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賢方
美國加州的吉利德科學公司成功研發的Sovaldi是治療C-型肝炎的特效藥,臨床實驗報告顯示,在一個12周的療程后,高達90%的患者得以痊愈。Sovaldi最終獲美國食品藥物管理局(FDA)批準并在2013年年底上市。這對擁有約1.7億C-型肝炎患者的世界來說,不能不說是一個福音。但不好的消息是Sovaldi奇貴,每個藥片價格竟為1000美元,一個療程需84片藥,也就是8.4萬美元。
自新藥上市后,僅2014年上半年吉利德就獲高達58億美元的銷售額。專家指責公司的貪婪,醫療保險機構及美國國會呼吁其降價。但是,該公司就是堅持不降價,并聲稱Sovaldi體現了價值,它極大地節省了未來的醫療費——按此邏輯,我們眾多的藥品都應該大幅地漲價。
但更令美國老百姓惱怒的是,同樣的藥在其他國家卻是以極低價銷售。Sovaldi計劃在印度以900美元一個療程的價格上市,這只是美國售價的1%。而且吉利德執行副總裁格雷格·奧爾頓還表示,將與印度一些仿制藥生產商合作,以生產藥品供應當地市場,那時的價格還會進一步下降。為何會有這種巨大的價格差別。以格雷格·奧爾頓的辯解,公司定價是根據一個國家的人均收入及發病率為依據。根據世界銀行數據,2009~2013年,印度人均收入僅為1499美元,美國則是53143美元,同時印度有1200萬慢性丙型肝炎(HCV)患者。
可是,即使按人均收入的比率,Sovaldi所賣價格也應該高于900美元,到底是什么原因,導致了跨國藥廠如此不合理的定價策略?
其實,公司在印度大幅減價,也是迫不得已,所體現的是主權大于財產私有權的現實。如認為專利藥對于本國市場太過昂貴,印度政府有權力行使強制許可權,允許本土仿制藥商生產廉價仿制藥。若是那樣,跨國制藥公司不僅喪失在印度的銷售收入,更可能失去其產品的專利權。由此看來,Sovaldi之所以在各個國家售價不同,在美國為8.2萬美元,德國6.7萬美元,在英國和加拿大5.5萬美元,而印度及埃及等只有美國價格的百分之一。歸根結底,是因為不同國家對知識產權的保護力度不同。
對知識產權的保護,是權衡的結果。我們知道,任何一種創新,包括新技術、新配方、新的流程等,體現的是新知識,所帶來的是效率的提高和社會進步。但是,知識類于公共產品,具非排他性特征,它可以多方使用。如當吉利德開發出Sovaldi后,它會生產這種藥,而且其他公司也可使用此技術,其結果是更大人類群體受益。那么,從社會角度看,那就不應該去保護知識產權,以利創新的普及,使社會進步。但若沒有知識產權,創新者也就無法從創新中獲利,那就沒有動力去創新,從而導致整個社會在創新上落后。最終,社會的選擇是兩者的折中:給予創新者專利保護,但只有一定期限,這期限在醫藥等行業為二十年。
一個新藥的開發實屬不易,要經過十年以上的研究和臨床實驗,需要巨大投入,而且在此過程中的極大部分,會因各種原因被淘汰。但醫藥公司愿意承擔這樣的風險,是因為若有一個新藥品獲得FDA的批準,那就是特許經營權,它的定價因素就不是成本,而是買方的可承受能力,那是暴利時期。
而且藥品專利權的性質尚與其他類的知識產權不同。書籍電影也有版權保護,但賣方不能由此而漫天要價,因為那促使買方去尋找其他替代產品。藥是治病救命的,它的價值就與生命等同,那無論什么樣的高價都會有買方需求,更何況很多藥是醫療保險支付的。顯然,若完全由市場機制主導,那些針對致命性疾病,且沒有很好替代品的專利藥賣到“天價”,也就是必然的了。
那是否就應該用政府去影響專利藥的定價?不同的社會作出了自己的選擇。美國是一個極端的例子,它堅持訴求以市場主導的價格機制,從而也就有最昂貴的專利藥價,而其他一些國家,存在著政府行政和法律干預的壓力,也就會抑制價格,而政府甚至可以取消專利,如印度那樣,那價格的底線就是邊際成本了,這在藥品業真是微不足道的。
到底哪種社會選擇更具合理性?這個問題沒有正確答案,它取決于一個社會在歷史過程中所形成的主流價值觀。但是,我們看到,是美國的制度為創新者提供了更大報酬和經濟動力,固然這更加導致社會兩極化趨勢。無怪乎,美國能在創新上領先于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