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海匪盯上劉財主
民國年間,軍閥混戰,民不聊生。閩浙海上大大小小出現了不少股海匪,他們神出鬼沒,除在海上劫持商船外,還時常去陸地上綁票。其中金門島的孫大蛤喇便是其中一支。金門古稱“仙洲”,扼臺灣海峽,而臺灣海峽又是南北海上的一條重要交通要道。東晉時金門就有人居住。島上居民分為五種,一是亂世遺民,二是泉州的世家大族,三是鄰近都邑的商賈漁民,四是歷代戍守金門的軍人,五是贅婿謫配而來到金門的。相傳孫大蛤喇是最后這一種。孫大蛤喇生得虎背熊腰,暴眼絡腮,高門大嗓,周身透著一股威猛彪悍之勢。他手下有幾十個玩海的弟兄,個個槍法準、水性好,都是些刀架脖子不眨眼的硬漢子。
這一年,孫大蛤喇和弟兄們相中了廈門島的一個“肥票”,這個“肥票”姓劉,是當地有名的一大財主,家里有三五百頃好地,商鋪好幾個,人稱“劉大財主”。劉大財主不光地多商鋪多,在泉州、福州等地還有不少買賣,可謂是腰纏萬貫,肥得流油。按現在的話說,是一個響當當的“大款”。劉家不光有錢,還有勢。劉大財主弟兄三個,大哥在泉州府做買賣,弟弟在福州督軍手下當副官。這位劉大財主,家里經營著萬貫家產,真是要錢有錢,要勢有勢,他家是三進三出的深宅大院,一丈多高的院墻,宅子周圍有四座護院的抱角炮樓,十幾個槍法好、武藝高的護院家丁黑夜白天守著。劉家有如此精良的設施和防護能力,去他那兒想“買賣”,真好比虎口拔牙,太歲頭上動土。
頭一回,孫大蛤喇率領二十多個弟兄傾巢出動,去“黑虎掏心”。劉家依仗著圍墻炮樓,拼命抵抗,打了多半宿,結果吃了大虧。被人家打死一個,傷了仨。孫大蛤喇一看不行,這才下令撤退,趁著夜黑人亂逃走了。
首戰失利,孫大蛤喇不甘心,他上來了那股子犟脾氣:你越硬,我越要碰你。他見“黑虎掏心”不行,就改變了策略,來了個“放長線釣大魚”。派了幾個精明強干的弟兄,分別去廈門和泉州“臥底”,立下大誓,非把劉大財主的寶貝兒子劉少爺弄到手不可!
弄到劉少爺,就意味著弄到了劉家的萬貫家財。原來,劉大財主有一男二女。少爺名叫劉金貴,那年十八歲,生得濃眉大眼,聰明伶俐,是劉大財主的“掌上明珠”。劉少爺在自家上學,父親對他管教很嚴,所以,要想弄到劉少爺,可不似吃根麻花兒般容易。
一月、兩月……半年過去了,總也得不到下手的機會,孫大蛤喇難免有些焦躁起來。說來也巧,這一日,派去廈門“臥底”的弟兄送來急信說,劉大財主的大嫂死在泉州,欞柩即將發回廈門出殯。
孫大蛤喇一聽,計上心來,一陣嘿嘿冷笑,即刻召集弟兄們議事,吩咐大家“如此這般……”做出了部署,弟兄們分頭準備去了。
二、施計擄走劉少爺
且說劉大財主,得到嫂子發欞回家出殯的喪信后,即在府上擺設靈堂,請僧人誦經,做好了一切準備。
這一日,泉州快馬來報:欞船走海路已過大嶝,即將到家。劉大財主聞報,即帶領全家人分乘幾條船前去迎接。一行人往北迎出一段海路,遠遠望去,只見海中順流駛來一條大船,后面還拖著一條小舢板,大船上坐著一片穿白孝衣的人,隱隱傳來哭聲,棕色棺木擺放船頭。不用說欞船到了。見景生情,劉大財主首先放聲大哭了起來,少爺、還有族人們都跟著哭了起來。
欞船很快來到近前,雙方都停了下來。這時,欞船靠上了劉大財主的船,從船上跳過來八九個人。劉大財主抹把淚,瞅了瞅,見一個也不認識,侄兒和大哥也沒陪欞而來。正待要問,突然,這幫人掏出手槍,一下子頂住了他和少爺的心窩,大聲喝道:“都別動,動一動就打死你!”
突然之變,眾人都嚇懵了!面對烏黑的槍口,一個個呆若木雞。隨來的倒有幾個保鏢,可他們誰也不敢動手,一則人家人多;再說,老爺、少爺還有這些族人,都在人家槍口之下,一旦動手,豈不壞事!他們只好眼睜睜地看著這些大漢把劉家父子劫持到他們的船上。二人一上船,風帆揚起,順流往東北方向沖下去了。
你道這劫持劉大財主父子的人是誰?他們正是日思夜想、千方百計找尋劉家人的孫大蛤喇一伙!
那天在泉州“臥底”的人送來急信,孫大蛤喇就設了這個“假欞船劫人計”。他帶著人先去了大嶝,在鎮里買了口棺材,弄了十幾身孝衣,便住在一家客店里等著。派去泉州探信的弟兄回報說,泉州的欞船已經發出,離大嶝還有十幾里。孫大蛤喇抓住這個時機,讓弟兄們抬起棺材,上了早已準備好了的船……
再說劉家這伙迎欞柩的人見劉家父子被劫走,一個個都傻了眼。幾個保鏢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少爺、老爺都在人家手上,豈能來硬的?只好讓船緊跟其后。孫大蛤喇讓人打了幾槍,船就不敢再追了,只好眼睜睜地看著老爺、少爺被劫走。船很快消失在茫茫的大海上。過了一會兒,孫大蛤喇對劉大財主說話了:
“劉爺,你不必擔心害怕,我們和你無冤無仇,我們這么做,無非是想跟你借幾個錢花花。你們家正辦喪事兒,我讓少爺在我們那兒住幾天,等你的喪事辦完了,我再打發人跟你商量借錢的事兒。”
說完,吩咐把蒙在劉大財主眼上的眼罩取下來,放到拖著的小舢板上,叫他自己劃船回去。原來,從劉家父子被劫持到船上后,二人就被蒙上了眼罩,以防備他們認出自己。劉大財主知道此時求情是沒用的,只好央求他們善待自己的寶貝兒子。少爺劉金貴盡管被蒙著眼堵住嘴,可他的耳朵卻沒有被堵住,剛才孫大蛤喇的話他都聽到了,見父親被放走,顯然想說什么,不停地掙扎,發出“嗚嗚”的喊叫聲。一個海匪踢了他一腳,喝叫他老實點,劉少爺果然不敢再掙扎了。劉大財主看了眼猶如砧板上的兒子,淚水長流,喊聲:“吾兒聽話,爹想辦法救你!”說完,呆立在舢板上久久不肯離開。孫大蛤喇得意地“哼”了一聲,吩咐開船,一會兒便沒了影子。
三、匪徒獅子大開口
回到金門老巢,孫大蛤喇把劉少爺安頓好了后,就召集弟兄們開了一個會,他說:“劉大財主這只肥豬,費盡千辛萬苦,總算弄到咱們的肉案上來了。怎么宰他?全在咱們兄弟了。這些天,我老是琢磨:咱們干這黑道上的買賣也不是一年半載了,咱們歲數也都不小了。俗話說,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濕鞋,天下沒有老死的兔子。干咱們這一行的,有幾個活到七老八十的?現在咱們都有家業,有老婆孩子,我看咱們到了金盆洗手的時候了。劉大財主這只肥豬夠肥實,咱們狠狠地拉他一刀子,每人置上幾十畝好地;愛做小買賣的,弄個買賣干干,或者買條好船,海里撈食,日子過得去就行了,別等到腦袋碰到釘子上,弄個尸首兩地,家破人亡……”
孫大蛤喇剖心露膽的一番話,說得大伙都動了心。你一言、我一語地議論開了。最后,大伙決定跟劉大財主索要十萬塊大洋的“贖票費”。
當時,好地二十塊大洋一畝,這十萬塊大洋,可是個嚇死人的數目,不是鬧著玩的。
一個月過后,孫大蛤喇掐著指頭算了算。劉大財主的嫂子已過了“五七”,就打發“說票兒的”去跟劉大財主接頭。
當時在海匪內部有一套完整的組織和分工:大掌柜、二掌柜負責全面事宜。以下有專門從事偵探活動的,叫“踩盤子”,也叫“扒勾兒”的;有專門從事“綁票兒,看票兒”和“說票兒”的,他們雖有明確分工,但彼此配合。
過了幾天,“說票兒的”回來了,告訴“大掌柜”孫大蛤喇對方的回話:
劉大財主說了,他這個財主是個空架子,徒有虛名,他打掃打掃家底子,只能拿出三萬塊大洋來,求好漢們高抬貴手……
孫大蛤喇和手下弟兄們聽了哪里肯依?商量了一下,減了兩萬,板兒上釘釘,再少了一分也不行!這八萬大洋限期三個月,過期不繳,就休怪弟兄們不客氣了。
孫大蛤喇把信寫好后,打發“說票兒的”再去廈門與劉大財主交涉。他特別囑咐“說票兒的”,告訴劉大財主,這一下子減了兩萬,是因為聽說劉爺人緣兒不錯,掌柜的才做主減了數目,若是那黑心的老財惡霸,一個銅子兒也不能少!不過劉爺也別得寸進尺,拿弟兄們的善意當球踢。
轉眼七八天,“說票兒的”又回來了。說劉大財主東挪西借,只能湊上五萬塊,再多一分也拿不出了。求好漢們高抬貴手,一手交錢,一手領人。
“說票兒的”大概是受了劉大財主的好處,也勸大掌柜的“見好就收”,免得鬧個雞飛蛋打。孫大蛤喇想了想,覺得也差不多了,他一貫主張,為人做事別做絕了,要留條后路。再說,劉大財主也不是好惹的,兔子急了還咬人呢!劉大財主有錢有勢,手眼通天,真逼急了他,恐怕也沒自己的好香燒。
他把自己的想法跟弟兄們一說,誰知大伙都不干。一來上回吃了劉大財主的虧,死了人,丟了槍,結下了仇恨;二來這是臨末了的“一錘子買賣”了,說下大天也不能少了八萬塊!
孫大蛤喇一看弟兄們都咬得挺死不松口,他也不好硬性做主。可是,劉大財主硬跟你哭窮,再這么拖下去也不是個辦法呀!
這時有個弟兄說話了:“我說大掌柜的,咱別老跟他擠羊奶似的泡著玩了。我看咱給他‘送送禮’吧,讓姓劉的也知道知道鍋是鐵打的!”
眾人齊聲贊同,孫大蛤喇也覺得可行。于是,拿了個“禮物”盒,讓“說票兒的”三下廈門島。
再說劉大財主家,自從少爺被綁后,這些日子家里可就亂了套。
劉家就這么一根獨苗苗,兒女連腸,十指連心,萬一有個三長兩短,豈不要斷了香火!八萬大洋,對劉家來說,并不是拿不出。如果拿出,就得傾家蕩產,一貧如洗。面對著財產和兒子的選擇,劉大財主可犯了大難。
偌大個家業,是祖上傳下來的,是他們弟兄三個含辛茹苦,幾十年掙下來的,他怎么舍得一朝傾家蕩產,全給了匪徒,供他們吃喝玩樂呢!
話再說回來,刀把子在人家手里攥著,如果拿不出這些錢,兒子就得喪身賊手。這一兩個月來,劉大財主簡直度日如年,人瘦了一圈又一圈兒。至于劉夫人那更不用說了,整日如貓抓心,似坐針氈。這種事,當娘的更比當爹的揪心一百倍!她思兒心切,整天哭哭啼啼,以淚洗面,茶飯不思,每天靠著幾勺參湯維持生命。她的觀點非常明確:舍財保人。
劉大財主盡管也是心急如焚,但他畢竟是威震一方的大戶主頭。他知道,匪徒們是貪得無厭的。他采用了“拖一拖、看一看”的策略,不到萬不得已,他是決不會拿出這些錢的。
劉大財主遭匪劫的消息早就傳到了在督軍手下當副官的老三耳朵里。老三在督軍手下謀事,深得督軍的賞識。劉家出了這種事,督軍能不出手相幫嗎?他想了主意:讓老三告訴二哥,派人跟蹤“說票兒的”,摸準了他們的巢穴后,發兵進剿,來個一勺燴。劉大財主覺得此計可行,就應允了。
第一次,當“說票兒的”來接頭后,就派人暗里跟蹤。不料孫大蛤喇防范嚴密,早就做了安排。當“尾巴”跟蹤到二擔島后,被事先安排好了的人發覺,割去了半邊耳朵,以示警告。劉大財主大為震驚,可又無可奈何。他見此招不靈,只得另尋他法。
三弟主張將“說票兒的”抓起來,嚴刑拷問,逼他供出侄兒的下落。劉大財主思之再三,沒有同意。
一則他們既然為匪,都是些剝了皮都不眨眼的硬漢子;再則人質在人家手里,惹急了他們,人質定遭不測。此法也不行。一時間,弟兄三個一籌莫展。
俗話說,有錢能買鬼推磨。于是,劉家又把主意打在了“說票兒的”身上。當“說票兒的”二次來廈門后,送了他一千塊大洋的“茶飯費”,求他從中周旋。錢這玩意兒果然通神,“說票兒的”平白無故白撈了一千塊錢,豈不高興?答應一定從中斡旋,劉大財主稍稍得到些安慰。
數日后,“說票兒的”又來了。劉大財主一家十分高興,以為會給他們帶來什么希望。不料,“說票兒的”垂頭喪氣,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
看人看色,鑼鼓聽音兒。劉大財主見“說票兒的”這副樣子,情知不好,急忙相問事情辦得如何?“說票兒的”嘆口氣道:
“劉老爺,不是小的不盡力,實在是弟兄們不肯松口。這不,還讓我給你捎來一樣禮物。”說著,從肩上的褡褳里取出一個紅木盒子和一封信。
立刻,一種不祥之兆涌上了劉大財主的心頭。老大和老三也預感到了事情的不妙。此時劉大財主的心“突突”地狂跳起來。手也不由自主地打起哆嗦來。
劉夫人聽說“說票兒的”來了,以為會有什么好的消息。也讓丫環扶著來到客廳。一見“說票兒的”拿出了紅木盒子,以為是兒子的人頭或身上的某一部件,嚇得“哇”一聲背過氣去。
眾人一片忙亂,費了好大勁兒才把夫人救醒。劉大財主來不及管夫人,大喝一聲:“打開!”
“說票兒的”啟開木盒子,原來是一只血淋淋的羊頭。
眾人面面相覷。誰都知道匪徒們送這樣的“禮”,意味著什么。他們這是下的最后通牒,再不交錢,“人票兒”就要如同這只羊了。
劉家大哥自從夫人歸葬后見二弟家出了這塌天大禍,一直沒有返回泉州。這種關鍵時刻,他該出面收場了。他先讓“說票兒的”去客房休息,然后弟兄三個合計起來。
他們哥三個并沒有分家。眼下刀架脖子,大哥、三弟主張豁出去,傾家蕩產也要救出侄子。因為老二這邊就這么一個兒子,萬一有個三長兩短,豈不荒了這一枝兒?
人往往是這樣,越是謙讓,越不好辦。大哥、老三剖肝露膽地說出這番話后,不料劉大財主卻不同意。為救自己一個孩子,他不愿連累兄弟二人。因為他們各屋里都有兩三個兒子。兄弟們之間沒有說的,侄子們能同意嗎?劉大財主想到這一層,抹了把淚,大罵一聲該千刀萬剮的土匪,做出了舍人保財的決定。
夫人聽說了,她如何肯依?此時她也不知哪來的那么大力氣,瘋子一樣闖進來,又撕又抓又撞頭,哭叫著,尋死覓活。兄弟們都十分清楚,一旦失去了兒子,她是萬萬活不成的!大哥和三弟費了好大勁兒才勸住。哥倆打下保票:不惜傾家蕩產,一定要贖出侄兒!
消息傳出,劉家的莊頭們挨家挨戶湊起錢來。八萬大洋實在太大了,短時間是湊不齊的。大哥準備動身回泉州,把所有的鋪子都典賣了,應應急;三弟也準備回去找督軍大人張張嘴,暫借兩萬。一時間,劉家上上下下緊張地籌起錢來。
四、匪女義釋劉少爺
這天黎明時分,劉家大門被砸得“咣咣”山響,劉大財主此時剛剛躺下。聞聽砸門聲急,不知出了什么事,“刷”地抓起手槍——他已被匪徒們搶怕了。劉大財主吩咐家人速去查看,自己端著槍也忍不住跟了出來。
砸門聲同時也驚動了劉家數十名家丁,個個都提槍跑了出來。家丁問:“什么人?何事砸門?”
“我呀我呀!我是少爺呀!快快開門!”聲音十分焦急還帶著哭腔兒。
“什么?你……你是少爺?這……”家丁們如何肯信?
正猶豫間,劉大財主大步奔過去,扒著門縫喊道:
“你……你說什么?你是我兒金貴?”
“爹,是我呀,你……快開門!”
喜訊來得實在太突然了,劉大財主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他急忙打開門,家人將燈籠舉過頭頂,只見少爺劉金貴渾身濕透,正焦躁不安地四下張望著,在他的身后,還站著一位十七八歲的姑娘,姑娘手提雙槍,驚乍乍地回頭張望著什么。但見姑娘渾身熱氣騰騰,像是剛從熱水里撈上來一般。
劉大財主來不及細看這些,一下子撲過來,緊緊地摟住了兒子,淚水奪眶而出,失聲哭道:“兒啊,真是你吧?爹不是在做夢吧?”
少爺劉金貴悲喜交集,大叫一聲“爹——”沒待多說一句便暈了過去。他實在是太累、太激動了!
劉大財主急忙吩咐,速速把少爺和這位雙槍的姑娘扶到里邊歇息。他猜到兒子死里逃生,定與這位雙槍姑娘有關,吩咐家丁,增派崗哨,嚴加提防。
這位姑娘是誰?緣何與劉少爺一起到這里?
她便是匪首孫大蛤喇的女兒孫鳳嬌!
原來,劉少爺遭綁后,被關在孫大蛤喇后院的一間小黑屋里。這間屋子下邊有個地窨子,通著村外的地道。這是孫大蛤喇為防事發時應急用的“走水溝”。溝邊常年拴著一條舢板,以備逃跑之用。他把劉少爺關在這兒后,就叫妻子縫了個只露著鼻子和嘴的頭套兒。替下了劉少爺來時戴的眼罩和嘴套。
劉少爺由孫大蛤喇的妻子和閨女孫鳳嬌一天送兩頓飯,一個又聾又啞的老頭兒伺候大小便。小屋里放了一張板凳,可躺可坐——這是孫大蛤喇對劉少爺的特殊照顧。雖說是“特殊照顧”,劉少爺也是非常遭罪的。他天天被綁著,關在不見天日的小黑屋子里。天又熱,屋又悶,頭上還戴著個光露著鼻子喘氣兒的黑布頭套兒。他自小蜜里生,金里長,哪曾遭過如此大罪?于是整天哭哭啼啼、淚水不干。
孫大蛤喇的妻子管理著家務,事情多,給劉少爺送飯的活兒多是她的大閨女孫鳳嬌。孫鳳嬌這年十七歲,不高不矮的個頭兒,模樣長得蠻俊俏,一笑兩酒窩,兩眼閃閃會說話兒。孫鳳嬌從五歲起,跟著父親出海打魚,習練拳腳,長大后父親又教她打槍,后來又練雙槍,槍法很準,天上飛過只海鳥兒,她能槍響鳥落。孫大蛤喇逢人便說,鳳嬌武藝槍法,不在老子之下。
對父親一伙的所作所為,她是看不慣的,可是自己又擋不了大人們的事。所以,對平常綁來的“票兒”,她都是躲得遠遠的,這叫“眼不見,心不煩”。
這一次,父親綁來了大財主的少爺,引起了姑娘的好奇心。她要看看大財主家的少爺是個什么模樣兒。
這一天,聾啞老頭兒回家了,到傍黑兒,她給劉少爺去送飯。劉少爺一聽是個年輕女子的聲音,就哀求“大姐”給摘下頭套擦把臉,說這些日子他的眼睛快給糊死了。
孫鳳嬌見他這個可憐樣子,心一軟,就答應了。舀來一盆冷水,拿了一條手巾,點上油燈,便給劉少爺摘下了頭套給他擦臉。因為劉少爺的雙手一直被捆著,誰知這一看不要緊,風嬌這丫頭可就像冬天的蘿卜——動(凍)了心。
也難怪,劉少爺年方十八歲,長得濃眉大眼,唇紅齒白,細皮嫩肉,盡管遭綁后面色有些發青,但仍掩不住青春貌美的漂亮本色,難怪鳳嬌這丫頭一看就動了心!劉少爺被摘了黑布頭套,揉了揉眼,一看眼前是個挺俊的大辮子姑娘,忍不住鼻子一酸,“刷刷”地滾出淚來。
孫鳳嬌一看劉少爺這么漂亮,兩眼都看直了,心里“撲通撲通”直跳,過了好一會兒,才緩過神兒來,不由得粉面“騰”一下子紅到了耳根梢兒。幸虧劉少爺這時光低著頭哭了,沒瞅她,不然,她還不知會出什么洋相呢。
孫鳳嬌見劉少爺嗚嗚直哭,心里真是說不上個什么滋味兒!出自姑娘善良的天性,溫言細語地勸說了幾句,蘸濕了手巾,一下一下地輕輕地給劉少爺擦起臉來……至于劉少爺說了些什么感激的話,她一句也沒聽進耳朵里。她只感到手抖得厲害,心跳得也快。有生以來,她這是第一次與男人接觸,又是與自己年齡相當、這么面對面地接觸!異性的氣息撲面而來,姑娘的心里涌出了一種異樣的感覺。
擦著擦著,孫鳳嬌實在吃不住勁兒了,慌里慌張地給劉少爺戴上頭套,說了聲:“不要緊的!”端起水盆,就往外走。一出門,“咣”絆了一腳,連人帶盆,都摔在了地上。這一聲響,著實把劉少爺嚇了一大跳。孫鳳嬌爬起來,說聲“沒事兒”,抓起銅臉盆,像做賊一樣,飛快地跑回自己的屋里。
孫鳳嬌回到自己的閨房后,推說身上不舒服,晚飯也沒吃,就躺下睡覺了。這一宿,她翻來覆去怎么也睡不著。按現時的話說,叫“失眠了”。姑娘十八,正是懷春的年齡。她這一宿到底想了些什么,誰也不知道。反正自從見了劉少爺的“廬山真面目”后,對劉少爺更好了。一天兩頓飯,不是魚就是蝦,要不就是雞蛋餅,捎帶綠豆湯、大米粥,還捎著把小扇子,給劉少爺扇涼。隔一天給劉少爺洗一次臉,洗一次腳,三五天給劉少爺換一次衣裳。她的這一舉動,感動得劉少爺淚水直流,老要跪下給孫鳳嬌磕頭,說:“今生今世如不能報答姑娘的大恩大德,來世變牛變馬也要報答。”說得孫鳳嬌反倒不好意思起來,說:“咱們前世無冤,今世無仇,他們干這黑影子的事,無非是因為窮,想弄幾個錢花花,我也管不了。我是海匪的閨女,伺候你幾天,也是替他們贖罪,心里也覺得好受點兒……”就這么一來二去,孫鳳嬌和劉少爺的感情越來越深了。
這一天,孫鳳嬌來給劉少爺送飯,一進門就“嗚嗚”地哭起來。劉少爺心里一抖,忙問出了什么事?鳳嬌止了哭,抹把淚,告訴了劉少爺實情:
“我爹爹他們跟你家要的錢太多,你家拿不出,還有幾天工夫,你家再不送錢來,就先割下你的耳朵送去;再不拿錢,就要撕票兒了……”
劉少爺不懂“撕票兒”這句話,忙問“撕票兒”是怎么回事?孫鳳嬌哭著做了個“殺頭”的動作,哭得更兇了。
劉少爺一聽要殺他,頓時也嚇得大哭起來。二人各懷著各自的心事,哭得好不傷心!哭著哭著,孫鳳嬌突然一推劉少爺說:“別哭了!我爹他們這么心狠,我不能這么狠心!我不能眼看著你叫他們害了……我豁出去了。我放了你,咱們一塊逃跑吧!”
劉少爺一聽,愣了一下,當即跪在地上,“咕咚咕咚”地磕起頭來。
孫鳳嬌一把拉起他道:“你先別磕頭趴跪的,我跟你跑,可有個條件……”
劉少爺忙問:“什么條件?你快說,只要我能辦到的……”
孫鳳嬌看了他一眼,立時滿臉通紅,羞羞答答地說:“我……我想……伺候你一輩子……”
劉少爺聞聽是這種條件,馬上答應,張嘴就是一大溜“行行行”。說心里話,此時他也喜歡上了這個大仁大義的好姑娘。
孫鳳嬌此時冷靜了下來,神情是那樣嚴肅:“劉少爺,你先別‘好好好,行行行’!我知道自己是海匪的閨女,長得也丑,不配做你家的媳婦,可是我跟你一跑,就再也無家可歸了!我不要當你的正房太太,能當個二房、三房就行了……”
說到這兒,孫鳳嬌一陣傷心,捂著臉又痛哭起來。
劉少爺一見,“撲通”重又跪在地上,對天起誓道:
“蒼天在上,我劉金貴今生今世如做出對不起鳳嬌妹妹的事,天打雷劈,千刀萬剮,死無葬身之地……”
劉少爺這一對天盟誓,倒把姑娘給說樂了。她拉起劉少爺說:“你別發大誓了,我不信這個,今后只要你對得起我,對得起天地良心就行了!今兒個我也豁出去了,大不了一個死!”
劉少爺還要說什么,孫鳳嬌止住了他,讓他好生等著。二人商定,今晚就逃走。
且說孫鳳嬌,回到自己的閨房中,悄悄準備了幾件換洗的衣裳,又帶上了所有的“體己錢”,帶上她那兩把心愛的匣槍,壓滿了子彈。一切準備就緒,等爹娘都睡下后,她來到后院,開了小屋鐵鎖,給劉少爺解開了綁繩。此時,她決定從“走水溝”里逃出去。這里有一條船,白天她已悄悄準備好了一切。
走出“走水溝”,來到了海邊,海風陣陣,星斗滿天,不料孫鳳嬌反倒停下了腳步,不由得低低哭了起來。這里是生她養她的地方啊!自己在這里生活了十七年。家門前不遠就是金門島聞名的邱良功母節牌坊,這是她平時常來的地方。關于邱良功和邱母許氏的故事耳熟能詳,并且深深地影響著她。此次一走,永無歸期,家沒了,自己所喜歡的牌坊只能是個記憶了。她怎么能不傷心落淚呢!可是,為了愛情,為了救人,她才決定棄家而去的。她不敢耽擱太多的時間,抹了把淚,對著家門磕了個頭說道:“爹呀娘呀,鳳嬌對不住你們了!我走了!”
說罷,二人急忙上船,使出渾身的氣力拼命向著廈門方向劃去。
五、劉家喜納柔俠女
孫鳳嬌在茫茫的大海上拼命地劃呀劃呀,生怕被人發現追回去,那樣就糟了!她多想小船能夠長出翅膀一下子飛到對岸去。劉少爺不會劃船,可他也想出些力快些脫險。孫鳳嬌就讓他站在自己的對面幫著一塊劃槳,二人一起用力,速度明顯快了不少。二人整整劃了大半夜,來到家后,實在是累壞了,連句話也沒說,雙雙都昏倒了。劉少爺給背到太太的房中,孫鳳嬌姑娘被背到小姐的閨房中,二人從半夜直睡到第二天中午才醒過來。
自從少爺回來后,劉太太一直就守候在兒子身旁,連著燒了幾爐高香,感念菩薩保佑。劉大財主心里清楚,兒子大難不死,必是那位提雙槍的姑娘所救。可姑娘是誰?他不清楚,他吩咐小姐和丫環,一定要好生伺候這位姑娘,待她醒后,即刻向他報告。
少爺醒后,見到爹娘,放聲大哭,哭得好不傷心!劉大財主也忍不住流了淚。他畢竟是個男子漢,勸住兒子道:
“兒啊,快別哭了,告訴爹娘,你是怎么逃出來的?那位姑娘是誰?”劉少爺見問到孫鳳嬌,止了哭,抬手抹了把淚道:“爹,娘,孫家妹妹呢?她在哪里?我要去看她,她……她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啊……“
劉大財主夫婦早已猜到了這一層,他們告訴兒子,孫姑娘現在姐姐房里休息,讓他吃點東西再去看她。劉少爺答應了。這才原原本本地敘述了被綁后及逃出來的詳細經過……
一家人聽了,無不感嘆孫姑娘的大仁大義,大恩大德。
這時,丫環來報,那位姑娘自從醒后,不吃也不喝,只是哭。
劉少爺聞聽,說聲“我去看看”!溜下炕,跑了出去。劉大財主老哥仨,也隨后去了后院。
孫鳳嬌醒來以后,一見都是些陌生面孔,不由得想起了爹娘來。自己帶著人一逃了之,現在他們會怎么樣呢?父親的那種脾氣,娘可要遭大殃了!這且不算,她又想起一件頂頂重要的事來:自己是海匪的女兒,盡管少爺答應了婚事,他們家會同意嗎?越想越亂,越想越怕,忍不住失聲痛哭起來。
這時,少爺來到了,劉大財主哥仨也來到了。劉大財主激動異常,對孫鳳嬌說:
“孩子,你們的事,剛才已聽我兒金貴說了,你是我們劉家的大恩人啊!來,先受我一拜!”
說著,雙手抱拳,長揖一禮。他這一拜,慌得孫鳳嬌不知如何是好。
拜過之后,劉大財主接著說道:
“像你這樣大仁大義的好閨女,我們劉家打著燈籠也沒處找啊!今天我沖著我們劉家合家老小,沖著天地神靈,就把你這個兒媳婦定下了!”說完,轉身問大哥、三弟道:“你們還有什么說的嗎?”
“好,就這么定啦!”大哥、三弟齊聲應道。
劉大財主又接著說道:
“孩子,從今往后,你就是我兒的正房太太,我們劉家的內當家人,少奶奶!”說到這里,轉向屋里的丫環婆子們道:
“你們可聽清楚了?”
“聽清楚了,愿聽少奶奶吩咐!”
孫鳳嬌一聽,臉紅紅的,慌得都出了汗:“不行不行,我不認字,我就想給他當個使喚丫環……”
“哈哈哈哈!不認字不要緊,咱請先生教,這是小事一樁!好啦,孩子們,你們先養養身子,過些日子,我就給你們把喜事兒辦了。這一回,不光辦,還得大辦,去泉州府請名戲班唱他十天大戲!”
六、匪老大棄暗投明
再說孫大蛤喇,花了快一年的工夫,用夠了心機,花了不知多少錢財,冒著九死一生的危險,綁了個“肥票兒”來,原來尋思撈足了就洗手不干,重做良民。可如今,這辛辛苦苦綁來的“肥票兒”不光“一騰翅膀飛走了”,還把個如花似玉的閨女給拐了去。一夜之間,“票兒”給人家倒綁了!孫大蛤喇那個氣呀,就別提了。
他狠狠地打了老婆一頓,仍是不解氣,又狠抽了自個兒一頓嘴巴子,可又有什么辦法呢?這些天,他把自己關在屋里轉磨磨,狠抽煙。他手下的弟兄們也慌了神,一個個愁眉苦臉,唉聲嘆氣,如同大禍臨頭一般。老實點兒的,直打唉聲;嘎一點兒的,念著些風涼話兒;膽小的,要出去避避風。總之,孫大蛤喇這兒可就亂了套。
現在他怕的是,劉家對鳳嬌軟硬兼施。鳳嬌畢竟是個大頭孩子,若是把自己的老窩暴露了,那可不是鬧著玩的。劉大財主手眼通天,他弟弟又在督軍手下當差,要知道了自己的下落,九成九會發兵來剿自己。到那時,就不是自己一家人的事了,恐怕島上的老百姓也得跟著遭殃。
這一天,孫大蛤喇把弟兄們召集到自己家中,安慰大家道:
“弟兄們都不用擔驚害怕,天塌下來由我一人頂著!要殺要剮都由我一人承擔,我決不連累弟兄們!你們只管放寬心,我姓孫的保準對得起弟兄們……”
孫大蛤喇給弟兄們吃了“定心丸”后,第二天便腰掖雙槍,單人獨船,奔了廈門島。
孫大蛤喇的突然到來,驚擾了劉大財主一家。此人殺氣騰騰,腰掖雙把匣槍,他是來拼命的,還是來索要女兒的?不管怎么說,小心提防是應該的。劉大財主吩咐嚴加防守。
這時,在泉州做買賣的大哥已經回去了。家中只剩了劉大財主和三弟。二人商量了一番,決定先把人請進來再說。于是,各自頂上手槍子彈揣入懷中,這才傳話:“有請!”
孫大蛤喇大步而入,旁若無人。來到二門,劉大財主和三弟迎了上去。各自道了“辛苦”,然后把客人引入客廳敘話。
“仇人”相見,劉大財主心里一時說不上是個什么滋味兒。可眼下他畢竟是自己的客人。各自落座后,家人獻上香茶。劉大財主顯得十分尷尬,干咳了一聲,試探著問:
“壯士……不,親家這次來府上是……”
孫大蛤喇把手一揚:“先別這么稱呼!我這次來府上,一不是來搶劫,二不是來拼命,我是來投案的!”說著,掏出雙槍,放到了桌子上。
孫大蛤喇的這番舉動,著實讓劉家哥倆吃了一驚。劉大財主急忙說道:
“你……這是說到哪里去了?過去的事,就讓它一陣風吹過去吧,往后咱們就是好親戚了……”
“親戚?劉老爺,你別拿我們這些窮人開涮了!你富得流油,我窮得叮當響,本自坐不到一條板凳上。今兒個咱就打開天窗說亮話吧,我閨女放了你家少爺,算你兒子有福。我今兒個把閨女領走,從今往后,咱們海水不犯河水。要不然,你們立馬送我去官府衙門,要殺要剮我一個人擔著!”
劉大財主哥倆一聽,打心眼里佩服這是條漢子,不愧為綠林中人。欽佩由衷,不由得哈哈大笑,剛要說什么,只見屏風后跑出了孫鳳嬌。叫聲“爹爹”!撲通跪在了地上。
原來,從爹爹一進劉家大門她就聽說了。她怕發生意外,就悄悄地躲在了屏風后偷聽。見爹爹來劉家并無惡意,一顆心這才放到了肚子里。她一聽爹爹要領她回去,如何答應?于是便不顧一切地沖了出來,往父親面前一跪,失聲痛哭起來。
一見女兒,憋在孫大蛤喇心頭的滿腔怒火不由得從心底噴發出來,罵聲“畜生”!伸手就去抓槍,他要打死這個不忠不孝的畜生。劉老三眼疾手快,將雙槍一把搶過,勸慰道:
“親家息怒,親家息怒,你看孩子這不挺好嗎?”
孫大蛤喇見匣槍被搶走,抬手照著女兒臉狠狠就是一巴掌,厲聲罵道:
“畜生!你給我滾,我沒養你這不要臉的死丫頭!”
頓時,一股鮮血順著孫鳳嬌的嘴角淌了出來。
孫鳳嬌挨了這一耳光后,反倒不哭了。她仍跪著不動地方,二目放出不屈的光芒。對父親說道:
“爹呀,我知道做了對不起你老人家的事,你打我罵我殺我,我全不怨你,可你讓我回去辦不到!事到如今,我仍覺得我做得對,我不后悔!爹呀,你就洗了手吧!從今往后,咱靠打魚、種地吃飯,再別做這種傷天害理的事了……”
孫鳳嬌說到這里,以膝代步,跪“走”到父親身邊,抱著父親的雙腿,又一次大哭起來。
此情此景,屋里的人都忍不住落了淚。孫大蛤喇此時火氣已消,也忍不住眼圈發紅,淚滾眼窩。他一把將孫鳳嬌攬到懷里,撫摸著她的頭說道:
“孩子,爹爹的心思你知道,這碗飯,我早就不想吃了,只是……唉!當初爹被逼無奈才走了這條黑道呀……”
孫大蛤喇抹了把淚,當即就把自己過去如何受窮,如何受漁霸欺凌才被逼為匪的事,向劉家老哥倆說了一遍……
劉家哥倆聽罷,連連嘆息,也勸說孫大蛤喇從此金盆洗手,重做良民。
孫大蛤喇點點頭,說道:“發生了這件事,也算是天意吧!從今往后,我立誓洗手不干了。不過我手下還有幾十個弟兄,我得把他們打發了……”
劉家哥倆一聽,十分高興,問需多少錢?
孫大蛤喇想了想,伸出兩個指頭。劉大財主會意,當即應允,讓賬房支付大洋兩萬塊。
孫大蛤喇在劉家一住好幾天,見劉家對待鳳嬌很好,打心眼里高興,這門親事,當然也就應許了。就這么著,劉大財主當著親家公的面,紅紅火火,熱熱鬧鬧為少爺和鳳嬌舉辦了隆重的婚禮。就這樣,一樁轟動全國的特大綁票案,就這么圓滿結束了。后來有人還編了這樣四句順口溜:
世上姻緣千千萬,
誰聞綁票結良緣?
紅粉自古俠女多,
忠貞愛情美名揚!
(責編:小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