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劉文西的助理短信往返溝通21次,終于定下了與劉文西見面的時間地點。因擔心堵車,動身較早,沒承想路上出奇地順,比原定時間早到了半小時。無所事事之際,畫廊經理小史帶著我瀏覽了展廳。
看著一幅幅精美畫卷,特別是看到黃土畫派創始人劉文西的圖片介紹時,不由又回想起去年跟宋祖英、么紅來西安演出巧遇劉老師的情景。劉文西正如照片中那樣,永遠的灰帽子,灰中山裝,灰褲子和布鞋,幾十年如一日。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長期畫毛主席像的原故,多年來對毛主席由里而外的研究與理解,使得老年的劉文西長得越來越像毛主席了。
正想著,被一陣躁亂所打斷,劉文西與夫人緩緩走來。依然一身灰,依然神采奕奕。聽說我展廳還沒看完,劉老師熱情地拉著我的手一邊介紹一邊帶著我繼續參觀。我們在一幅極漂亮精致的工筆畫前停下腳來,這張標有“綠色邊疆·1992·陳光健”的畫面是一位絕美的少數民族少婦在全神貫注地織著繡品,身邊用兩根繩臨時做成的吊床里躺著一個正用無邪的眼睛看世界的小娃娃,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這幅作品深深打動了我,如此細膩的畫風怎么評價都不為過,正想問陳光健何許人也。劉老師指著一旁微笑著的夫人說:“就是她畫的。”陳光健與劉文西是同學,四川人,都畢業于浙江美院。陳老師個不高,話也很少,衣著樸實無華,但絲毫也無妨她高尚氣質的外溢。
在劉文西畫室,我拿出母親畫的向日葵請他提字,兩位前輩對我母親的畫給予鼓勵和好評,稱其大氣而不俗。劉老師說他絕少給別人的畫提邊款,此次是例外。劉老師心很細,落筆前先印證向日葵是否秋天收獲,又問了母親姓名是哪幾個字,再親筆打好草稿,這才鄭重寫下“秋葵圖”三字,進而很認真地蓋上章。我正要道謝,只見劉老師又囑咐工作人員再鋪開一張紙,說要為我寫幾個字,片刻,劉老師筆下顯現八個讓我汗顏不安的大字:人民喜愛的藝術家。
時逢中午,劉文西夫婦請我吃火鍋,菜點得不多,恰到好處。劉老師是浙江人,就著火鍋吃米飯,夫人是四川人卻不吃辣椒,這多少讓我有些意外。席間,當談到為何遲遲不在北京中國美術館辦個人畫展時,才知道讓他擔心和猶豫不決的竟是畫兒在運輸途中的安全問題。劉文西一番話讓我震驚:“我畫畫慢,有時一年才完成一張畫,現在對我來說什么都無所謂,但如果丟一張畫我就會死。”初聽此言腦海里首先呈現的是錢的損失,再想可不是嘛,他早已把自己的生命融入到繪畫當中去了。一個南方人解放初就來到大西北工作,生活的不便可以想象,偏偏還自找苦吃獨自在敞篷卡車上顛簸四五天去延安采風寫生,與農民交朋友,為老百姓畫畫,50多年如一日,創下到陜北寫生87次的壯舉,天下無雙,讓人難以想象!打開劉文西畫集,一張張樸實的面孔,一個個熟悉的身影紛至沓來,大量人物肖像邊款直呼其名,泥土芬香飄然紙上,呼之欲出過目不忘:充滿憧憬的——改改;心滿意足的——任發祿;倔強的——高增榮;沉思中的——劉燕;無邪的——小艷;滄桑老漢——董金斗;憂郁的——郝朝陽;時髦的——福琴;曬得黢黑的——粉粉……看到這一切你就明白大師為什么會為丟失一張畫兒而死,那不是畫,更不是錢,是他對那片黃土地的一片深情,那是生命的絕唱。
我想,隨著歲月流逝,劉文西值得被十幾億中國人民銘記的,不僅是因為人人手中人民幣上毛主席頭像出自他的筆下,更是因為他對祖國對人民的那分情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