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國傳統京劇的表演形式中,武戲一直都扮演著重要的角色。它所反映的不是千軍萬馬、戰鼓雷鳴的戰爭場面,就是刀光劍影、短兵相接的白刃格斗,這些舞蹈、武打場面大多跟頭連串、翻轉騰挪,刀槍飛舞、動作迅疾,精彩紛呈。武戲在形體動作及肢體語言上雖然具有極為豐富的表現力,可是照片的拍攝難度卻相當大。要想拍出演員動作、身段、表情俱佳的作品,不但需要創作者具有較高的攝影水準,還要對京劇武戲的程式技巧有深入的了解。
武戲的程式講究“做”和“打”。做是以虛擬性的表演為主,運用夸張的技巧動作來烘托氣氛。打是以套路對打為主,兼容武術及雜技元素,使場面更加火爆和震撼。這兩種功法都是以不同技巧難度的形體動作來表現特定生活內容的規范,武戲表演都是以各種各樣規范化的程式來有機組成的,就像生物中的細胞,物體中的分子與粒子一樣是無法分開的。武戲攝影的成像構圖所體現出來的美學特點其實就是將這種程式美展現在照片上。
武戲的拍攝應由三個方面來體現程式美。一是武戲演員使用身段工架來塑造形象的靜態美,通常的表現形式是亮相。亮相根據劇情發展又分為出場亮相、高潮亮相、下場亮相、集體亮相。演員往往剛出場的時候會有一系列的亮相,如長靠武生出場亮相接起霸,起霸包括“披戴鎧甲”“跨抬拭甲”“勇舞驗裝”“虎步試靴”“揮臂抻甲”“理盔緊甲”“整裝齊備”“候點待令” 的身段表演,這一列動作氣勢威武、軒昂,節奏較慢,比較容易拍到合適的角度和動作。還有高潮亮相,諸如《挑滑車》中的大將高寵,唱到“惱得俺無名怒火發咆哮”最后一句時,演員起“飛腳”接翻身抖靠亮相,音樂隨之停止,靠旗紋絲不動,這種成套動作之后的亮相,演員無論從表情還是身段上都是氣勢最盛的時候,也是攝影師抓拍的最佳時機。在這里要強調說明的是下場亮相。在京劇表演中演員下場亮相的作用在于承前啟后,之前大段的表演具體描述的是當時臺上的劇情發展,而看似簡單的一個下場亮相則要利用較短的時間和空間上的轉換來向觀眾呈現故事主線的發展走向,這時人物感情的起伏變化是最為具體和豐富的,拍攝這時的亮相往往能夠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群體亮相在京劇表演中較為特殊,比如《虹橋贈珠》“打出手”一段,當劇情進入高潮時,上下把形成“五梅花”站式,起“四擊頭”后,上把跺子叉,下把大刀花轉身接槍背后,五人集體亮相。這種集體亮相使得主體人物給人以鶴立雞群之感,凸顯出碧波仙子威武穩重的氣質,只有把握住準確的時間節點,才能生動、形象地刻畫出人物性格。
二是演員個人嫻熟精湛的翻騰技巧和把子功夫的動態美。這些動作的展示往往是稍縱即逝的,攝影者必須要結合戲劇舞臺表演藝術的特點,尋求最適合、最生動、最富于藝術感染力的攝影表現形式, 以最恰當的藝術表現形式加以創作。比如拍攝《金錢豹 》里的擲叉接叉,小豹子們的擲叉恰在孫悟空半懸空中的當口,孫悟空接叉在落地之前,無論擲叉的時機,還是接叉的身形,宛如電腦程序一般精準,畫面在這里定格,則不但完美展示出了演員的高超技藝,也深刻地闡釋了京劇的程式之美。這正是攝影師要通過相機捕捉的精彩瞬間,需要在選擇拍攝時間調整拍攝角度上,將能力發揮到極致。具體的表現手法體現在主體、部位、環境三點要素的相對關系的轉換上:一是主體結構清晰,動感強烈的具體部位虛化;二是主體本身清晰,環境呈強烈虛化;三是主體強烈虛化,環境相對較為清晰。然后利用人的視覺錯覺,把只具有兩度平面的照片反映出三度空間的被攝對象,來達到攝影構圖的目的。在具體表現上則要有側重點,可根據自己對劇目的感受,著重去表現某一方面的效果。或著力于生動形象的表演場景,或著力于雕塑般的造型美,或著力于人物性格的刻畫,或著力于人的內心世界在人體運動中的表現。最后要把一幅虛虛實實、虛實結合、有藏有露的畫面給人以無限的想象空間,有助于觀賞者廣拓思路,最終達到畫面意境的完美表現。
再就是集體配合在舞臺上形成的構圖美。諸如傳統戲《鬧天宮》、《泗州城》、《雁蕩山》等劇目里各種筋斗互相穿插,使得攝影師能夠輕易捕捉到豐富多彩的多人騰空場面。又如京劇《雁蕩山》,以劇中大將身披“大靠”力戰群敵一段為例,這段的精彩之處在于孟海公槍花舞動之間,敵兵人仰馬翻所反映出來的主配角相互配合形成畫面構圖的生龍活虎。如摟“翻上”——構圖要以孟居中偏下,而敵兵則與槍尖所指方向垂直;刺“倒虎”——構圖要以孟居右,敵兵居左,畫幅頭天腳地;轉身扔槍“砍身”亮相,這是大段打斗場面的收尾——構圖要將鏡頭打開,孟居中,眾敵兵四散左右,畫面的突然固定使得照片仿佛激烈中蘊含著沉穩,緊張而又收放自如,凸顯大將的英雄氣概。
(作者單位:河北省京劇藝術研究院)(責編:劉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