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里幾度杏花開
夢里常常出現這樣的情景:一樹樹雪白雪白的杏花在微風中搖曳,陽光暖暖地照著大地,空氣中飄著新鮮的泥土的氣息,混合著淡淡的杏花香和甜甜的青草味,蜜蜂在花間忙碌,我穿著花布衫象一只蝴蝶在花叢中飛舞。
其實,這是我童年時某個春天里真實的一幕。過去多少年了,山杏花作為我生命中的初始之花一直都與我同在。記憶里家鄉的野花也不少,有名字的沒名字的我都愛。火紅的薩日朗我愛,嬌媚的山芍藥我愛,素雅的馬蘭花我愛,毛絨絨的耗子花我也愛,就連那平淡無奇的蒲公英花我也喜歡。但那漫山遍野的杏花更深深地烙在我的腦海里。因為杏花是我童年時見過的所有花中最常見最像樣的花,也是唯一有花有果有價值的花。
小時候,家鄉的山崗上,田埂上,土路旁到處都有婀娜多姿的山杏樹。五六月間,草牙尖尖,羊跑青的時候,也正是杏花開放的好時節。一場春雨過后,昨晚還荒涼寂寞的山野,今早一下子就粉妝淡抹了。身臨其境之時,才知道什么叫做“山花爛漫”了。杏花有白有粉,白粉相映。白得純凈,粉得水嫩。遠看如雪如云如霞如霧如煙,一片一片飄浮游蕩在山坡上。近看杏花,花托紅色,花苞粉色,花朵白色,花蕊黃色。無論是五瓣花形,花朵大小,還是風韻與英姿,都如桃似李若櫻象梅。
那時候,我真的很小,不知道愛花懂花惜花護花的道理,也沒有聽說過“折花是要留住瞬間的美麗”,幾乎是見花就采。杏樹剛打芽苞,我便翹首以待了。總是忍不住翹腳折枝,插在裝滿水的空酒瓶里,放在屋子最顯眼的地方,雖不懂欣賞,卻日日觀察,看在水分充足的條件下那瞬間開放的美好,高興得手舞足蹈。
杏花開放時,我喜歡徜徉其中。上學或放學的路上,一頭扎進花叢中,躺在柔軟而斑駁的草地上,枕著書包,望那春雨洗凈的藍天,聞著淡淡的青草味和甜甜的杏花香,享受著暖暖陽光的安慰和徐徐微風的愛撫。有時候獨自趴在草地上寫字讀書,有時候和伙伴們在千樹萬樹杏花之間追逐嬉戲,有時候把杏花做成美麗的花環戴在頭上,有時候在杏樹下捉螞蚱。早上怕遲到,不敢耽擱太久。晚上就沒事了,父母都在田里干活沒時間管理我們。常常玩到天色已晚,才晃晃悠悠出現在村口的小路上。小學六年,十里土路,十里杏花,初中三年也是十里土路,十里杏花。我和伙伴們,每天都步行往返于土路之間,穿梭于杏樹之中。可以說我是吃著山杏長大的。
山杏,先開花后長葉。花一落,小毛桃就從蕊里探出頭來。葉也開始迅速長大。窮山溝的孩子沒見過世面不說,由于種種原因似乎總是饑餓的。杏,剛手指甲大小時,我們就迫不及待了,小土匪一樣瘋狂地采摘,然后大吃大嚼。青杏吃起來脆生生,酸溜溜的。饞嘴的孩子什么也不管不顧了,直到吃飽,吃夠或是酸得流口水了冒汗了或是倒牙了為止。想想如今牙齒不好,一定和當年涉杏有關。
杏肉不但可以生食,還可以加工成果脯,杏干等,杏仁可以食用,炸油,藥用。當然這都是后來才知道的。那時的我是年幼無知的,只記得杏核是我們小孩最愛的玩具,杏樹是大人們的搖錢樹。杏熟了,果實累累。熟了的杏子,口感有點面,有點甜。到了農閑的時候,家家戶戶,除了老弱病殘之外都上山采杏去了。小小的杏核可以換錢,很貴的。農家人在青黃不接的時候 ,出幾個錢兒,正好解了燃眉之急。我和伙伴的筆本錢,學雜費,買冰棍兒的鋼镚兒,家里的柴米油鹽等零用錢很大部分都來自于此。
杏花爛漫的景象如海市蜃樓般美好,曾無數次出現在我記憶的天空。朋友幫我問了周公:夢見花開,實乃好事。事實上每次夢見山杏花之后,我的心情都無比歡愉。那是因為杏花一直都在我的生命里盛開不敗。
(責任編輯 劉月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