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子煙的迷霧

袁越

最近身邊抽電子煙的人越來越多了。他們的理由有兩個，一是認為電子煙比普通香煙健康，二是相信電子煙可以幫助他們戒煙。不過這兩條都有爭議，迄今為止尚無定論。

電子煙其實就是一個霧化器，里面裝著尼古丁溶液，原則上不含焦油等其他有害物質。這玩意兒最早是深圳的“如煙”公司發明的，但現在已經有很多國際煙草公司涉足這一領域。據統計，最近這兩年平均每個月都有將近10個新的品牌上市銷售，花樣也日漸豐富，有的會在前端裝一個紅色小燈泡，盡可能模擬吸煙的感覺。還有的加入了各種香精，使用者可以經常變換口味。甚至還出現了自帶控制軟件的電子煙，使用者可以精確地調節尼古丁的釋放量。

電子煙的出現在國際控煙組織內部引發了激烈爭論，甚至有可能導致這個向來穩固的聯盟發生分裂。電子煙的支持派和反對派都試圖利用科學為自己的主張辯護，但這個領域缺乏高質量的研究，無論哪一方都拿不出像樣的論文支持自己的立場。

比如，支持派認為電子煙只含有尼古丁，比香煙更安全。但反對派認為尼古丁本身也是有毒的，已經出現了因為皮膚上沾了液體尼古丁而中毒的案例。另外，電子煙中通常會加入幫助尼古丁霧化的丙二醇，已有證據顯示丙二醇會讓某些人的呼吸系統產生不適。另外，如今市場上絕大部分電子煙都是深圳的工廠代工生產的，反對派認為這些產品的質量控制不夠嚴格，往往含有尼古丁之外的有害雜質。今年4月出版的《腫瘤臨床研究》雜志刊登了一篇論文稱，體外培養的呼吸道上皮細胞暴露在電子煙霧中一段時間之后發生了基因突變，其突變模式和普通香煙非常相似。

再比如，支持派認為電子煙可以幫助吸煙者戒煙。去年在新西蘭做的一項研究顯示，電子煙和戒煙貼一樣有效。但該論文發表后廣受質疑，反對派指責這項研究不夠嚴謹，收集數據的方法有問題。與此同時，美國加州大學舊金山分校的研究人員利用互聯網收集了949名吸煙者的吸煙史，發現電子煙對于戒煙沒有幫助。同樣，支持派指責這篇論文也存在問題，因為通常只有那些重度成癮者才會考慮使用電子煙來戒煙，所以他們戒煙失敗是很正常的。

反對派擔心那些花花綠綠的電子煙會成為青少年開始吸煙的誘因。美國疾病控制與預防中心（CDC）在2012年進行的一項全國普查顯示，美國有178萬青少年使用電子煙，其中將近10%的人在此之前從來沒有抽過普通香煙。但支持派認為青少年歷來就是一個喜歡嘗試新鮮事物的群體，這個比例是很正常的，與電子煙無關。

因為雙方爭論不休，各國政府也莫衷一是。目前只有新加坡和巴西等極少數國家禁止了電子煙，美國和歐盟都沒有下結論，甚至連相關的立法都尚未完備，處于無法可依的狀態。世界衛生組織（WHO）于今年8月26日發表了一份報告，建議像對待香煙那樣禁止室內使用電子煙，并嚴禁煙草公司生產含有特殊口味的電子煙，防止青少年受其誘惑。WHO還計劃在今年10月召開一次關于電子煙的研討會，進一步明確立場。

事實上，反對派最擔心的還不是科學問題，而是形象問題。控煙聯盟花費了幾十年的努力試圖將吸煙變成一種令人羞恥的行為，這個努力起碼在一些發達國家已經見到了成效。反對派擔心電子煙的出現會讓這一成果付之東流，讓吸煙這個行為重新被社會認可，香煙制品重新被當作一種“文明”的商品而被主流社會接納。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