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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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下午，米東方回到家來，突然性情大變。他一進門不脫鞋子，先威嚴地掃視一遍家，對老婆吼道：“這么亂這么臟，你這婆娘整天在家干什么？”

接下來，他不是嫌老婆做的飯不好吃，就是埋怨她太胖不減肥，老婆生氣了：“你發什么神經？嫌棄我就離婚，老娘還不想伺候你呢，洗碗去。”

以前洗碗都是米東方的事，哪知現在他眼一翻：“洗碗做家務是女人的事，男人要忙的是事業，我要離婚了，大把小姑娘趕著要嫁給我，到時你別后悔。”

說罷，他拿出一本《官場迷津》大搖大擺地進書房了，把一堆臟碗丟給了老婆，臨走前摸摸兒子的頭：“好好學習，長大了你老子幫你混個大領導當當。”

老婆稀奇了：在機關當最低層工作人員的米東方，混到四十歲連個“副科”都攀不上，什么時候要“忙事業”、對當官熱衷了？

米東方一反常態，不再是以前那個卑微的小職員架式，他的牛氣沖天不止在家里，在單位也是。他邁著方步一步三搖進辦公大樓，對著做清潔的阿姨說道：“這么晚才做，你以后要早半小時起來，要對得起你這份工資。”

又掃視著門口宣傳欄嘮叨：“這些照片都是三四年前的了，要換要換。看，這有個明顯的錯字，怎么一點也不注意？工作效率有待加強。”

遇到新分來的小青年，米東方會拍拍他的肩：“你很勤奮，是個好苗子，好好干，以后有發展的機會。”

米東方這架式，不知道的人當他是個“官”呢，別人也倒罷了，全當他發神經一笑了之，可米東方對一把手的局長也是這副腔調。一天，同事們聽到他在局長辦公室吵得驚天動地，局長那么厲害的人，誰見了他都像耗子見了貓，米東方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和他頂嘴？

過了一會，米東方氣哼哼出來，嘴里嘀咕道：“這樣不通情理的領導，早該換了，不伺候也罷。”

里面局長臉都氣白了，地上扔了一地的文件。原來，他讓米東方給他寫報告材料，這以前都是米東方的份內事，局長對報告內容不滿意，給他提出修改意見，說話重了點，米東方就不愿意了，硬碰硬發生了一通大吵。

屬下被局長罵那是家常便飯、理所當然，這米東方以后還想不想在單位混了？

2

有交好的同事把米東方的反常表現轉告給他老婆，同事說：“可能米哥反正現在混得一把年紀，什么也圖不上了，無欲則剛，反而誰也不怕了。”

米東方老婆說：“可是他天天叫喚著要當大官呢，說話的口氣好像他已經是個官了。”

她感覺老公越來越不對勁了。那天，夫妻倆去市場購物，米東方不看貨物，倒關心起百姓的“疾苦”來。他笑容可掬地詢問物價、消防、小販的衣食住行，還說：“政府心里一直有你們，大家放心大膽地干，只要不是違法亂紀，我都支持你們。”

害得一幫沒見過世面的小販當他是“微服私訪”的大領導，把他圍得里三層外三層向他訴苦，米東方坦然鎮靜，一一接受傾聽，并許諾一定幫助解決。一旁的老婆又好笑又可氣，明明是個小壁虎，裝什么大鱷魚呢，過官癮啊？

平日里，米東方經常跟老婆兒子吹牛：“咱家很快換大房子了，聽說市里在給處級領導蓋住宅樓”、“以后我要是去國外考察，給你們帶正宗的洋貨回來。”等等。

現在把各種事一綜合，老婆想到一個可怕的結果：“他是不是瘋了？”

米東方工作快二十年了，一直沒被提拔過，并不是他沒有雄心壯志，而是他為人處事、工作能力各方面都遜人一籌，又沒什么背景后臺，所以壓抑了一輩子，現在壓抑得腦子出了毛病。

這病可得早治，要直接把他送醫院看腦子，他一定不愿意還會發脾氣。老婆先假裝討好他，說：“您都要升官了，這身體情況得進行全面檢查，免得沒有精力投入工作啊。”

果然，米東方中了糖衣炮彈的招，跟老婆來到醫院，老婆把他拉到負責精神科的同學那兒，米東方不想去：“檢查這個干嘛？我又不是神經病。”

老婆忙哄他：“您的頭腦非常重要啊，一定要全方位地檢查一下。”米東方這才就范。

同學給米東方做了一番檢查后，對他老婆說：“你老公非常正常，談吐有序、思維敏捷，沒有問題的。”

老婆納悶了：他既然一切正常，腦子沒有出差錯，干嘛像變了個人擺起官譜來了？

3

米東方的“官譜”越發地變本加厲了，他居然搞起了女人。他曾有個才貌雙全的初戀情人，兩人談了一段時間，女孩家里嫌他沒出息沒前途，給吹了。

兩人各有家庭后，米東方一直忠于自己的老婆，沒敢有過非份之想，現在不一樣了，他打起了初戀的主意，主動給她打電話、網上互聊。初戀情人的老公經常出差不在家，耐不住寂寞的她也樂得跟米東方周旋。

兩個舊情人約著吃飯，被老婆無意中撞到了，她大發雷霆：“米東方，你真不要臉，你要敢和那婆娘胡來，我跟你立刻離婚。”

哪知米東方面不改色：“你胡嚷嚷啥？我是和她開房了還是上床了？男人逢場作戲而已，你也別太當真了，哪個成功男人沒一兩個情人？就算我想找情人，也得找個年青漂亮的。”

老婆冷笑道：“就你這德性，還成功男人？還想找年青漂亮的？能把我守著都算你本事大了。”

米東方眼睛一翻：“別門縫里瞧人，有你刮目相看的一天，找上我，算你上輩子積德。”他一拍屁股，看他的《官場迷津》去了。

老婆一夜未眠，思前想后不對勁，以前米東方沒這么大的膽子，他的反常舉動既然不是腦子出問題，一定是他的生活發生了變化，他一沒背景二沒特長，提拔升官是不可能的，難道是中彩票發財了？

老婆忙去米東方經常買彩票的投注點查，老板說最近只有一個中了一萬元的，沒出什么大獎。她又趁米東方不在時翻箱倒柜，米東方的小金庫沒發現，卻發現她家祖傳的青花鳳杯不見了。

鑰匙只有她和米東方有，他偷這干什么用？

等米東方回來，老婆黑著臉追問：“鳳杯是不是你偷了？你偷它干什么？為什么不告訴我一聲？”

意氣使人、趾高氣揚的米東方這下子軟了，忙賠上笑臉：“老婆，你那東西放著也沒用，我拿它派大用場了，我們就靠著它升官發財呢。”

原來，一次市長來局里視察工作，伺候一邊的米東方無意中聽到市長跟人閑聊，說他喜好收藏古董，家里有只青花龍杯，說是明代哪個皇子跟皇妃成親時專門燒制的，非常有收藏價值，可惜他手里只有龍杯，沒有鳳杯。

市長擺弄手機給人看他的龍杯圖片，米東方一伸頭，驚呆了：那款式跟老婆家祖傳的一模一樣啊，據說龍杯上刻著“百年好合”，鳳杯上刻著“龍鳳呈祥”。他回來一看，果然自家的就刻著“龍鳳呈祥”。

這事刺激了米東方壓抑多年的升官發財夢，他怕老婆不同意，就把鳳杯偷了出來，鼓足勇氣將東西送到市長家。市長平時裝著兩袖清風，卻對這鳳杯大為喜愛，不僅邀請米東方坐下喝茶，還話里話外地許諾：要把現任局長調任，由米東方接替職位，以后再升職也大有可能。

米東方說：“市長背景強大，能受到他器重，提拔個小官就是一句話的事，你就等好吧。”

老婆這下總算明白了：怪不得米東方這段時間官相十足、行為失常，他原來是賄賂了市長，做起了春秋大夢，官還沒當著，官譜先擺個十足了。

米東方還在沾沾自喜、幻想未來，老婆卻一拍大腿：“你這蠢才啊，那是假貨贗品，要是真貨，我早拿去賣錢換大房子了。”

米東方愣了：“假的？那你藏著干嘛？你不是說是你家祖傳的嗎？”

“祖傳也未必是真貨，那是我太爺爺和太奶奶的定情物，對外人是不值錢的。”

米東方嚇呆了，萬一市長知道他拿贗品唬弄他，會怎樣？他頭一嗡，從峰頂跌到谷底。

4

過了幾天，領導調動程序啟動，原局長沒動，更沒米東方什么事，他因最近態度惡劣、工作消極，被調去看大門了。

但是，米東方的“官譜”還是沒變，他依然對出來進去的人呼來喝去、大發演講，回到家也是大腿翹二腿官架十足。老婆奇怪了：美夢破滅的米東方怎么還是這么得意？難道他還有其它她不知道的秘密？

等全局例行體檢時，米東方老婆的同學告訴她：沒有秘密，這回，他是真瘋了。

（責編：小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