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榻前稱職的“情人保姆”，揮之不去情安在

蕭煒

世上有很多難事，無能為力去解決時，往往因一時的靈感迸發贏得轉機。殊不知，有時，它早已埋下了悲劇的伏筆。發生在浙江新昌縣的一樁血案，就給了我們一個沉重的教訓——

給爸爸發保姆：非常時期小夫妻的非常之舉

2013年11月13日下午，正在浙江紹興一家公司上班的朱曉姝，突然接到丈夫宋杰的電話：“曉姝，不好了，我爸突然偏癱正在醫院搶救，你快點去浙一醫院，我隨后趕到！”

聞此，朱曉姝頓時嚇壞了。宋父名叫宋應良，是浙江一所大學的副教授，今年51歲，祖籍浙江新昌。宋杰還有個弟弟叫宋炯，2011年赴澳大利亞墨爾本大學環境與園林專業碩博連讀，要2014年才能讀完。他們的母親林冬紅，原本在杭州一家公司工作，為了照顧小兒子，她選擇了提前退休出國陪讀。宋杰和朱曉姝剛在2013年春節結婚，還沒育子。因朱曉姝在紹興工作，宋杰從杭州加盟到紹興一家外貿公司。父親發病時，他剛巧在臺州出差，只能讓妻子先期趕到醫院去緊急應對。

朱曉姝趕到杭州已是傍晚5點多。原本身強力壯的公公，不知為何會出現這樣的意外。當時幸好他在上課，是同學們和學校老師及時將其送到醫院，才算逃過一劫。晚上7時許，宋應良腦部清淤手術結束，手術成功，但醫生說患者中風癥狀還很嚴重，身邊一刻都不能少人，康復等事宜要等以后再說。晚8點許，宋杰從臺州椒江趕回杭州?？吹礁赣H的記憶力大大減退，話也說不大清楚，宋杰落淚不止。

考慮眼前的不便和照看需要人手，宋杰從醫院請來一名安徽籍的女護工，但她有所不知的是，宋應良生活習慣非常嚴謹，也非常愛干凈，重癥在身的他，稍有知覺，便對護工挑三揀四嘮叨不止。不幾天，她就求饒告辭。宋杰只得再換人，短短10多天里，幾個護工輪番照顧下來，竟沒一個合宋應良的心意。最后總算物色到了一名姓孔的大姐。50多歲的她，是新昌人。一口鄉音讓宋應良感覺親切，但誰也沒想到，幾天后，她也同樣駕馭不了宋應良，病患中的他動輒大吼大叫;吃東西特別刁，總是嫌棄不是老家口味，直接往地上甩……弄得孔大姐叫苦不迭。情急之下，宋杰催回了母親。林冬紅和孔大姐照顧著宋應良，可十幾天后他又開始對妻子發火，說小兒子身邊不能沒人，要林冬紅立即回去。林冬紅表示以丈夫的病情為重，宋應良見妻子“頂撞”，血管差點爆裂，怕丈夫出意外，林冬紅只好憂心忡忡選擇出國。

左右不是時，孔大姐向宋杰建議：“既然你爸念舊，喜歡鄉音和土味，不如把我和他送回老家新昌去生活一段時間，讓他接接地氣，或許有利于他康復！”宋杰覺得有道理，這樣一來也利于他和妻子更好地工作。再者，每逢周末去新昌探望，也不耽誤盡孝之道。

宋應良被送回到老家后，著實安寧了幾天?？墒菐滋旌?，宋杰接到了孔大姐打來的電話，轉述了宋應良的責罵，說兒子大逆不道，這是將他當做無用的包袱甩……宋杰背不起這個罵名，趕緊將父親接回杭州。經此折騰，孔大姐很沒面子，不顧宋杰挽留，堅決辭了工。無奈，宋杰只有請假在杭州陪護父親，多次向海外的媽媽訴苦，林冬紅也干著急，對兒子哭訴：“我鞭長莫及，你要不惜一切代價給你爸請個好保姆，就算媽求你了！”

焦頭爛額之中，公司也給宋杰打來催逼上班的電話，火燒眉毛之際，宋杰心里翻江倒海，想起父親的一些陳年往事，忽然靈感迸發地想到一個人——他想，如果請她照顧父親，父親一定會開心！

心病需心藥醫？非常保姆交聚出了非常愛情

這個人叫嚴晨，時年32歲，杭州蕭山人，是一名有過短暫婚史的漂亮女子，在杭州的一家涉外培訓機構當老師。早些年，嚴晨就讀于宋應良任教的成教學院。宋應良講課時他喜歡將枯燥的內容與生活的現實密切結合，很受學生們歡迎。他氣質儒雅，普通話標準，讓嚴晨對他非常癡迷，進而產生暗戀。不過，當時的宋應良根本無從知道這些。畢業后，她幾乎與宋應良沒有什么來往，但在2011年12月宋應良學生的一次小說發布會上，兩人意外相逢。因為，他和她都是受邀嘉賓。

師生見面后，嚴晨執意中午要請宋應良吃飯。于是，宋應良辭了原本定好的宴席，答應和她相聚。于是，嚴晨駕車把宋應良帶到了風景秀麗的西湖邊上，在一家名為“安之秀菓”的情調餐廳里，嚴晨說，她之所以將他帶到此地，就是因早些年聽他講過，杭州最美的景致就在西湖邊！學生的崇拜之詞，讓他心情大好，兩人就打開話匣子相聊起來。嚴晨講了自己失敗的婚姻，但她表示獨身后反而更自在。借著幾分酒意，宋應良半開玩笑說：“我如今嘛，也跟你一樣，也是自由人！”見嚴晨驚訝失聲，宋應良笑著作出了解釋，嚴晨豁然開朗，將一杯杯紅酒敬給了“同病相憐”的眼中情人！

誰也沒料到，嚴晨是個敢恨敢愛的女子，她竟鬼使神差地追起了宋應良。此后，她隔三差五主動約請他，不是看電影，就是吃飯聊天……天長日久，獨自在家的宋應良有些離不開這個漂亮學生了！

宋杰當時還在和朱曉姝熱戀，人在杭州工作，但不和父親住一起，并不時去紹興約會，根本不知道父親進行著“婚外戀”！不過，他很快察覺了異樣：父親本來和母親說好，兩人一周至少要通兩次電話，但這個約定逐漸消亡，母親幾次來電問他：“你爸現在怎么了？要么接起電話就無心聽我講話，要么老不在家，你要去多關心關心你爸啊?！彼谓軟Q定暗中查明真相。一次周末的晚上，他和女友悄悄來到父親門口盯梢，結果親眼目睹了半夜里，父親被嚴晨開車送回的一幕。分手時，父親和嚴晨還站著竊竊私語好一陣后，嚴晨才離開。

當晚，深夜到訪的宋杰和女友，把剛進門的宋應良嚇了一跳。宋杰“夜審父親”時，他假裝淡定，一口咬定嚴晨不過是他的學生，人家熱情送他回家這很正常，但宋杰支開女友后，把父親拉進臥室，有些兇巴巴地逼問：“僅僅就是學生這么簡單嗎？好，我明天去查一下，我去問問那個女的?！?/p>

見兒子追究，宋應良有些難堪，后經不住兒子的糾纏，宋應良坦白了和嚴晨的私情，并求兒子不要把這件事弄大，尤其不要對他女友和母親亂說，否則這個家會不太平。宋杰答應了父親，但前提是他必須與嚴晨分開。宋應良表示了同意。果真，宋應良與嚴晨此后也沒再有聯系，林冬紅對此一直蒙在鼓里。但現在，宋杰忽然有了個“心病要用心藥醫”的想法——動員嚴晨來照顧父親，反正現在母親不在，有令他賞心悅目的人在眼前，父親的心情也一定會轉好！再說，他早就發現，自從父親答應與嚴晨分開后，情緒壓抑，幾次拿出嚴晨當年的畢業師生合影照看，很顯然，父親心里一直并沒有放下過她！endprint

從父親那里找到嚴晨的電話后，宋杰親自致電給她，先是主動檢討自己以前態度過激，其實，他更相信她和他父親之間的師生情誼，接著，他言明了父親的病痛和現狀，希望她能看在“一日為師終身為父”的情分上，去給父親一些關懷……起初對此，嚴晨非常理智地予以了回絕，但宋杰繼續懇求說，哪怕她能照顧宋應良幾天也行，就當給他解解悶，幫助他盡快恢復……

盛情難卻下，嚴晨顯得非常糾結，她在QQ上給大學死黨童曉芳聊道：她知道自己對宋應良的愛，不妥且不會有好的結果，但她不得不承認，自從上次被分開后，她怎么也無法忘記他。童曉芳笑她是情癡而且無可救藥！

就這樣，嚴晨無可救藥地重新出現在宋應良面前。不過，這次她是被宋杰“請”來的。宋應良一眼看到她，又看到兒子不反對，似乎明白了許多，他感激地瞄了兒子和兒媳一眼，然后艱難地伸出彎曲的手想拉住嚴晨。嚴晨忙不迭地跑過去，扶住了他，一聲“老師，你受苦了”讓宋應良當場飆淚，嘴里哆嗦著說：“小晨，小晨，你來了，你來了就好！”

說來也奇怪，自從嚴晨進了門，宋應良的病一下子就好了大半，不僅開口說話多了起來，生活上也能自理許多，心情更是無比開朗。宋杰夫婦看在眼里，喜在心里。原來，宋杰需要每天看護父親，嚴晨來后，宋杰由三五天改為一周看望一次，后來被父親以他工作忙予以推辭……宋杰和妻子心里明白，一切都是因為嚴晨在的緣故。

復歸正常的二人世界生活，宋杰欣喜之余主動給母親打去電話，報告父親這邊的情況，說他終于為父親找到了一個完美保姆，要媽媽在那邊放心，但他心里始終隱隱感覺有一種不妥……

案發后，宋杰對警方交代，他沒想到嚴晨對父親是真心相愛。此前，嚴晨找到宋杰直言相告，說她為了全心照顧他父親，她已經從單位辭職，并再三叮囑他不要將內情告知他父親，好讓他能安心養病，她還表示，等到宋應良身體恢復好了，她再出去找工作也不遲。當時，宋杰對此也十分感動，提出每個月給她三千元酬金。因為感動，以致此后很長的一段時間里，面對嚴晨和父親的默默廝守，宋杰聽之任之;而案發后，童曉芳也向警方描述了閨蜜的這份特殊感情。嚴晨親口對她說：“和老師幸福相守的這種時光，我很清楚，它一定不會長久。因此，我比任何時候都想特別珍惜！”董曉芳勸慰她不要陷入太深，以免日后抽身難，嚴晨說會處理好一切……

如嚴晨所言，這種幸福的平靜果然不長久。轉眼間，隨著弟弟宋炯畢業時間臨近，弟弟和母親回國進入倒計時，宋杰成了這個世上內心最為慌亂的人——他突然意識到，自己的想法和做法多么愚蠢，為父親請來情人做保姆，一旦被母親和弟弟知曉，最受責難的人就是他自己，甚至還會由此引發一場大戰，很有可能會把父親和母親都逼上絕路！

宋杰坐臥不寧，和妻子商量后一致認為，嚴晨已經成為他們家中的一顆定時炸彈，眼前最為關鍵的事，就是要想辦法把嚴晨“請”走！

請神易送神難！轉機變殺機人生豈能多創意

2014年6月，宋炯將在墨爾本大學博士畢業，他早早在當地找到了一份體面的工作。見小兒子馬上自立了，林冬紅準備在5月底提前啟程回國，專心照顧老伴宋應良。

宋杰立即將消息轉告了父親，并迫在眉睫地提醒父親，讓嚴晨盡早離開！宋杰的理由很簡單，父親享受了一段特別的“幸福時光”，應該知足，而絕不能讓在海外辛苦了幾年的母親，一回來就受到這樣的傷害。那樣，家里會出大事！

宋應良顯得兩難：從內心講，嚴晨比妻子年輕有魅力，兩人有著共同語言，精神上默契，最重要的是對病重的他從不嫌棄，和她生活在一起非常非常舒心;但兒子說的也非常在理，他不能愧對勞苦功高的妻子，不能讓這個外人艷羨的圓滿幸福之家破碎，他也丟不起為人師表這個顏面……

思之再三，宋應良倒向了大兒子這一邊，他很難為情地哀求嚴晨離開，甚至愿意給錢補償！可他的提法刺激了嚴晨，她表現出了前所未有的倔強，對宋應良哭訴說：2012年上半年，她同意離開，是因自己有插足的嫌疑。那時起，她就切斷對他的不舍，準備一個人獨自療傷過下去，但2013年12月，宋杰竟再次找到她并撮合她和父親的重逢，這次她是被動的，而且，她來后宋應良也沒有說出任何不妥，所有這些情形，這難道不是對她和宋應良感情的一種默認？“你們把我當做什么了？一個物件？需要就搬來，不需要就丟開？”在嚴晨咄咄逼人的問話下，宋應良啞口無言。嚴晨借機回憶起照顧宋應良的點點滴滴，很多動人的場景歷歷在目，讓宋應良當場老淚縱橫，嚴晨伸出她那雙曾經柔軟的白手，因如今每天要給宋應良做理療按摩，它粗糙不堪，還骨節凸出;她還讓宋應良翻看她的秀發，讓他數數里面白了多少根……宋應良終于受不住，“嗷”的一聲慚愧而哭！最終，他將這個皮球踢給了兒子。

宋杰只好硬著頭皮找嚴晨求情，哪知嚴晨態度很堅定，說：“等你母親回國后，我想和她好好談談，我喜歡你父親，希望她能成全我！”宋杰當場氣得發抖，堅決不同意，并拂袖而去。嚴晨也怒氣難消，對著宋應良繼續責罵：“那我就把這事抖到社會上去，讓全社會的人都來評評理，來看你們父子倆的行為是如此的丑陋和陰險！說白了，這么些時間，不短了，我對宋老師怎么樣，你們父子倆比誰都清楚，現在宋老師身體狀況恢復得這么好，你們也清楚這一切是怎么來的，我之所以對他對這個家奉獻得那么多，我就是想等到宋老師能主動提出離婚，有再娶我的那一天！”

嚴晨的話，猶如鋼針一般扎在宋應良的心窩之上，直教宋應良說不出一句話來。宋應良后悔自己輕率地接受了學生的表白，給這個家帶來萬劫不復的痛苦。無奈，他只好讓嚴晨留在家中，但這終究不是個事情，為了盡快解決問題，宋應良只得一次次把兒子從紹興叫到杭州來商量。宋杰提出，不如先來個緩兵之計，把嚴晨和宋應良先弄到老家新昌去，暫時避一避，萬一母親突然回國，也可擋一擋，同時在新昌，父親和嚴晨也可再作回旋商議。宋應良同意兒子提出的辦法。

嚴晨不知道宋家父子提出讓她和宋應良去新昌住些日子的用意，但她表示，只要讓她跟著宋應良，去哪兒都行！2014年6月1日，宋杰駕車護送宋應良和嚴晨去了新昌老家。宋應良說，讓他在老家宅院里靜一靜想一想，然后一定會給嚴晨一個答復。但兩人來到老家偌大的宅院里，除了每天傳來宋應良的唉聲嘆氣動靜，兩人竟沒有更多的話語。嚴晨一個人獨自在空蕩蕩的房子里走來走去，她心有不甘，一個勁地逼問宋應良：你為何要這么對待我？當年的甜言蜜語去哪兒了？那個有思想有才情的宋教授哪兒去了……一問緊跟一問，終于激發了宋應良心里的沖天怨氣，他咆哮如雷：“都是因為你的出現，你為什么要出現？三年前出現，現在還出現，我知道我是有錯，可是你如果不來約我，我們哪會有今天？你放過我吧，就算我求求你了！”

百里迢迢地前來，等到的竟是這樣的答案，嚴晨感覺到空前的侮辱，她像一頭發怒的母獅子，蹭蹭地沖過去，將拄著拐杖站著的宋應良一把推倒，同時咆哮：“你為人師表，還這樣說話！當初呢，你還不是主動接受我的愛，這些年我在你身上付出了多少，你心里難道不明白？！”宋應良一陣吼叫，氣得癱倒在地，他發誓一定要除掉嚴晨這個心頭之患。

6月3日凌晨1點多，兩人由爭執再次爆發到動手，嚴晨攻其薄弱，把宋應良的拐杖扔到院外，宋應良摸爬著來到廚房，悄悄拿起一把菜刀，然后慢慢地移向正坐在沙發上低頭哭泣著的嚴晨。一刀，二刀，三刀，宋應良對準嚴晨的脖子一陣猛砍……

嚴晨香消玉殞后，宋應良自知罪大惡極，顫抖著手給兒子宋杰打了一個電話后，然后報警自首。很快，宋應良被新昌縣警方實施控制，警方勘查了血案現場，提取了殺人兇器菜刀等物證。

目前，此案在新昌縣檢察院進一步審理之中。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