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者與病者

陳四益

醫術，仁術也。行醫者，必有仁心，故外國有希波克拉底誓言，中國醫學生步入醫界時也都宣誓：“健康所系、性命相托。”“決心竭盡全力除人類之病痛，助健康之完美，維護醫術的圣潔和榮譽。”

但醫者與病者之間卻并非總能仁愛相對。

明代李念莪輯注過一部《內經知要》，頗享盛名。乾隆年間刊印時，名醫薛雪寫了一篇序言，其中兩節耐人尋味。一節說：“奴隸之夫，乳臭之子，一朝而茍得權勢，僥幸而世擁多資，便肆其驕慢之氣，役醫如吏，藐醫如工。家有病人，遂促其調治，并以生死之權責成之。”這是說一些暴發戶因為有了點權或有了點錢，便把醫者當衙役、雇工驅使，好像老子當著官，老子花了錢，你行醫的就得低聲下氣地伺候，略有不滿，便拳腳交加，甚至以生命相威脅。殊不知，救死扶傷雖是醫者的職責，但并非有權有錢便都能起死回生。病者不能以其無知而肆其驕慢，只有和諧的醫患關系，相互尊重，相互配合，才能使醫術取得最佳的發揮。

另一節說：醫者“志在濟人，今則率皆相習成風，趨炎奔競，其志不過啖名謀食而已，豈不卑哉！”“趨炎奔競”，“啖名謀食”，這八個字值得醫者深思。

醫者多一些自省，多一些體諒；病者少一些蠻橫，少一些強不知以為知，醫者與病者或將諧和相待。

一出事，便靠雇請保安，終非長策。

（摘自《讀書》2014年第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