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冬日的陽光懶洋洋地照在他的身上時,他已在公交站上擠了一個上午。他滴溜著眼看四周,不遠處走來了兩個男青年,其中一個腳下一踉蹌,差點摔倒,另一個及時地伸出手拉了一把,兩人相視一笑。
那兩個人應該是好朋友吧。他突然很羨慕他們,身邊有個朋友多好啊!他沒有朋友。他不敢交朋友。他擔心哪一天朋友在公交站上碰見了他會尷尬。當然他的身旁也有一些伙伴,不過他們只能稱為同伙。朋友是那種能為對方著想的人,而他身旁的人不是這類人。他很郁悶地走在路上,情緒有點低落。
回到住處,他對一個光頭的男人說道,我不想干了。
男人一怔,你怎么了,害怕了?我跟你說,現在社會錢是萬能的,其他都是狗屁!我們干這行的,和貪官比起來,那是小巫見大巫。我們算什么?
聽著男人的話,他沒再說話。當初他來到這座城市時,身上的錢用完了,他卻不甘心回去,最后流落到街頭,這個男人帶他去飯店吃了一餐并給了他二百元,說如有興趣就跟著他一起干。他頭腦一發熱,就跟著男人去了。
日子緩緩地流淌著。他依然早出晚歸地擠公交車,回去后再把錢包交給男人。這天傍晚下班高峰期,他又來到了公交車站,他發現路邊圍滿了人,他心里暗喜,這是個好機會,他在那擠來擠去,收獲頗豐。當他擠進去時,發現一個老人坐在地上,嗚嗚地哭著。原來老人的錢包被偷了,那是老人撿了一個月垃圾的錢,要給孫女治病,孫女得了白血病,等著錢用。可是現在,錢沒了。老人哭得很傷心很絕望,臉上眼淚鼻涕流了滿臉。圍觀的人紛紛譴責,這個小偷還是人嗎?連老人的錢也偷,要斷子絕孫的!
他的臉上滿是汗,虛汗,他從里面退出來。他不清楚是不是他干的,有時擠來擠去太多人了,他記不清。但是,這一定是他們中的一個人干的。
他的眼前不斷地晃動著老人滿是眼淚鼻涕的臉,回到住處,他從懷里掏出七八個錢包往男人面前一甩,狠狠地說,這是最后一次,我不干了!再干我就砍了這雙手!
男人看著他黑沉著的臉,打著哈哈說,既然你決心已定,那就由你,你什么時候想回來,我們隨時歡迎你。
他背著背包行走在街上。來這座城市好幾年了,整天只顧著盯人,從沒有好好看看這座城市,他忽然很想在回老家之前去看看代表這座城市的建筑。可是,他不知道那座建筑的方向。迎面走來了一個女人,三十多歲的樣子,他正想走向前去問路,忽然發現她的身后有一個男人緊緊地跟著,手上有些動作。他一眼就看出了男人是干那類活的人,正準備向女人下手。他迎著女人的眼光,向她擠眉弄眼。女人看見他的樣子,莫名地回了一下頭,她身后的那個男人急忙越過她匆匆走去,和他擦肩而過時那人還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女人回頭沒見有其他的人,有點惱怒,知道他是朝她擠眉弄眼的,女人氣呼呼地說:神經病!
他皺了一下眉,誰神經病呢?我剛才是提醒你,你身后有小偷,你的錢包差一點就沒了。
女人看了一下空蕩蕩的四周,冷笑道,我看你才是小偷哩。
他漲紅了臉,真是好心沒好報,早知道就讓小偷把你的錢偷去。
賊頭賊腦的,一看就沒安好心。女人大聲嚷嚷,引來了無數路人的目光。
你說什么?你再說一遍!他對女人吼道。他用手使勁地推女人,他的眼能噴出火來。女人有些害怕,急忙跑遠了。
他緊緊地握著拳頭,他的左手上已不知什么時候多了一個錢包,女人的錢包。就在剛才推搡的時候,女人的錢包已被他拿在手上。他死死地握著那個錢包,雙眼血紅,他朝天大吼一聲,嚇走了好幾只低空飛翔的白鴿,他的眼淚噴涌而出,瞬間在地上濺起許多的塵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