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著名詩人痖弦先生,寫詩、朗誦詩、出詩刊、辦報紙,在國內外享有盛名。鮮為人知的是他的終生之戀,異常地坎坷、艱辛、悲壯,而又甜蜜幸福。
上世紀50年代末,身任臺灣電臺記者的痖弦到醫院采訪,在病房遇到一位年輕漂亮的小姐,坐在床頭聚精會神地看《中國詩選》。院方陪人介紹:“這位就是你書中的詩人痖弦先生。”她抬起頭羞澀地對痖弦說:“看你的詩很美,就是名字那么怪!”說著撲哧一聲,病房里響起一串風鈴般脆亮的笑聲,一對水靈靈的大眼睛像兩潭秋水。痖弦有一種被雷電擊中的感覺,心中狂跳:“誰家淑女令我彷徨?”
她叫張橋橋,是醫院護士,榜首院花,卻是“病西施”。從小身體不好,左耳失聰,患肺結核,開過3次刀,左肺切除,肋骨拿掉5根,如果把她的病歷裝訂起來,就像圣經那么厚。痖弦愛她德才兼優,貌美出眾。橋橋常生病,痖弦常去探望,互相建立了感情。他們熱戀長達7年之久,才步入婚禮殿堂。
橋橋酷愛文學,婚后她抒發一篇甜心之作,以白居易詩句“花非花”為題,描繪他倆走在漫長的愛情小路上,終于走進花好月圓:“我倆在月光下散步,他看著月亮,一句話也不說,慢慢哼起來,聲音低沉而優美,哼著哼著,歌聲全變成他對故鄉和母親的呼喚,聽得我的心緊緊地抽起來,側臉望他,有淚自眼眶滾落,透過松針的月光,淚珠碎成千百個。而后在月光下又走了三年,走出了細細的恨和滿滿的愛。”
婚后,他們生活拮據,但過得非常甜蜜。每月薪金要先算后用,省吃儉用,對往鍋里是否多加一個雞蛋都要慎重考慮。痖弦買回一碗橋橋喜歡的拌涼粉,她吃一口,又推給他:“我不餓,你吃吧!”推來推去,最后只好你一口、他一口,把一碗涼粉就著歡笑吃完。橋橋說,痖弦不僅幽默,性格好,而且善解人意。“他要適應你的,正是你所需要的適應。”有時也有矛盾,“但是只有我吵,他不回話,所以始終吵不起來。”痖弦是個稱職的消防隊員,當橋橋火冒三丈時,他能立竿見影地熄火,背她在屋子里轉三圈,或把她抱起高舉夠得著天花板,讓她破涕為笑。
橋橋前后兩次懷孕,醫生說,按其身體不便生育,但橋橋寧愿丟體保子,破例兩次帶胎開刀,幸好保住了母子的性命。為此,痖弦感到對不起妻子,從而更加疼愛妻子。橋橋經常發病,發病不能動,全靠痖弦的肩膀。月光里,酷陽下,風雨中,痖弦常背著橋橋趕往醫院。那年代,矮樓沒電梯,背上樓看診,又背下樓檢查,反復多次。
痖弦是名家,常背著妻子出現街頭巷尾,從不感到有失臉面,從不厭倦,從不說累。痖弦常說,只要我和橋橋在一起,就有歡樂和幸福。
橋橋肺功能最后僅剩四分之一,每天24小時靠氧氣筒。她臨終前,最后要求痖弦朗誦寫給她的情詩《給橋》:“常喜歡你這樣子,坐著,散起頭發,彈一些些的杜步西……”她閉目聽著,而淚水從眼縫一滴滴地擠出來,哽咽地說:“這輩子嫁給詩人,我很滿足。本來早就該走的人,是你的肩膀延長了我的生命,來世我還嫁給你,好好伺候你,愿為你當牛做馬。”這是她最后的告別。
為紀念橋橋,痖弦將居樓定名為“橋園”。每到橋橋辭世之日,他站在門前眺望,山坡上橋橋墓旁的青松郁郁蔥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