾是他大嫂,身份的鴻溝讓他一直壓抑著感情。
趙衛強發現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李藍琴開始躲著自己了。哥哥已經去世,當真愛來敲門,他又有什么理由拒絕?經過整整一周的反復思考,趙衛強鼓起勇氣去找李藍琴,他要親口告訴她:他愿意照顧她和蕓蕓一輩子!可那天,當趙衛強來到李藍琴家,鄰居卻告訴他,孩子突然發燒,李藍琴的腳扭傷了,她一瘸一拐抱孩子去了醫院。趙衛強一聽,趕緊向南陽二醫院跑去,見到李藍琴抱著孩子排隊,著急得眼淚直掉,趙衛強上前摟住李藍琴,接過孩子:“別怕!有我在!”不知道為什么,李藍琴頓時哭倒在他懷里……
得知小兒子竟與李藍琴談上了戀愛,趙鐵柱夫婦大驚失色:“她是你嫂子,也不怕別人戳你脊梁骨?你找個啥樣的好姑娘不行?”蔣麗影甚至推測:“她肯定是訛咱們錢不成,就想套牢你!這個歹毒的女人!”為了讓兒子斷了念頭,夫婦倆到處給他物色相親對象。
可趙衛強堅決不去,憤怒的蔣麗影找到李藍琴,劈頭蓋臉地罵道:“你真是不知廉恥,竟然勾引我們家衛強,你對得起死去的趙赟嗎?”蔣麗影的罵聲引來了鄰居們的圍觀,李藍琴感到萬分羞辱,氣得大哭。聞訊趕來的趙衛強擋在父母面前:“誰欺負藍琴我跟他拼了!”看到兒子眼中的怒火,蔣麗影心里發怵。
來硬的不行,不甘心的蔣麗影開始示弱,又找到李藍琴哀求:“只要你答應離開衛強,我們要念蕓,并給你15萬元補償款。”提到補償款,李藍琴怒從中來:“你們用錢讓我生下孩子,又想用錢讓我離開衛強,你們死了這條心吧,我是不會離開衛強的?!?/p>
為了避免父母的糾纏,2014年2月底,趙衛強給李藍琴在濱河花園租了套單元房。之后,趙衛強換了手機號碼,也搬了進去,以便照顧李藍琴母女。
此后,趙衛強讓李藍琴在家照顧孩子,自己則拼命工作賺錢。白天,他在一家房地產公司做銷售員。晚上,他放下面子去鬧市擺地攤,直到深夜才歸家。李藍琴心疼不已,在家照顧孩子,為趙衛強燉各種補湯。
2014年3月的一天,趙衛強接到好哥們劉偉的電話:“衛強,你趕快回家,你爸暈倒了,正在中心醫院搶救。”趙衛強心頭一顫,匆匆往醫院趕。父親已被推進手術室,看到兒子,蔣麗影上去就是一記耳光:“你這個不孝子,你爸是被你氣病的!”
原來,兒子離家出走,給趙鐵柱不小打擊,這天早上起床后,他突然暈倒在地。被120送入醫院后,醫生診斷,趙鐵柱突發高血壓,導致腦血管爆裂,必須立馬進行開顱手術。蔣麗影六神無主,找不到兒子,只好找其好哥們劉偉給他捎信。趙衛強懊悔不已,要是父親有個三長兩短,這輩子他都不會原諒自己。兩個小時后,手術室門打開,醫生神情凝重道:“患者已脫離生命危險,但仍處于昏迷中,能否醒來,還要看他的造化。”
三天后,趙鐵柱仍未醒來,但生命體征基本穩定,從重癥監護室轉往普通病房。看著一直昏迷不醒的父親,趙衛強的心揪得緊緊的。此時,不堪重負的蔣麗影也因腎盂腎炎住進了醫院。父母雙雙病倒,讓趙衛強心如油煎。
在趙家最艱難的時刻,善良的李藍琴放下曾經的恩怨,將孩子交給自己的父母,懇求他們幫自己好好照顧女兒。李藍琴來到婆婆蔣麗影身邊,她寸步不離守在婆婆身邊,幫忙按摩、推拿,期望減輕婆婆痛苦。蔣麗影對她余恨未消,一次,故意打翻尿壺,李藍琴默默收拾,毫無怨言;她還買了一臺數字播放機,下載許多戲曲,給蔣麗影解悶……經過十來天休養,蔣麗影終于出院了,這時的她對李藍琴態度緩和許多。
而趙鐵柱一直陷入昏迷,擔心蔣麗影操勞出毛病,趙衛強堅持守在病房,可時間久了,醫療費、生活費等都成了大問題。這時,李藍琴又提出,由她來照顧趙鐵柱。這樣,趙衛強白天外出打零工掙錢,李藍琴在醫院照顧趙鐵柱。遵照醫生囑托,李藍琴不停地跟公爹說話,以此來喚醒他的意識。她給他講蕓蕓的可愛之處,李藍琴相信血脈相連,讓女兒趴在公爹床頭,故意逗蕓蕓,讓她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這時,趙鐵柱的心電圖顯示有了很大的波動,難道這是公爹對自己的回應?小念蕓睡覺時,李藍琴不斷地給公爹擦身、翻身,以防生褥瘡。晚上,她還打來熱水給他泡腳。她堅信,親情一定能喚醒昏迷的趙鐵柱!
由于掛念老伴,蔣麗影在家靜養幾天后,便趕往醫院。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李藍琴正在給老伴按摩雙腿??吹绞Y麗影,李藍琴輕輕地叫了一聲媽。這時,同房病友紛紛贊道:“你生了孝順女兒啊,對父親照顧得細致入微……”當得知李藍琴是兒媳后,大伙更是敬佩。愧疚、自責使蔣麗影無地自容,她抓住李藍琴的手,顫聲道:“媽老糊涂了,做了對不起你的事,你不恨媽吧?”“過去的事就別再提了,我們要盡快讓爸爸醒來?!崩钏{琴動情道。
在大家的精心照料下,2014年4月的一天,趙鐵柱最終醒了過來,身體虛弱的他尚不能大聲說話,當蔣麗影把李藍琴所做的一切告訴老伴后,趙鐵柱扭轉頭,老淚橫流,拉著李藍琴的手,嘴角不斷抖動:“你……你……受苦了?!眲x那間,李藍琴泣不成聲,老人的這句話讓往日所有的恩怨情仇,所有的委屈都消失殆盡,留在生命中的只剩汩汩流淌的血脈相連。
2014年“五一”,趙衛強和李藍琴低調成婚,正式結為夫妻。結婚后,趙衛強去鄭州大學附一醫院,進行了肝臟配型,令人激動的是,他的肝臟配型竟然與蕓蕓高度相配!拿到結果后,激動不已的趙衛強抱著孩子來到哥哥墳前,“哥,你放心,我一定會照顧藍琴,救治蕓蕓?!睘榱私o蕓蕓治病,趙衛強在微博上向社會求助,網友們為李藍琴的大義所感動,紛紛為蕓蕓捐款,如今加上積蓄,他們已湊了近30萬元。由于蕓蕓尚年幼,醫生認為2歲后進行手術,風險更低。目前,趙家人仍在努力,為手術的那一天做著充足準備。相信歷經磨難的這一家人,共同攜手一定會撥開頭頂烏云,沐浴在愛的陽光下,給原本不幸的蕓蕓一個幸福的未來。
編輯/劉彩華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