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辦公室主任汪滔聞著春風送來的陣陣洋槐花香,心境如春天般燦爛。
鎮一把手高明突然闖了進來,要汪滔立即通知黨政工團的負責人,參加下午的辦公會議,進一步商討鎮政府辦公大樓的修建。
汪滔感到十分蹊蹺。兩個月前,辦公會已經通過修建鎮政府辦公大樓的方案。方案成型前就經過多次討論,新的辦公樓就在原辦公樓的旁邊,那是一片荒地,前面是一排洋槐,后面是一個土坡。大家的分歧就是平土坡還是砍去那一排洋槐。兩個方案各有千秋,保留洋槐,新修的辦公大樓要美一些,但平整地基就要多花十多萬元,按縣財政給的指標就有了缺口。那天的會議討論來討論去,大家把目光一齊投向高明,高明揮揮手:“不就是十萬元嗎?由我們鎮上自籌資金解決,就是我們從嘴角省也要省出來。多美的一片綠蔭,特別是到了春天,馥郁的花香能為我們辦公提神,那一排排洋槐是我們老鎮長親手栽下的,現在讓我們乘涼。多崇高的精神境界喲!”
高明的話讓大家為之動容,那天的情景大家還記憶猶新。可下午的辦公會,高明卻否定了原來的方案,要把那一排洋槐砍去:“十萬元對我們不是一個小數目,我們要節約每一個銅板……”
汪滔聽了心口隱隱作痛,他清楚地記得,他從縣級機關來到鎮上鍛煉,高明把他帶到洋槐樹下,告訴他洋槐的來歷,并要他學習洋槐的精神,在貧瘠的土地上扎下根來。
高明待大家散去,叮囑汪滔,要盡快找一些人馬來,將洋槐砍去,他要去縣上開人代會,一并把資金問題落實,回來就正式開工。交待完,高明取下墻上的相框——那是一個精致的相框,里面鑲嵌著高明與老鎮長的合影,背景就是盛開的洋槐,老鎮長坐在樹下,高明站在老鎮長的身后,嘴唇微微向上翹著,一張娃娃臉顯得單純又天真。
等到高明離開,汪滔走出辦公室,踱到洋槐樹下。這是洋槐盛開的季節,朵朵花卉,緊密靠攏,蓬勃向上,一串串,白如雪,隨著春風,馥郁的花香在整個院子蕩漾。
汪滔想到洋槐被砍,倒在地下,繁花散亂的情形,心口痛起來,身子搖晃著。
僅僅過了兩天,汪滔被高明的電話從夢中吵醒:“洋槐砍了沒有?”
汪滔不知怎么回答才好,他確實不忍心將洋槐砍去,毀樹容易栽樹難呀!高明在電話那頭又追問了幾句,他才硬著頭皮照實回答,等著挨批評。出人意料的是高明長長松了一口氣,連連說道:“沒砍就好,沒砍就好!前幾天在傳縣上新的候選人把老鎮長抹去了,其實是老鎮長榮升到市里去了,真是謠言害死人。”
汪滔能在電話里看到那張娃娃臉上自我解嘲的神色。他剛放下電話,電話又響了起來。
電話依然是高明打來的,叮嚀汪滔不要忘了把他與老鎮長合影的相框掛上,同時希望汪滔有了內部消息不要忘記告訴他——似乎汪滔不砍洋槐是因為知道老鎮長要高升到市里的消息。
汪滔沒有分辯,其實用不著分辯,只覺得很不是滋味,心頭又痛了起來,放下電話,手還在發抖,他走出屋子,踱到洋槐樹下。
晚風吹拂槐花,在月光下亮晶晶地晃動著,送來陣陣花香的同時,發出輕輕的“嗦嗦”聲,好像在感嘆自己的命運,又好像在嘲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