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雪梅是美國哥倫比亞大學的教育學、心理學雙博士,回國后,她在南京組建了自己的教育實踐團隊,租了兩幢別墅,專門接收那些因為早戀、網癮、厭學等問題而沒法在普通學校就讀的孩子,和他們同吃同住同上學。她幫孩子們洗衣服,和他們一起在露臺上冥想、仰望星空……盧雪梅的教育實踐團隊被教育界稱為“后方的小型醫院”,那些在家長和老師看來“絕對不可能變好”的孩子,在盧雪梅鐵一般的意志和耐心面前,一個個像花朵一樣綻放出美麗的另一面。
只要你把手放到盧媽媽手里,
我就能把你拽出來
出生在北方的盧雪梅是美國哥倫比亞大學的教育學、心理學雙博士,年近五旬的她對教育研究有著濃厚的興趣。回國后,盧雪梅便創立了世紀同步國際教育培訓中心,開始了教育革新的研究與實踐工作。
在這期間,一個朋友將自己的孩子托付給了盧雪梅。那是一個讓朋友感到頭疼的孩子,得知盧雪梅回國了,便把希望寄托在她的身上。剛開始,盧雪梅也沒有十足的把握,抱著試試看的態度,她用自己掌握的心理學知識慢慢疏導孩子,不久就發現,孩子的心在一點點打開,許多不愿對父母說的話竟然一點點地告訴了她。得知了癥結所在,她很快幫助孩子重新振作了起來。看到孩子的變化,朋友震驚了,一再建議盧雪梅辦一個這樣的學校,救救這些讓父母頭疼的孩子。
朋友的建議讓盧雪梅眼睛一亮,沒有哪一個孩子生下來就是壞孩子,他們之所以成為“問題孩子”,是因為他們沒有得到恰當的教育,如果能找到根源,這些孩子還會繼續“問題”下去嗎?
2010年年底,盧雪梅在江蘇南京江寧區百家湖附近創辦了自己的教育基地——寧靜海寄宿學苑。“寧靜海”不主動對外招生,都是一些學校和家長們在聽了盧雪梅的講座后,主動找到她,希望她能幫助孩子。
201 1年的一個冬夜,盧雪梅接到一個校長的電話,希望她幫助一個叫“家慶”的孩子,這個孩子沉迷于網絡游戲,已經7個月沒來上學了。盧雪梅想先見見孩子的父母,了解一下孩子的情況。
第二天下午2點,盧雪梅見到了家慶的媽媽,她還沒開口已失聲痛哭:“家慶從小就是個好孩子,可是不知道為什么,突然就變得脾氣暴躁,不想去上學,整天在家打游戲,整整打了7個月。我天天在家勸他,不管用,說煩了,他就在房里罵我,什么臟話都說。”
盧雪梅決定去會一會這個“問題孩子”。家慶的家里很安靜,只聽見從最里面的房間發出游戲的聲音。盧雪梅推開了那扇住著“小魔王”的房門,頓時震驚了,昏暗的燈光下,床上坐著一個很瘦弱的少年,他戴著耳機,披著一床被子。對于盧雪梅的到來,他翻了個白眼后,繼續埋頭打游戲。
盧雪梅走到床邊,對家慶說:“孩子,你能不能給我5分鐘,和我聊一聊。”家慶沒有任何反應,繼續打游戲。盧雪梅有些生氣了,她一把揪下了家慶頭上的耳機。家慶被激怒了,他拽下耳機直接砸向了盧雪梅。盧雪梅一邊去拽家慶腰間圍著的被子,一邊罵著:“混蛋,小畜生,你還知道蓋被子?”拽著被子,兩個人對罵著……
不知過了多久,家慶癱坐在床上,盧雪梅坐在床邊,給他講母親的悲傷與無奈。三個多小時過去了,盧雪梅結束了自己的談話,她把手伸到家慶跟前說:“孩子,只要你有勇氣把手放到盧媽媽手里,我就一定能把你從沼澤地里拽出來。”不知過了多久,家慶的手從被子里伸出來,剛碰到盧雪梅的手時,她趕緊握住,生十白他反悔。
第二天,家慶被媽媽送到了寧靜海。剛來時,家慶依然想玩游戲。盧雪梅給他找了一個能曬到陽光的地方,擺了一臺電腦,專門給他玩游戲,并囑咐所有人不要打擾他,吃飯喝水全送到他跟前。半個月后,家慶找到盧雪梅說:“盧媽媽,我不想玩了,沒意思。”盧雪梅笑了,她告訴家慶:“那你想玩什么就玩什么,怎么開心怎么玩。”家慶愣了一下,說:“我想睡覺。”
如家慶所愿,盧雪梅安排家慶去睡覺,不過,這次,盧雪梅囑咐所有的人,不管他,不給他被子。家慶開始滿學校找地方睡覺。沒兩天,他就意識到自己沒那么多覺睡,他要找點事情做。于是,盧雪梅就讓他去做苦力:拎水、澆花、整理沙盤、整理玩具。每天穿梭在朗朗讀書聲的教學樓里,看著自己凍得通紅的小手,他突然覺得坐在教室里上課并不是那么讓人討厭,反而有些向往了。
一個暖暖的午后,盧雪梅帶著家慶在陽臺擺弄花草,家慶突然小聲地說:“盧媽媽,我想上學了。”盧雪梅笑了。孩子的寒冬已經走過了。
接下來,家慶就像一個上了發條的小兵,在學習的道路上勇往直前。很快,家慶參加了中考,以627分考入了南京外國語附中。
雖然在班里成績不是太好,但盧雪梅一點都不擔心,因為她知道,家慶心中的那個夢想已經生根發芽,經風歷雨是他必須要走的路,而她要做的就是等待那個收獲的季節。
盧媽媽會陪著你,一步一步實現夢想
在寧靜海這么多的孩子中,盧雪梅最牽掛的是已經離開寧靜海三年的玉明。剛見到玉明時,他還是一個初二學生,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被媽媽送來的原因是他不想讀書了。
玉明來的那天晚上,晚飯吃的是雞腿,每個孩子一個,但盧雪梅給玉明盛了兩個,一邊遞給他一邊笑著說:“玉明,你今天新來,給你兩個,歡迎你孩子!”玉明默默地接過,一副冷冷的樣子。這個孩子心事太重,盧雪梅想。
飯后,盧雪梅拉著玉明來到了大露臺,看著露臺下靜靜流淌的湖水,她決定和孩子聊聊天。“我看你媽媽挺關心你的。”借助著月光,盧雪梅驚訝地發現,孩子笑了,不是真誠地笑,而是苦笑。難道孩子不愿上學和媽媽有關?
玉明沒有說話,一陣沉默后,盧雪梅談起了自己的母親。一個多小時過去了,玉明突然說:“我媽媽不會這樣對我,我和媽媽生氣時經常三更半夜跑出去。”
“那你媽媽多擔心啊,肯定瘋了一樣找你。”盧雪梅想都沒想,脫口說道。
“我媽媽從來不找我。”玉明的臉上有著一絲絕望,語氣也有些悲涼。
盧雪梅驚愕地問:“那你在哪過夜?”
“在一個閣樓的拐角。”玉明不以為然地說。盧雪梅愣住了,她知道那個閣樓,夏天還好,冬天就是在風口,寒風大把大把地往里灌。后來,在玉明的描述中,盧雪梅知道,不回家的他就在那整宿地凍著,還患上了哮喘,成績自然是跟不上,不想受冷落的他越來越不想去學校上學了。
想著玉明像個流浪的小貓一樣蜷縮在拐角,盧雪梅心疼了,她抱緊了玉明說:“孩子,盧媽媽以后會保護你的。”也許感受到盧雪梅身上的溫暖,玉明慢慢地告訴她,其實他想上學,還想上大學,甚至出國留學。盧雪梅知道玉明的內心是渴望上學的,但是他的家庭情況不允許,盧雪梅拍拍他的肩膀說:“人只要有夢想,就一定會實現。現在盧媽媽會陪著你,一步一步實現它。”
“我能考大學?我要是考上了,誰來供我呢?”玉明一口氣問出許多問題,盧雪梅知道自己給不了他答案,但至少要點亮他心靈的燈,別讓它滅了。
接下來,盧雪梅給玉明定了學習目標,朝著夢想前進的目標。玉明很聰明,成績也突飛猛進地趕上來了。
2013年春天,玉明要去北京讀書了。送別玉明的那天,盧雪梅對玉明說:“憑著你的成績,走遍天下都不怕,你的成績就是你的資本,你一定要好好讀書,我等著你,等著你考上高中。”玉明含淚點著頭。
回去的途中。盧雪梅收到了玉明的短信,只有兩個字:“媽媽。”盧雪梅哭了,短短幾個月的相處,玉明就像自己的兒子一樣,這份牽掛再也割舍不了了。
玉明到北京后,盧雪梅再也沒有聯系到他,不過,她總是盼望著,在某年某月某一天的某一時刻,她會接到玉明的信息或電話:“媽媽,我回來了!”
他們不是壞孩子,
是一群缺乏恰當教育的孩子
在寧靜海,盧雪梅和她的團隊實施的是半軍事化管理,孩子們只有周末才能回家,而孩子們的起居除了有專門的老師打理外,盧雪梅在空余時間也會給孩子們洗衣服,帶孩子們做游戲,所以大家都親切地稱呼她“盧媽媽”。
盧雪梅最喜歡做的事,就是在有星星的夜晚,領著一批孩子來到大露臺上,大家一字排開,靜靜地躺著,仰頭看著繁星閃爍的夜空,靜靜聽著緩緩流淌的湖水聲,一起輕輕地唱歌,聊聊有趣的事。那時,盧雪梅覺得自己似乎也成了孩子,和孩子們的心貼得特別近,一股溫暖在他們之間流淌……
讓盧雪梅最感動的是孩子們從不愛學習、甚至打群架到一起學習的變化。那是一個6人小組。6個孩子進來時都像“小混混”一樣,在寧靜海待了三個月后的一個晚上,盧雪梅半夜一點多起床,聽到門外有些細微的聲音,趕緊披衣出去查看,來到自習室時就呆住了,6個孩子竟然圍著黑板,在低聲討論著一道幾何題,看到盧雪梅,都滿臉歉意地說:“盧媽媽,吵到你了。”“沒有,沒有,你們也要早點休息。”盧雪梅趕緊退出去,但是眼睛卻濕潤了,這就是對她的付出最好的回報!
寧靜海90%的課程是“一對一”的,在傳統課業的輔導之外,還安排了很多特色課程:傳統文化課、女子課、太極課、電影課、汽修課等選修課等。“我們有刺繡課,也就是通常所說的十字繡,可以培養孩子的審美;汽車修理并不是真的要讓孩子修汽車,是通過了解汽車構造領悟學習架構;還讓孩子們學兵乓球、吉他、鋼琴,培養專注力,專注力是學習的第一品質;傳統文化課讓孩子讀《道德經》,學中醫……”盧雪梅覺得這些特色課程可以更好地提升孩子的品質。談到未來的規劃,盧雪梅表示:“寧靜海還處在嘗試階段,以后可能會辦成專門的民辦寄宿學校。”
目前,盧雪梅正在與江寧區教育局合作,以百家湖中學為基地,逐步推廣她的教育試點。采訪結束時,盧雪梅總結道:“我一直認為,有問題孩子的家庭,他們的父母首先要學會自省。孩子是父母的復印件,孩子的問題就是家長的問題。他們并不是壞孩子,只是缺乏恰當的教育。我們的教育理念和方式,表面上是給了孩子一個適合他(她)個人發展的環境、老師和教育方式,實際上我們可能是改變了孩子們看待世界以及融入世界的方式,進而改變了他們的命運。我們需要給孩子的,是從容面對學習、工作、生活的心態、技能和素質,讓他們可以獨立面對未來精彩的人生。”
(文中孩子的名字為化名,未經作者同意,本文禁止轉載,上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