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的任務

◎鄒龍軍

人生的任務

◎鄒龍軍

天熱，貪涼，早上起來天旋地轉——病了。渾身軟塌塌的，腦袋昏沉沉的，想倒在床上好好休息，可準時的鬧鐘正在頑固地鬧著鈴，提醒著我要趕緊起床上班。沒辦法，手上那么多事沒做，只好拖著病怏怏的身體起身，打算繼續做那似乎永遠做不完的工作。不禁感嘆，人生，到底是為了什么？

我在車上閉目養神，身邊有兩個老人，看情況是久未謀面又偶然相逢。兩人互相問候后，一個老者問：“你的任務完成了嗎？”

我聽得奇怪，也來了興致，什么任務？他們都應該退休了吧，難不成是神秘的情報人員？

另外一個老人嘆了口氣，說：“完成了。你呢？”

“我還沒，我還有一個老爸。”

我恍然大悟。原來，他們說的任務就是家庭，是父母、兒女、伴侶，為了他們的生老病死，安身立業而甘愿奉獻一生。這讓我想到我父親對我說過的話，等到你結了婚，我的任務就完成一大半了。以前并不理解其中的深意，如今想起來卻是滿滿的感動。

人一生多長啊，多少人悠悠數十載，全部都給了家庭。看著父母邁向時間深處，人老體弱，需盡心盡責地照顧；撫養孩子，更是一件費心血的事，從小到大，吃穿住行，樣樣都得操心，還要盼著他找份好工作，給他物色一個好媳婦；等到抱孫子了，說任務完成了吧，但是還不能休息，還要帶孫子，兒子媳婦都在忙事業呢，生活壓力這么大，大家都是開足馬力運轉。看著后輩們一天一天成長，他們自己也走過了年富力壯的時候了，總算可以放慢節奏了，陪著老伴走下去，從青絲到白發。等到落日西垂，人生落幕，回首往事，這樣的人應該問心無愧，可以心安地面對他的一生。

側過臉看著這兩位飽經風霜的老人，他們這一生肯定過得很苦吧。從他們粗糙的皮膚，佝僂的身體可以看出是吃苦走過來的人。然而我相信他們的家人一定是他們心底力量的源泉。無論何種凄風苦雨，無論日子多么灰暗，遠方家庭的燈火和家人的笑聲永遠照耀著、溫暖著困苦的心靈，家庭是出發點，又是歸宿地。

曾經以為這樣的日子太平凡太瑣碎。也許是受了先賢“治國平天下”的影響，也許是因教室墻上偉人畫像的激勵，我自小就把大大的世界裝在了小小的心臟里，自小就有了以“天下為己任”的志向。年輕的心向往遠方，看著田間小路一直蜿蜒遠去，就有了用腳步丈量它的想法，面對房前的高山，我渴望看到那邊的情景。所以曾走過許多地方，做過多種工作，但每次都被繁瑣的生活攪得疲憊不堪。出發之時還有豪情滿懷，臨了只剩深深的疲倦。

大概年輕人都要經過一次蛻變吧，從激情澎湃志在四方到收心斂性置身生活。現在，被生活蹂躪后的心靈慢慢地冷靜下來，不會盲目去追尋虛無縹緲可望不可及的東西，開始把目光放在腳下，好好適應眼前才是生活之道。沉入生活后，少了許多無由來的憂慮，有了更多的時間去干些實事。雖然生活的瑣細就像夏日傍晚的蚊蟲一樣纏人不休，但是一份小小的努力，就會有一份小小的收獲，在付出與收獲里，體味生活的酸甜苦辣，這是充實的味道。

有時也會問自己，這樣的改變，算不算一種妥協或者背叛？畢竟夢想之花也曾開在人生最美好的季節，誰會輕易忘記？站在江邊，江水悠悠魚兒翻騰，聯想到人的命運也正如這江中魚兒，有三種形式：逆流而上，另辟蹊徑，順勢而下。其中以逆流而上，激流搏擊最能震撼人心，他們的成功往往傳為佳話，為世人傳唱；另辟蹊徑，斜逸旁出者，自然有他的才氣和能力，創造一個燦爛的世界，為人們所樂道；而順勢而下，隨波逐流的人，則意味著流向平凡，在忙忙碌碌里平平淡淡，輕悄悄地來，輕悄悄地去。我們習慣地把前兩者作為目標，把成功勵志都附在夢想身上。但夢想的距離太遙遠，宛若天空的星辰，它永遠在我們頭上發著光，散發著誘惑，引誘我們一心仰望天空而忽略了腳下。一心仰望天空的人，必將栽倒在生活的深溝里。我們要帶著仰望星空的心，做著腳踏實地的事。

不管生活如何，不管走到哪里，即使如風箏般高飄入云，也總有牽掛如細繩伴隨你，直到天涯海角。我們總該把目光放到身邊，關注自己愛和關心的人。追夢路太長太遠，不如放慢腳步，關注身邊。家庭，永遠是人生任務中最重要、最深刻的一個環節。這不是一種背叛，而是一種清醒，是一個新的開始。

搖搖晃晃的汽車安靜下來了，原來它已駛過了坑坑洼洼的馬路開向了寬闊平整的水泥路，速度也提上來了，我到達目的地又快了些，近了些。

（責任編輯 張海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