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村縱火案

天外村小，只有百十戶人家；天外村偏僻，四周全是大山，看到的只有巴掌大一塊天。因為閉塞，天外村的人祖祖輩輩在這山溝溝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日子過得跟水差不多，沒啥滋味兒。如今，一個電話就打遍全國，一臺電視就知道了整個世界。歲數大的人就捋著胡子說：“這輩子，白活了。”歲數小的人早就長了翅膀，飛到天南海北去尋好日子過，現在天外村就剩下了老弱病殘小在看守著家園。娃娃們拉著爺爺奶奶的手問：“爺爺奶奶，我爸媽啥時回來呀？”爺爺奶奶嘆一口氣說：“等他們的翅膀飛累了，就該回來了。”

那天白天，一絲風也沒，根柱家的柴火垛卻無緣無故燒起來。急得根柱的爺爺奶奶一邊喊人救火，一邊紿兒子媳掃打電話。在外打工的兒子媳婦火速趕到家時，那一垛柴火早就化成了灰燼。沒有了柴火燒，爺爺奶奶愁眉苦臉的，根柱卻高興得很，因為爸爸媽媽回來了。爸爸媽媽給根柱買回來不少好吃的、穿的還有玩的。爸媽在家請人上山割柴火，轉眼之間就又高高的一大垛。爸媽趁根柱睡覺的空兒又飛走了。根柱早晨醒來一看，爸媽沒影了，就號啕大哭。爺爺奶奶連哄帶嚇唬，這才止住了根柱的哭，可從此根柱每天都悶悶不樂。

不久，石頭家的柴火垛也燒起了大火。石頭只有奶奶，爺爺早就沒了。石頭跟奶奶過日子，挺難的。奶奶腿腳不好，還得天天給石頭做飯。石頭看奶奶不容易，就跟奶奶說：“給我爸打電話，讓他們趕緊回來，您的腿腳要吃藥的。”奶奶搖頭說：“他們大老遠的回來一趟，得花費不少錢，省點吧，將來要供你上大學呢。”奶奶不打電話，也沒錢買藥，那腿就老疼，奶奶一疼，就用手捶腳，邊捶邊磨叨：“人老了啥用也沒有，不如死了好。”石頭就哭著說：“奶奶你可得好好活著，你要是死了，我咋辦呀？”那大火燒起來的時候，把奶奶嚇壞了，石頭拉著奶奶的手就往外跑，一邊跑一邊說：“奶奶呀，快給我爸媽打電話吧，讓他們趕快回來救火呀？”奶奶驚魂未定，喃喃地說：“打啥電話呀？等他們到家，火早就滅了。”石頭知道奶奶不給爸媽打電話，是怕爸媽回來花錢。石頭就急了，石頭就去找劉爺爺。劉爺爺七十多了，還是村的書記兼村主任。劉爺爺一聽說石頭家著火了，立即通知村里人去救火，通知完，他又給石頭父母打電話。劉爺爺這里的電話記錄特別多，所有外出打工的人的電話他都有。兩天以后，石頭的爸媽終干趕回來了。石頭又見到了爸媽的面。自從爸媽開春走，到現在都半年多了沒回來過。爸媽聽石頭說奶奶的腿老疼，就去買了不少藥，還給石頭買了一個新書包和一個漂亮的文具盒。這讓石頭激動了好幾天。爸媽走的時候，抱著石頭親了又親，石頭看見媽媽的眼角都流了淚。

沒過半個月，六月家的院外的棒子秸垛又起火了。六月只有爺爺，爺爺最近眼睛不好，總是流眼淚，六月問爺爺：“爺爺你的眼睛咋啦？”爺爺答：“可能是發炎啦。”六月又問：“爺爺你的眼睛發炎了，咋不吃藥哇？”爺爺無可奈何地笑笑說：“爺爺不用吃藥就會好的。”六月曉得爺爺是沒錢買藥了。昨天，老師要每個學生交10元錢的書本費，爺爺都是向人借的。

六月的爸媽第二天就回來了。爸媽回來的第一件事就是送爺爺去醫院檢查眼睛，六月一見爸媽回來，興奮得不得了。爸媽一回來，六月吃得好、穿得好，每天有爸媽陪著，晚上睡覺爸媽也在身邊，他很踏實。可惜，好景不長，爸媽在家僅僅住了三宿，就又走了。

天外村接連燒了三家，而且都是燒了柴火垛，沒燒著人住的房子，劉爺爺很警覺，他認為一定有壞人搗亂。就去派出所報了案。所長來到天外村，東轉悠轉悠西轉悠轉悠，然后對劉爺爺說：“這著火的位置有問題呀？如果是有人故意放火，那一定是同一個人所為。你們也注意一下，有什么可疑的人、可疑的情況，向我報告。反正也沒有什么大損失，以后多加小心就是了。”所長說完就走了。

轉眼之間就入冬了，天外村迎來了第一場雪。但令人奇怪的事，狗子家墻外的秫秸垛卻莫名其妙地燒了起來，秫秸垛又把院子里的柴火垛引著了，柴火垛離小棚子近，小棚子一燃燒，就危及到大房子。如果天外村年輕人多一些，可能就不會燒到大房子里。可前來救火的都是手腳笨拙的老年人，用瓢、用盆弄來的水架不住大火熊熊燃燒，這樣一來，損失就大了。

這回所長也著了急，四五個干警都來了。可偵查了大半天，還是一點蛛絲馬跡也沒有。因為著火救火，現場被嚴重破壞了。所長一時束手無策。看著狗子爺爺領著狗子守候在已經燒落架的房框子，大家心里怪難受的。

所長咬咬牙：“媽的，不破此案，不收兵！”狗子的爹媽從南方回來，抱著狗子泣不成聲。干警們逐戶排查，一家一家地訊問，三天過去了，還是沒有一點頭緒。

第四天，所長沒啥事在街上溜達，見一處廢棄的機井房里有孩子們的嬉笑聲，還有淡淡的香煙味。所長就走過去。原來，幾個孩子正在做一個游戲。所長也不說話，就靜靜地站在窗口往里看。這幾個孩子有根柱，有六月，有狗子，還有石頭，所長曉得最近就這四家都著過火。孩子們緊緊圍在一起，中間燒著一根香已經要燃盡了，那根香下面，擺了一圈火柴，粉紅的火柴頭一起沖著香，火柴旁邊是一張紙。所長琢磨：這是什么游戲呀？還挺復雜的。不一會兒，奇跡出現啦：那燃盡的香，把底下的火柴引著了，火柴一著，那張紙便也燃燒起來，孩子們一片歡呼！所長靈機一動，就進了屋。所長問：“這游戲是誰發明的？”孩子們誰也不說話。所長想，不給他們點厲害的不行。他猛然一把揪住了其中一個人的衣領兇巴巴地問：“快說，誰的主意？不說我就削你。”那個孩子正是六月，六月膽小，就指著根柱說：“是根柱出的主意。”所長轉身就把根柱逮住，厲聲問：“快說，你是從哪學來的？”根柱戰戰兢兢地答：“我是從一本書上學來的！”所長的思維很超前，他把四個孩子站成一排，然后問：“都說說吧，你們誰是給狗子家放火的？”根柱立即答：“是狗子自己！”所長大驚，忙問：“那還有三家都是誰放的？”還是根柱答：“我們家是我放的，六月家是六月放的，石頭家是石頭放的。”所長鬧不明白這到底是咋回事，就又問：“這是為什么呀？”幾個孩子異口同聲地回答：“家里一著火，爸媽就回來了，我們想爸媽呀！”幾個孩子說完就一起放聲大哭。所長被孩子們的哭聲弄得心煩，揮揮手：“別哭啦，都回去吧，以后誰也不許再放火了！”

所長放走了孩子，他的心分外沉重，這可是個新問題、大問題，忽視不得。

（責編：小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