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人就是中國

去杭州拜訪馬云，你只需對出租在司機說一聲“阿里巴巴”，不用解釋，司機自然知道具體地址，二話不說就驅車帶你前往那個著名的寶藏之地，仿佛你剛才念出的是一道咒語，就像我們都聽過的那個芝麻開門的阿拉伯傳奇。只不過，如今這成了中國式的傳奇。

去杭州拜訪麥家，他領著我們的同事在西溪濕地散步，指點著附近的房子，“你看，這是劉恒的家，那是余華的家，那是賴聲川的家。”然后，在一片水邊，他遙指有保安看護的大院：那是馬云的家。“天已經完全暗下來，院子里透出的燈光倒影在水面上，微微波動。這場景，我竟想到了《了不起的蓋茨比》里發出綠光的碼頭。”

在很多媒體的年終盤點中，2014年的年度人物都當仁不讓地授予了馬云，他們談論關于財富、關于勵志、關于互聯網未來模式甚至草根隱喻，也許這些都對，但我們無意對此繼續喋喋不休。我們選擇馬云似乎只是一種客觀記錄，這是2014年繞不過去的一個小個子英語老師——那些他頻繁接受國際最頂尖媒體采訪的視頻，都讓他看起來更像一個英語老師，正在流利地輸出他的教義。當阿里的8個普通產品客戶成為紐交所的敲鐘人，全世界絕不僅僅視馬云為一個新晉首富，而是關于當下中國所貢獻出來的無邊的想象力和豐富的可能性。

正是這種可能性讓我們的年度榜單包含了更多的名字：方勵、師曾志、魏雪、黃渤、周其仁、劉和平、王鼎鈞、李娜、馬可、顏光美。這里面有大家耳熟能詳的公眾人物，比如今年一人獨霸大銀幕的影帝黃渤和靠《北平無戰事》雄踞小屏的劉和平;也有不為大眾熟悉的行業領軍者，比如顏光美，這位中山大學的藥理學教授帶著他的團隊在抗癌研究中邁出了令人鼓舞的突圍一步。有一些人從鏡頭中揮手作別，比如大滿貫得主李娜，而另一些人走入了他們本不愿意面對的鏡頭，比如投身公益的師曾志和魏雪。

在成為亞洲首富之后，馬云告訴媒體，“我連小區首富都不愿意做。”他現在的微博上唯一的title是“大自然保護協會全球董事會董事”。

2014網絡熱語：“有錢，就是這么任性！”但“任性”不是有錢人的特權。我們榜單上的這些年度人物，都不同程度地表現出了對成功的警惕和沉靜。方勵的視頻《99%的人看完后都會辭職》在網絡瘋傳，成為鼓勵青年人“任性”的一面大旗，他鼓勵的當然不是辭職本身，而是人有權追隨自己的內心;黃渤說，這一年演殘了，起碼得歇影一年，陪陪家人;李娜的下一個人生目標是生孩子;在學術和思想之外，周其仁不惜腳力地在一線研究中國社會變革;顏光美覺得有些記者言過其實了，離抗癌成功還遠著呢;王鼎鈞老人說得更加絕對一些，他說，英雄晚年都學佛，得意之人乏味，失意之人才有真性情……

這不是巧合，這是時代的價值觀，曾在崛起的高速公路上一路高歌猛進的大國，已經到了需要放緩腳步、重估價值的歷史性階段，這是通往成熟的必經之路，也將伴隨著矛盾和痛苦，正如大河流向大海、湍急轉往沉穩的泥沙俱下的彎口。

在為國家領導人夫人定制服裝之后，設計師馬可承受到一些額外的壓力，人們詬病她那些樸素而昂貴的手工中式服裝只是消費主義虛偽的矯情。她為此在網絡上發了很長篇的回應，試圖說清楚“例外”和“無用”的區別。

且擱置關于馬可的爭論，“例外之外”和“無用之用”倒真是當下兩枚別有深意的標簽。馬可說：“什么是我理解的中國？中國人就是中國。”

她說對了。這也正是我們想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