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近視得很厲害,在我的記憶里,除了睡覺和洗臉,她從未摘下過眼鏡。
幾年前,媽媽粉紅的鏡架就已經被磨得褪了色,圓而大的鏡片看上去很笨重。我曾不止一次對媽媽說:“您的眼鏡太舊太難看了,趕緊換一副吧!”可媽媽總說沒時間,還能戴。
慢慢地,我長大了,進入了成熟與幼稚共存,叛逆與青澀同在的青春期。對于媽媽的眼鏡,我也越來越不滿。起初這不滿只是埋在心底的小火星兒,可隨著時間的推移,它在我心里越燃越旺,終于在一個沉悶的下午爆發了。
那天我從同學家做客回來,見媽媽披著稀疏的頭發,系著油膩的圍裙,戴著沾有點點污漬的眼鏡。
“回來了?馬上吃飯,看媽給你做啥好吃的了!”她說話的口氣,儼然一個在廚房的油煙里熏染了很久的家庭主婦。
同學的媽媽擁有一頭時尚的卷發,皮膚好得跟她女兒像姐妹倆,和眼前這個女人簡直有著天壤之別。此刻,我的不滿如火山噴發,那些憤怒的火星子自然直射到她身上:“叫你別戴那副眼鏡了,你就當沒聽到一樣!又舊又破,多難看!”話一出口,我馬上就后悔了。我看到媽媽的眼眶紅了,淚水在里面奔涌著,卻硬沒讓它們滾落下來。
她,轉過了身,默默擇著案板上的菜。
其實我知道她不肯換眼鏡的理由:我的那些漂亮的衣服、好吃的零食、成堆的學習資料、定期的旅游……都需要錢,她肯在我身上付出和投資,卻始終不愿在自己身上多花一分錢。在她心里,換不換新眼鏡無所謂,但卻恨不得把全世界最好的東西都給我。
我不該嫌棄她,因為她心里想的都是我!
“媽——”我喊了一聲,滿含愧疚。
她轉身,沒有直視我,小聲說:“媽媽明天就去換副新眼鏡……”
媽媽的眼鏡最終還是換了。而那副陳舊的眼鏡,一直放在我的床頭柜上。
【指導教師:張亞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