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藥窘況:買不起一盒正版藥
與一年前被確診患癌相比,出租車司機王強的父親病情已經有所好轉。在王強看來,這都歸功于“易瑞沙”。
北京軍區總醫院腫瘤科原主任劉端祺稱,易瑞沙等分子靶向治療藥物是某些符合條件的肺癌病人的特效藥。
但與神奇療效對應的是高昂的藥價。以易瑞沙為例,其生產商是英國制藥公司阿斯利康,目前服用一個月、每天一粒的費用為15000元。
對王強一家來說,這無疑是天文數字。他父親的收入來源是9畝農田所帶來的1萬元年收入。2013年,他被確診為肺腺癌晚期、合并肝轉移和淋巴轉移時,這個家庭的全部積蓄只有5萬元。
從醫院回來,老王的身體迅速垮下來。去年秋天,王強到北京求醫,一位醫生含糊地告訴他,“試試易瑞沙”。
王強幾乎跑遍了附近的藥房,都沒有發現這種藥。直到上網查詢,他才發現除了從醫院藥房購買正版藥,還有一種來自印度的仿制藥在私下銷售。
一般來說,由于藥品研發的高額成本,醫藥公司在新藥上市前都會申請專利。根據世界貿易組織的規定,其成員國都應該遵守專利制度相關規定。但印度直到2005年才開始承認專利保護制度,并且保護范圍十分有限,類似易瑞沙就不在保護范圍內。這給了當地制藥公司可乘之機——500元一粒的易瑞沙,印度山寨版的價格只有50元。
根據我國《藥物管理法》的規定,這種山寨藥物沒有取得有關部門的許可,應被視為假藥而禁止銷售。但在巨大的價格差異面前,一條印度仿制藥流入國內的渠道還是被打通了。
“正版易瑞沙我一盒也買不起。”東北漢子王強嘆了口氣,他決定試試印度仿制藥。
代購風險:假藥也有大區別
王強的經歷絕非個案。山東濰坊的高風霞2011年被發現患有肺腺癌,去年9月,一位深圳病友給她寄來了印度版易瑞沙。在服用仿制藥近一年后,高風霞感覺“和常人沒有什么兩樣”。如今,女兒通過淘寶網給她購買的藥會定時寄到家里來。
王強說,在一個有200人的討論癌癥的QQ群中,所有人都聲稱服用過仿制抗癌藥。一位大夫所接觸的病人中,因價格昂貴而無法接受正規渠道靶向藥物治療的高達90%以上。
在癌癥洶涌襲來的今天,這意味著一個龐大的群體陷入求生困境。
“這給衛生管理部門出了一個難題,怎么處理這些既有一定療效、同時又違法的藥品?”劉端祺說。
一位來自深圳檢察院負責查處假藥的檢察員提醒說,印度是世界上最大的假藥來源國之一,即使在當地也難以確保你不買到假藥,“代購海外藥品有點像在賭大小,你買到的有可能只是未經批準注冊意義上的假藥,也有可能是貨真價實的假藥。”
王強也考慮過這種風險,但那畢竟是救命的東西。經過好幾個病友的推薦,他后來找到了一個代購者,價格為1000元一盒,包裝里附帶一份發貨當天印度的報紙。
在不受法律保護的代購藥品交易中,那張報紙只是“驗明正身”的手段之一。有店鋪甚至提供視頻,展示工作人員在印度的藥店里為您代購的全部過程。在印度人拿貨開藥的同時,還會在每一段視頻中展示寫著代購者名字、品種和日期的憑證。
另類求生:通過非法途徑撞大運
即使選擇印度版易瑞沙,高風霞的積蓄也所剩無幾。這個40歲的女人和丈夫守著一個3平方米的攤位,經營襪子和內衣等,“每個月收入最多三四千元”。
她還是覺得很幸運。3年前被確診為肺腺癌Ⅳ期時,醫生告訴她頂多能活三個月。如今,她奇跡般地挺過了12次化療。而她的姐夫因無力承擔醫藥費被迫放棄治療,僅靠止疼片維持,直至病故。
為了能有醫療和退休保障,高氏夫婦參加了社保,每年繳納7000元。讓高風霞難以理解的是,靶向藥物明明是癌癥病人最后的救命藥,為什么不能進入醫保?
“我國醫保制度有很大的改善空間,許多該進醫保的藥沒有進,導致病人為了求生,不得不通過非法途徑去撞大運。”劉端琪稱,對于有適用標準的中晚期癌癥病人來說,只有相應的靶向藥物可能延長生命,沒有其他有效的替代方案。據了解,目前我國只有3個城市把分子靶向藥物納入了醫保范圍。
如今,由于耐藥性問題,王強父親又出現了咳嗽、胸口疼等癥狀。王強不得不給父親試試另一種靶向藥物。這種藥物距離最近的購買渠道在臺灣,售價約11000元人民幣一盒。王強不得不再冒一次險,自己制藥。“我知道這違法,且純度不夠,但只有這樣才能延續父親的生命。”
他的原料非常簡單:一臺花120元錢買來的精密天平,數粒藍白相間的膠囊殼,以及一份網購的非法加工的藥物原料。相比正規藥物一個療程上萬元的價格,這種“山寨膠囊”將減少2/3的成本。
最近,來自印度的“假藥”銷售在打擊下或改頭換面或干脆消失,王強拒絕透露自己加工藥物的名稱,擔心被曝光后購買渠道被嚴查。
“那樣,我就真的只能看著父親等死了。”王強說,“我愛我的父親,比所有人都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