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析美國“重返亞太”的公共外交策略

謝曉軍

湖南省社科院

試析美國“重返亞太”的公共外交策略

謝曉軍

湖南省社科院

“重返亞太”是美國政府在奧巴馬第一任期時就高調宣布的一項重大外交戰略。為贏得亞太各國民眾對美國戰略東移的支持，平衡中國等其他亞太大國在該地區日益增長的影響力，奧巴馬政府通過開展魅力外交、網絡外交和文化外交等方式，在亞太地區頻繁進行公共外交活動。由于美國“重返亞太”與中國國家利益密切相關，因此，研究美國在亞太國家的公共外交實踐，對我們深刻把握當今亞太地區的政治格局和發展態勢具有重要啟示。

重返亞太；戰略東移；公共外交

“9.11事件”之后，布什政府對東南亞的忽視導致美國在該地區的信任度大打折扣。隨著反恐戰爭的結束，美國全球戰略“重心”自西向東轉移到亞太。面對以中國為代表的亞太新興大國在綜合實力上的全面崛起，奧巴馬政府意識到，美國要“重返亞太”，單靠加大經濟、軍事等硬實力資源的投入是不夠的，還必須以公共外交為手段，以西方民主價值觀為核心，不斷提升美國在亞太的軟實力，重塑并維護美國主導下的“戰略平衡”。一方面，奧巴馬政府要加強亞太各國特別是東南亞國家民眾對美國的信任，需要利用公共外交來發揮作用。另一方面，美國戰略東移還有平衡中國在亞太地區日益上升的影響力的戰略意圖，美國“重返亞太”意味著中美雙方在該地區展開一場影響力的爭奪和軟實力的較量。為此，奧巴馬政府自第一任期以來就格外注重“巧實力”外交策略，特別是通過領導人的魅力外交、新媒體網絡外交、以及文化外交等“軟實力”手段，在亞太地區頻繁開展公共外交活動。

一、發動魅力攻勢，政府高官走親民路線重塑美國形象

借助領導人和政府高官的個人魅力開展公共外交，是奧巴馬執政團隊的一大亮點。早在2009年奧巴馬第一次就任美國總統之際，美國布魯金斯學會東北亞政策研究中心主任卜睿哲（Richard Bush）就提出，美國在亞洲重建軟實力的首要方式是“拋頭露面”，并建議包括美國總統在內的政府高級官員都應盡可能出席有亞洲同行參加的國際會議。通過在世界各大媒體發表公開演說和與亞洲國家的民眾直接接觸等形式，美國政府要員充分發揮自身的名人效應，宣傳美國的內外政策和價值觀，并在公眾中樹立友善、自信、民主、清廉等正面形象，以此重建美國的亞太軟實力。

奧巴馬政府對亞太地區的關注程度遠遠超過其前任小布什時期。為凸顯亞洲在美國外交議程中的重要地位，奧巴馬政府的高級官員頻訪亞太，通過在國際會議等重大場合高調亮相或公開發表演說，吸引了來自世界各大媒體的關注和熱炒，無形中加深了美國在亞太民眾中的存在感。2012年11月，奧巴馬在總統競選連任成功后，首個出訪的地區就選擇了東南亞的泰國、緬甸和柬埔寨三國，這是他當任美國總統以來第五次訪問亞洲，凸顯奧巴馬第二個任期對亞太地區的重視。而在這之前，時任國務卿的希拉里和國防部長帕內塔也多次現身亞洲，引起國際媒體的追蹤和當地民眾的廣泛關注。特別值得一提的是，奧巴馬總統于2012年11月19日對緬甸展開了歷史性訪問，使其成為首位在位期間出訪該國的美國總統。奧巴馬和緬甸反對派領導人昂山素季舉行會晤并共同召開記者會。會上奧巴馬稱贊昂山素季為緬甸的民主作出貢獻，并表示美國將支持緬甸的民主進程。記者會上奧巴馬擁抱親吻昂山素季的舉動令緬甸民眾歡欣鼓舞。為了表示對奧巴馬訪緬的歡迎，有民眾甚至揮舞著寫有“我們的世界英雄和傳奇”等字樣的海報。

美國政要在出訪當中還十分注重與當地平民尤其是青年學生之間的交流互動。2009年2月，剛出任美國國務卿的希拉里打破多年“先歐后亞”的慣例，首次出訪即選擇了亞洲，并與當地民眾親密互動，受到搖滾明星般的待遇。在日本東京大學，她和學生們談到了棒球；在雅加達，她在熱門電視節目上拿自己音樂品味開玩笑；在首爾，她一度提及自己與先生的感情，感動了韓國梨花女子大學的聽眾。希拉里亞洲行展現了她較柔和的一面，博得廣大歡迎。在與公眾互動方面，奧巴馬總統也毫不遜色。2009年11月13日，奧巴馬在日本東京發表演講時提到綠茶冰激凌、日本人傳統的熱情與好客，還有那個與他同名的小濱（Obama）鎮，讓他的日本聽眾們為之傾倒。在隨后對中國的訪問中，奧巴馬專程到復旦大學（上海科技館）發表演講，與中國青年學生對話，闡述美對華政策及在其他重要問題上的立場，并認真回答了各個高校同學的提問。美國政要在出訪中與亞洲普通民眾之間的交流互動，經過新聞媒體的報道和網絡傳播，無疑有利于提升美國領導人在亞太公眾中的正面形象。

此外，美國政要包括一些駐外大使的“生活秀”，也為美國政府在樹立清廉道德形象和傳播其價值觀方面都產生積極影響。美國駐華大使駱家輝上任時攜家人一同乘飛機坐經濟艙，身邊沒有大量隨從，以及他背雙肩包、自己用優惠券買咖啡的“平民生活秀”，得到國內一些媒體的追捧和民眾的稱贊。2011年8月，美國副總統拜登在訪華期間，一行5人花79元人民幣在北京街頭品嘗小吃的報道，引起中國民眾特別是網民的熱捧和感嘆。2009年11月，美國總統奧巴馬訪華抵達上海時從飛機上走下來那一刻，他本人在雨中撐傘的鏡頭也給不少國人留下深刻印象。

總之，美國政府高官親自出馬，在亞太地區來回“穿梭”，通過公開演說以及個人“生活秀”等方式發動魅力攻勢，不僅宣傳了美國的亞洲政策和價值觀，而且為提升美國的正面形象做出重要貢獻。

二、發揮技術優勢，開展新媒體網絡外交主導亞太輿論

信息網絡技術的快速發展，使以美國之音、自由亞洲電臺等傳統廣播媒體為代表的傳播方式面臨一些困境，美國政府正大力開發新媒體網絡技術在國際政治中的潛力。美國作為互聯網的發源地和科技最發達的國家在“公共外交2.0”時代具有先天優勢。美國早在十幾年前就開始利用網絡手段來促進外交工作，目前全球訪問量最大、影響力最廣的搜索引擎、社交網絡服務（SNS）平臺等幾乎都是美國公司。美國不僅可以用最先進的理念開展網絡外交，還可以通過科技、人員交流等方式向其他國家提供網絡技術支持，從而提高公共外交的有效性。

目前，網絡新媒體已逐漸成為美國政府與各國民眾之間溝通的重要橋梁，也是傳播美國文化與價值觀、開展公共外交的新式武器。針對亞洲國家，美國相當重視互聯網和即時通訊工具的作用，通過與亞洲民眾尤其是年輕一代的信息溝通和交流來影響當地輿論，并以此籠絡民心。2013年2月6日，新任國務卿克里按美國國務院慣例，提前4天在其官方網站上向全球所有慶祝農歷春節的人士發表賀詞，稱奧巴馬總統和他都期待著美國與亞太地區的民眾構建更加牢固的關系，借此拉近與亞洲民眾之間的感情。

網絡新媒體技術的廣泛應用為各國公眾開拓了與美國政府保持聯絡、加強溝通、增進了解的新通道，同時塑造了美國的親民形象，在年輕一代中效果尤其顯著。美國駐外大使館很早就意識到這一點，于是通過頻繁傳播信息、制造話題、與線下活動相結合等方式吸引了大批亞洲民眾持續的關注。例如，目前印尼的Facebook用戶有將近4352.3萬，位列世界第三，僅次于美國和印度。

三、憑借文化強勢，對亞太青少年價值觀進行潛移默化

有效的公共外交包括短期、中期和長期的戰略，而長期戰略是建立在文化和教育交流之上的。文化和教育活動項目周期長，宣傳色彩較淡，因而對他國的精英和年輕一代的影響更深。由于美國媒體的宣傳活動在不少國家總面臨一些質疑、批評甚至抵制，與這些國家開展文化教育交流則更具有現實意義。通過組織開展多種多樣的人文交流項目，展示并傳播美國的文化及價值觀，促進了美國同其他國家民眾之間的相互理解。

加強與亞洲國家之間的教育文化交流是美國政府提升其亞太軟實力的一個重要措施。美國亞洲基金會的一份報告指出，美國不僅要和亞洲各國政府接觸，還要通過教育文化交流活動來影響亞洲民眾。目前，美國在亞太地區的人文交流項目主要有富布萊特學生和學者計劃、漢弗萊獎學金計劃（Humphrey Fellowship Program）、福特基金會國際獎學金計劃（Ford Foundation International Fellowships Program）、通用基金學者領袖計劃（GE Foundation Scholar-Leaders Program）、國際訪問者領袖計劃（International Visitor Leadership Program）等。其中以富布賴特項目最具代表性，它是美國政府開展時間最久、規模最大、也是世界上最著名的教育交流計劃之一。這些項目由美國國務院教育文化局（Bureau of Educational and Cultural Affairs, ECA）以及美國國際教育協會（Institute of International Education）分別負責管理、協調和監督執行，針對的群體既有學者，也有各行各業的杰出人才，其中有一些項目專門針對青少年、婦女和弱勢群體開展，內容涵蓋了學術、商業、語言、教育、藝術、音樂、舞蹈、電影、體育等各個方面。

美國開展教育、培訓、文化交流等項目針對的主要對象就是青年群體。美國國務院教育文化局助理國務卿Ann Stock在演講中說道：今天的青年就是明天的領導者，國際教育在美國與世界各國未來的領導人之間建立了強大的、持久的關系。奧巴馬在印度尼西亞大學發表講話時承諾將兩國的交換留學生人數提高一倍，促進兩國青年的相互理解。希拉里訪問柬埔寨期間，主動與該國青少年接觸，討論柬埔寨面臨的挑戰與機遇，了解美國提供幫助的方法策略，促進他們對美國共同價值觀的理解。

四、利用民間組織，加強人文交流以博取亞太精英好感

除了政府及相關機構直接撥款組織文化和教育交流項目外，美國還特別重視非政府組織（NGO）在開展公共外交方面的作用。美國作為當今世界最強大的國家，擁有最多一流的大學和研究機構、最多實力雄厚的跨國公司和最多影響力強大的非政府組織，他們以合作者或是參與主體的身份開展公共外交活動。

在眾多非政府組織當中，美國民間智庫在影響國外政治精英方面有著顯著的優勢。美國的智庫不僅向國內政策制定者提供建議并時常得到采納，而且研究團隊的國際化、成熟的國際交流機制、長久以來形成的國際聲望使它們能夠影響其他國家思想庫及政治精英的看法，通過精英對精英的形式承擔了公共外交的重要職能。美國智庫通過資金結構多元化來保持思想研究的獨立性，因而具有很強的公信力并贏得媒體歡迎。這是因為媒體需要智庫以輿論領袖和輿論精英的身份提供政策解讀和創新觀點，以提高媒體自身的公信力和收視率，而智庫則需要借助媒體傳播影響力。

美國思想庫通常采用的方式就是組織學術交流項目、國際會議，鼓勵學者接受國外媒體訪問、發表文章，在國外直接設立研究機構或者與國外研究機構進行項目合作等。根據一項針對全球6000多家思想庫的研究結果，在美國排名前50的思想庫中一半以上以外交、國家安全、世界經濟等作為主要研究領域，其中布魯金斯學會、對外關系委員會、蘭德公司、戰略與國際問題研究中心、卡內基國際和平基金會和胡佛研究所6家位列世界十大頂級安全和國際事務研究機構。它們通過發布報告、媒體報道、舉辦學術交流、與國外機構開展聯合研究的形式將美國的影響擴展到包括東亞各國在內的全球范圍。比如，美國布魯金斯學會的東北亞政策研究中心（Center for Northeast Asia Policy Studies），每年通過訪問學者項目都會從中國大陸、香港、臺灣、日本、韓國、俄羅斯和蒙古邀請一些訪問學者到布魯金斯進行訪問研究，不僅為他們提供研究經費，而且安排參加各種會議和訪問活動，以加強他們對美國政治的了解。因被邀請的對象不限于學術領域，也包括政府官員、媒體從業者和企業界人士的精英，所以這個項目為東北亞地區的學者提供了一個了解、參與美國政治的機會，同時還在東北亞各國的精英群體中建立了一個布魯金斯學會的政策影響網絡，以便能夠對他們所在國的政策和輿論產生影響。

[1]胡騰蛟.《冷戰后美國公共外交的軟實力戰略與發展態勢》,載《求索》,2011年第12期.

[2]Richard C. Bush III :“On the Eve of Obama's Inauguration: American Soft Power in Asia”, The Brookings Institution, January 2009. http://www. brookings.edu/research/opinions/2009/01/asia-bush.

[3]李益波.《淺析奧巴馬政府的東南亞外交》,載《東南亞研究》,2009年第6期.

[4]徐彤武.《美國國際性民間組織研究》,載《美國研究》,2010年第4期.

[5]仇朝兵.《九一一事件后美國對印度尼西亞的公共外交》,載《美國研究》,2007年第2期.

謝曉軍，湖南省社科院中國馬克思主義研究所助理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