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堅散文三題

李堅

找 尋 信 仰

我漫步在井岡山中，仿佛置身在群峰、云霧流之間，身心立刻放松下來，有種迎接井岡之美的感覺。井岡山地勢險峻多瀑布，“玉龍潭”是一個典型的代表，從山頂到山底千余米，竟然有五個壯觀的瀑布相連。碧玉潭、鎖龍潭、珍珠潭、玉鳳潭、仙女潭，潭潭有特點。仙女潭是五潭中形態最美的一潭，遠遠望去，仙女潭像極了身著長裙的少女挽著發鬢，翩翩起舞。

井岡山主峰五指峰是第四版人民幣一百元的主背景圖，因此也被戲稱為“最值錢的山”。井岡山遍布溶洞，歷來是兵家藏龍伏虎之地。五指峰中一山洞因為太平天國和井岡綠林王佐隊伍曾屯兵于此，而得名天軍洞或綠林洞。與天軍洞一谷相望的伏龍山洞，因為彭德懷率領的紅軍駐扎而取名游擊洞。

井岡山是秀美的，井岡山的空氣是溫潤的和富氧的，我特別喜歡早上到茨坪的天街走走，大口地呼吸清新、潔凈的空氣。郭沫若曾贊嘆，“井岡山下后，萬嶺不思游”。

如果把美劃分為自然美和人文美，自然美是大自然用時光雕刻的，而人文美卻積淀了人類深邃的智慧探求。井岡山的自然之美雖然可以用“不讓五岳”來形容，可是井岡山在徐霞客游記中沒有相關文字記載。井岡山有些景致許多地方可以看到，但井岡山那曾經灑著革命先烈鮮血的精神追求卻是獨特不可復制的。陸定一說過：“井岡山二件寶，歷史紅，山林好。”井岡山現在成為全國二十個著名旅游景區之一的原因，正是因為它的人文情懷。全國各地每年近千萬人上井岡山，更多的是追尋那個時代改變中國歷史的風云人物的足跡，破解革命先驅的精神世界，讓我們的內心受到啟迪。五彩井岡山，更主要的是它鮮艷的紅色。

在井岡山真正感知到的是信仰。1927年10月革命處于低潮期，毛澤東發動了秋收起義，失敗后引兵進入井岡山，當革命的“山大王”，走一條農村包圍城市、武裝奪取政權的新道路。井岡山的綠林好漢袁文才從最初怕被火并，最后心悅誠服地接納毛澤東，袁文才對王佐說：“毛澤東是干大事的人。”后來袁文才甚至不惜把自己的干妹子“永新一枝花”賀子珍許配給毛澤東，以拉近與毛澤東的距離，可見毛澤東的魅力。井岡山的精神魅力到底是什么？毛澤東、朱德等一批仁人志士，許多是黃埔軍校畢業的國民黨軍官，許多是滿腹經綸甚至國外著名大學學成的大學畢業生，還有些是富家子弟。他們自己本可以生活得很好，即使在井岡山他們也可以投靠國民政府，依然可以過優裕的生活，但他們沒有，這是不能用窮才革命、走投無路才造反來解釋的，他們的確與“老婆孩子熱炕頭”的常人不同。他們選擇了堅守，他們有自己堅定的共產主義信仰。他們堅信革命必勝，他們要打破舊的世界。

有信仰才能忍受艱苦。“紅米飯、南瓜湯，挖野菜也當糧/干稻草軟又黃，金絲被蓋身上/穿草鞋背土槍，反圍剿斗志旺……”這久違的歌聲，在井岡山上聽，觸景生情，才理解了歌詞的樂觀、曲調的高昂。我在井岡山爬了朱德的挑糧小道。彎彎曲曲的小路，我拄根拐杖，還走得渾身是汗，后來干脆脫掉上衣，光膀子爬了一個半小時才到達黃洋界營房。想想當年朱德與戰士們同甘共苦，挑糧上山，那是怎樣的部隊啊。

革命在井岡山因信仰引發了革命先驅們最深刻最執著的思考。支部建在連上，實現黨對軍隊的絕對領導，消除了舊軍隊的軍閥習氣，找到了軍隊存在的價值，設計軍裝、建紅軍醫院、建造幣廠，以及從這里起步的“三大紀律、八項注意”，把信仰凝成革命軍隊應有的精神氣質逐步注進了每個戰士心中。《中國紅色政權為什么能夠存在》、《井岡山的斗爭》、《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毛澤東在大山深處的茅坪八角樓燈光下，胸懷天下，探求革命勝利的道路，這是何等的氣魄。

信仰的堅定在井岡山用生命寫就。宛希先、張子清、何超穎、武若蘭等一批青年才俊把鮮血灑在了高高的井岡山上。他們是如此的優秀，二十多歲就成為了中國共產黨最早的核心力量，我們為他們的犧牲扼腕，在井岡山二年零四個月的斗爭中，犧牲了四萬八千人，只有一萬五千人留下了姓名。小井紅軍醫院舊址旁一棵青松下，一塊墓碑刻著“魂歸井岡山，紅軍老戰士曾志”，這里安葬著聰穎貌美、離休后把每月生活剩下的工資全部交黨費的原中組部副部長曾志的骨灰，她撰寫的《一個革命的幸存者——曾志回憶錄》講述了一個井岡山走出來的紅軍女戰士永不泯滅的信念。面對著普通不能再普通的墓碑，我們深深鞠躬，不舍離開。他們的生命之火熄滅了，他們的精神之光卻無時無刻不在照射我們的靈魂。

信仰是對某種主張極其相信和尊崇，并以此作為自己行動的標尺。《法苑珠林》卷九四有言：“生無信仰心，恒被他笑具。”塞繆爾·斯邁爾斯撰寫的作品《信仰的力量》一書，講述了實用主義和極端利己主義造就的，即使是再精致的個人主義者不能也不應該成為時代精英。能夠激發靈魂高貴與偉大的，只有虔誠的信仰。在最危險的情形下，信仰支撐著我們，在最嚴重的困難面前，信仰幫助我們獲得勝利。地球只有一個，井岡山走出來的勝利，是人類信仰力量的又一次見證。

歷史永遠不是自我呈現，而是后人追敘的。在井岡山，我們探究著這里真實發生了什么。井岡山留給我們的太多太多。

在當下談論信仰是個很奢侈的話題，但在井岡山我們真切地找到了信仰。

再見，井岡山，我還會再來的，再來扣問靈魂。

安放情感

今年七月份，媳婦放年假十天。她下決心這個年假維修這住久了且破舊了的房子。女兒在南京大學三年級，正好放暑假，娘倆開始行動起來。墻面全要重新漆一遍，買的是國內小有名氣的涂料，選這涂料是因為廠家可以免費刷房子，當然后來還是收取了少量的勞務費。女兒的房間有一面是西山墻，這房間的漆沒用白色而是特別選擇了嫩綠的暖色。刷房子前，我們一起收拾房間，扔掉了孩子許多淘汰了的雜物，但女兒上高中三年時給她媽媽祝賀生日手工制作的小房子擺件一定是不能扔的。我用轉椅當手推車，把女兒小時候買的玩具豬、狗等推出房間，娘倆兒看到一米多高的笨熊端坐在椅子上抱著小狗憨憨的樣子，哈哈大笑。刷完房子，媳婦把卡通圖案的窗簾換成了繪著綠葉的有些淑女范兒的落地窗簾。床不必買新的，但要換到靠近東側墻的位置，媳婦說這樣女兒冬天睡覺不會冷。一切收拾停當，她自己住在女兒房子一晚，說要感受一下，怕涂料味熏迷糊了孩子。第二天早晨起床，她高興地說：“這漆太好了！沒味兒，這一晚睡得真舒服。”最后一道工序，媳婦買了盆植物盆景放在床頭柜上，自豪地給這兩天住在同學家的女兒發布命令，告知她可以回家住了。

看著跪在地板上給女兒房間高高興興擦拭灰塵的媳婦，我鼻子酸酸的。女兒已經大了，她遲早要嫁人，再說女兒非常喜歡南方，她已經明確表示不會在沈陽就業生活了。可我媳婦似乎忘記了女兒從小志在遠方的心絮，一心一意打理女兒的房間，仿佛她永遠會是扎著小辮的小丫蛋兒，早上起床，背起書包，蹦蹦跳跳地出門上學……

這次大清掃，我忽然清醒了，我們當女兒還在身邊生活而下意識地不曾把她房間改作他用。可這個房間以后只能用來盛放我們對女兒的愛與祝福了。

至于我自己，我的情感留在了我的大學校園。那個時代讀大學真的可以改變人生的命運。所以我對母校充滿感激，時常想念大學也保持著學生時代的習慣，以至于至今還難脫書生氣。我們同學現在就像親戚一樣，經常一起唱歌、登山。我們有個校友QQ群，這成為大家的精神家園。大家做了一道好菜、淘了一件小家電都要在群里曬曬，好像我們依然住在一個寢室。我也時不時給自己找個理由回到母校，徜徉在校園的天地間，回憶自己青春年少的歡笑眼淚，品味曾有過的思索奮斗，那是何等的快樂呀。

莎士比亞在他的作品《哈姆雷特》里寫過一句話：“人是宇宙的精華，萬物的靈長。”人不能只滿足于吃飽穿暖，人們渴望愛、尊重和希望的美好情感，發現和珍惜美好情懷，我們的生活才可能幸福。

歐洲的味道

歐洲，以希臘神話中美麗的公主歐羅巴命名的土地，是一片令我們感慨良多的土地，這里發生過對包括中國在內的世界眾多國家和地區不名譽的掠奪和殖民，這里創造了一種審美、一種文明標準，這里孕生出的政治、思想、文化、科技引領世界前行。

通過各種渠道、各種媒體，我們對歐洲耳熟能詳。但沒有到過歐洲，你不會觸摸到歐洲，更不會聞到它那獨有的味道。前些日子，去了趟歐洲，想把歐洲味道帶給我的感受告訴你。

空氣的清新。中國與歐洲有六個小時時差，昏昏沉沉走出法蘭克福機場，踏上歐洲的土地，第一件事就是不得不呼吸歐洲的空氣，這時大腦里跳出一個詞匯“清新”。大眾商務車行駛在送達目的地的高速路上，可能是養護得經常吧，道路很平坦，路面也很干凈，車子的性能好，噪音極小，進入市區路上行人也極少，所以一路上很安靜，能看到的是滿眼的綠色，打開車窗聽到的是清麗的鳥鳴，下了車在路上行走，聞到了空氣的清香，那是樹木夾著花草的芬芳和富氧的混合，不知何時，大腦清涼了、通透了，你會不由自主地深呼吸幾口那美妙的空氣，自己像投入了原始自然的懷抱。清晨，站在我入住的23層樓的房間向外眺望，感受到了天空的清澈和潔凈。歐洲國家的環保意識是極強的，這里植被茂密幾乎看不到裸露的土地，城市像建在森林中，城市在濃濃的、柔柔的、蒼翠掩映下，顯得那么怡然沉靜。五月的德國因為花草新生，空氣中還會飄飛花粉。由于人們適應了潔凈無塵的空氣，五月由于空氣中彌散著過多的花粉，會導致許多人花四化建設過敏而流眼淚、打噴嚏。甚至有的人會選擇到國外躲避。歐洲的河流里即便是穿過城市的河流也里經常能看到天鵝、野鴨，你經常能看到老者站在河邊向河里扔面包渣喂天鵝的溫馨畫面。

石木的沉香。歐洲歷史雖比中國短，但也是歷史悠久的區域，特別是歐洲的十七世紀可謂是天才的世紀，是群星燦爛的世紀，世界史教課書描述近現代史時，影響人類歷史進程的大事，大多發生在歐洲。人們至今依靠十七世紀的天才在觀念方面給人們積累的財富在生活。歐洲城市道路、建筑絕大多數至今還在使用，我們依然可以看到有軌電車在城市中穿行。走在歐洲的幾世紀前用方石塊鋪成的路上，會令我們追憶遙遠，我們想象著歐洲的騎士，策馬從石頭路上飛過，馬蹄聲鏗鏘的那是何等的瀟脫……，在歐洲每座城市，你都能看到華麗的教堂、大氣的廣場、莊重的宮殿和厚重的城堡。這些建筑是用上好的石料和木頭打造成的，似乎在建設之初就追求永恒，絕大多數建筑仍完好如初，當你置身富麗堂皇、氣勢逼人的教堂中，抬頭仰望天花，精巧的工藝、唯美的繪畫散發出令人肅穆的氣息。歐洲現存正在使用的古建筑里邊使用現代化的各樣設備，比如電梯有刷卡的、有觸摸屏的，這些現代化的生活設備顯然是世界一流的，能保留的都要保留，使這些建筑魂魄精神永存。其它的用現代材料替代，在西班牙拉法格公司，公司辦公樓有門禁系統，而進入才發現，那建筑是百年建筑，盡管一切都現代，但粗重的木頭房梁緊緊散發出的沉香，讓我們有了親切的歷史感和對現代科技的敬畏。

咖啡的濃稠。走進歐洲的酒店、飯館聞到的都是咖啡的那種獨特的我稱之為的“糊香”。咖啡原產埃塞俄比亞高地，十七世紀傳入歐洲，咖啡館的裝飾考究、整潔有序、安靜斯文迎合了當時正在興起的歐洲中產階級，中產階級不需要飲酒來解乏、御寒，需要咖啡提神，這就是所說的“布爾喬亞”式的溫情生活。的確，現在的歐洲生活質量是很高的，桌布雪白、餐具潔凈、食品安全衛生，講求個性化服務，一同用餐，每個人可以點不同的菜，自助餐流行也和此有關。當然西餐我們有些不適應，平常喝的是涼水，有時還加冰塊，青菜多是放些調味料生拌的，牛排烤個七八分熟。餐刀切開塊塊帶著血絲，火腿是切成片生吃而且還很昂貴，法國等國的火鍋是把奶絡高溫加熱沸騰蘸面包吃，味道難以接受，意大利除了面條也有餃子，但像我們的餡餅，里邊夾著奶油。在歐洲，我們每天都必須吃一頓中餐，否則身體會受不了的。但不管怎樣，我知道歐洲的生活情調是高雅的，我也愿意要一杯卡布其諾，坐在窗邊，一邊聞著咖啡的香味，一邊靜靜地思考。

歐洲人對藝術是非常熱愛的，歐洲贈送的禮品多是書籍，歐洲的城市歌劇院、博物館、圖書館比比皆是，并且使用率很高，感覺歐洲充滿藝術氣息，散發著書香。

人格的高遠。說了獨特的味道，其實最有“味道”的還是歐洲人。盡管歐洲不是天堂，也有不文明的行為，比如我在瑞士座出租車，出租司機就借口找不開歐元而多收了我錢。但總體歐洲的文明，特別是人的高素養，還是令我們感嘆。一天早上，我出去散步，看到瑞士人遛狗，遛狗的人揣了塑料袋，把狗的排泄物裝在塑料袋里帶走，這一切做得那么自然，不需要別人監管，也沒有人監管。歐洲許多國家的垃圾箱是分類的，不同的垃圾放在不同的箱子里，且扔垃圾的時間有限制，怕倒垃圾時會發生聲音過大，有噪音污染，歐洲人都在指定時間，拎著垃圾袋，把垃圾分好類，倒進指定的垃圾箱，這一切也做得那么的自然，也沒有人監管。歐洲的居民區特別安靜，那是各種因素疊加的結果。歐洲的車水馬龍，但你感覺不到喧鬧，廣場等公共場所沒有喧鬧，沒有叫賣聲，沒有高音喇叭。一次吃早餐，在自助餐廳里，一對夫婦帶著四、五歲大小的孩子，孩子依呀地童聲大了些，孩子的父親用食指抵住嘴，發出“噓”的聲音，示意孩子不要喧嘩。

大廈林立、道路通達可以短時期內實現，可精神氣質的高遠深邃、雍容華貴卻要假以時日一個地區的文明既有物質的，更有人自身的文明修養、高尚的操守。

回國有些時日了，沉靜下來細細品味自己的歐洲之行，感覺自己似乎多了一種世界的眼光，多了一種寬廣的胸懷，在未來的日子里，也許會更加高遠地對待生活，對待人生，這可能是彌足珍貴的人生收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