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7月,我有過兩次印象深刻的旅行。
一次是在羅馬,7月上旬,當我一個人背著包在羅馬斗獸場前轉悠時,偶然遇到了3個亞洲年輕人。如你所知,在歐洲如果遇到三人以上的亞裔面孔集體出現,多半是中國人了。果真,來自中國大陸,兩女一男,分別在英、德、荷蘭三國讀研究生。他們相互間大大咧咧地開著玩笑,高聲大嗓,好像是相識多年的好友出行。其中來自徐州的女孩高高壯壯,居然愛說粗口。其實他們前一天還素不相識,因共同投宿于一家華人旅館才結伴而行。他們也知道了我是出差的記者,大家邊走邊看邊聊。他們則一路自拍、合影,開心得小麻雀一般唧唧喳喳個不停。不過,當我把相機對準兩個正貼臉準備留影的女孩時,她們卻反應迅速地閃開。我笑,那一瞬間我明白了:對我,她們有些忌諱,并非因為這個中國男子的獨自出行,而是他來自南方報業。
一次是7月下旬,我參加企業家朋友組織的旅行考察團,驅車在秦嶺和川西的崇山峻嶺間穿行。同行者也多是做企業的,七天朝夕相處,從最初的言語謹慎,到逐漸熟悉,最后幾天才松弛下來。我知道,原因也多少與我的工作有關。
這當然引起了我的警覺與反思:新聞媒體的社會功用,從源頭上說本該是傳播信息,讓有價值的內容公開流動,使人與人之間相互交流,最終從根本上達成人類社會的溝通與和解。但在這樣一個喧囂的歷史節點,從何時起,本該有益于世道人心的記者職業反而變得敏感,讓人莫名緊張,產生了微妙的疏離?
一個時代已轟然坍塌,另一個復雜時代才剛剛開始。
沒想在這篇短文里描述今日中國新聞業所遭遇的尷尬、困惑與委屈。原因其實不言而喻,任何一個新人,只要在一家報館里泡上兩年,自然能明白其中的苦衷。這個行業,正如山谷深處一輛奔向未知遠方的下行列車,車廂里有懵懵懂懂搭便車的家伙,有洋洋得意的揮鞭助陣者,還有人正挽起袖子苦干,準備必要時踩緊剎車。
這次改版,正是本刊同仁挺身而出的成果,從欄目設置、結構到編輯方針,都有顛覆性變化。在這樣一個瞬息萬變的大環境里,我們仍然抱持如下一些樸素的、認為不可撼動的理念:
自由而負責任的新聞業是社會的基石;人類文明成果過去主要以文字形式記錄并保存,未來仍將繼續,文字仍有其不可磨滅的價值和魅力;人道主義、對人的理解與尊重;好的、有價值的內容,永遠是稀缺品。
“紀錄我們的命運”,仍將是我們的辦刊核心。
如同時代巨浪下的一艘船,既然喝止不了風雨,我們只能盡一己之力,在驚濤駭浪中把好舵,穩步前移。
值得一提的是,本次改版主要由本刊的80后編輯記者團隊主持完成。在兩個多月的時間內,看著他們反反復復地開會,激烈討論,約稿,改字,試驗對錯,懷著火一般的工作激情和對寫作的追求、對新聞業的信仰,我有一種又激動又憂慮的復雜感受。一代代新聞人就這么走過,他們高歌,躍動,燃燒過一段生命,有人一直堅持下來,也有人離開。
不過,世界上的任何靠譜事,都是由類似的“笨人”推動的。陶淵明在《擬古九首》中寫過這樣的詩句:本不植高原,今日復何悔。人類其實就是這么在膠著與征戰中,一點一點向前爬行。我要由衷地說:姑娘們和小伙子們,很驕傲能與你們共事!
最后也要感謝你,親愛的讀者,愿未來繼續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