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父親曾經形容草原的清香,讓他在天涯海角也從不能相忘。母親總愛描繪那大河浩蕩,奔流在蒙古高原我遙遠的家鄉。如今終于見到這遼闊大地,站在芬芳的草原上我淚落如雨。”十多年前,在宋軍的會客廳,席慕蓉動情地唱了這首她自己寫的《父親的草原母親的河》。唱完之后,她很感慨,握著宋軍的手說:“我們蒙古族人自己都沒有保護好草原,謝謝你一個漢族人來幫我們做這些事情。”
宋軍剛開始在阿拉善做荒漠化防治的時候,并沒有過多地想這件事會給自己帶來什么,更沒有想到席慕蓉會因為這件事而感謝自己。阿拉善騰格里大漠沉寂了千百萬年,當宋軍第一眼看到這片沙漠的時候,壯觀和浩瀚的景觀立刻就感動了他,隨后,他了解到這里是中國生態環境破壞的典型代表,當地人的生活極為貧苦。
他腦子里有一個意識告訴他,應該為這里做點什么,然后他就去做了,并一直堅持至今。那時候,他并不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只是覺得這是他想做的事。而在接觸南懷瑾先生之后,先生告訴宋軍:“找到你喜愛的事,然后用智慧的方法,發揮你的力量做你喜愛的事。”這實質上就是人生的大智慧,就是宋軍向往的自在人生!
結緣阿拉善
如果要找尋北京沙塵暴的源頭,就會找到內蒙古的阿拉善沙漠。如今,宋軍已經在阿拉善“耕耘”了將近20年。他的家鄉在安徽懷遠,阿拉善在內蒙古自治區最西端。從地理位置上來看,這兩個地方相距1600多公里,開車都要花上一天一夜的時間,看上去它們兩者之間并不會有什么交集。然而,命運就是這樣,把看起來毫不相干的宋軍和阿拉善“撮合”到了一起。
上世紀90年代初,宋軍還在為史玉柱工作,幫“巨人”做整體發展戰略。這份工作的最大“好處”就是可以接觸到很多學者,尤其是研究農村領域的學者,這讓宋軍很是開心。因為童年時家庭條件一般,甚至經常吃不飽,所以幼時的宋軍迫切渴望通過讀書改變命運。這也是他后來一直能堅持學習,直到現在仍然“學而不厭”的重要原因。當時社科院的常務副院長王洛林和宋軍是忘年交,所以一旦社科院有活動,他就可以去旁聽。在參加了不計其數的研討會后,他突然發現“自己對農業方面的東西很感興趣”。
上世紀90年代初的中國,“三農問題”還沒有被明確提出。當時宋軍就堅定認為:“農業的問題將來一定是制約或推動中國發展的一個重要因素。”在社科院的一次研討會上,專家們一致認為解決了農民工進城問題就解決了中國的農村問題。“聽了他們的話,我就忍不住去說,這個應該是雙向的,既要有農民工進城來帶動解決農村發展的問題,還要有城里的力量到農村去,實現雙向互流。”但是專家們對他的觀點頗不以為然。宋軍一咬牙就撂了句狠話:“我就做一個給你們看”。因此,宋軍才有了去找塊地方做一個現代化的農場的想法。
1995年,一個偶然的因素,宋軍去了一趟寧夏。一看到壯闊的沙漠,他的心立刻就被觸動了,“從第一眼看到沙漠,就覺得我這輩子和沙漠分不開了”。而阿拉善是內蒙古著名的貧困區,那里有著數不清的貧困村落和靠天吃飯的農牧民。宋軍知道,如果想在這實現自己當初撂下的“狠話”承諾,成本和代價都要遠遠高于在內地找一個水土豐饒的村落,但他并沒有絲毫猶豫,在他看來,“在感動自己的地方做自己想做的事,幸甚樂哉”。可是當實際操作的時候,宋軍發現現實比當初所能想到的更加艱難,擺在他面前的首要問題就是先要改造阿拉善的荒漠。1998年,宋軍住進了阿拉善,從治荒開始,一步步兌現自己當初的諾言。
不惜代價堅持所愛
如今說起宋軍,很多人都會想到“阿拉善月亮湖生態旅游景區”。但多數人不知道,在建成月亮湖景區之前的很長一段時間里,宋軍忙活的都是治理阿拉善的荒漠化。
為了想辦法治理當地的荒漠,他走遍了阿拉善,走遍了騰格里沙漠,最終才把目標鎖定在了梭梭林。過去阿拉善的生態環境非常好,有一個800多公里長,沿著沙漠戈壁邊緣分布的梭梭林帶。不過,這個林帶建國50多年來已被砍掉了八成以上。梭梭是一種灌木,本身經濟價值很小,但是它根部寄生著一種非常名貴的中藥材——肉蓯蓉。多少年來,沙漠里的肉蓯蓉都是野生的,宋軍就聯系科研人員,找到人工種植的方法,使得大面積種植和大量獲得肉蓯蓉成為可能。然后宋軍開始投資肉蓯蓉的項目,他開始和牧民合作,提供資金,向他們傳授育苗、育種、打井灌溉的一整套技術,5年后當肉蓯蓉成熟時回購,開發制成藥品和保健品進入市場,形成良性循環。開始的那兩年中,他帶動當地的老百姓一共種了200多萬畝梭梭林。按照當時的計算,用30年的時間,就可以把這條林帶重新連接起來。同時,他還幫一萬名左右的牧民脫貧致富。
當林帶恢復得差不多的時候,宋軍開始想著做一個頂級的沙漠探險旅游區。但在這樣的一個異乎尋常的環境里,工程需要的投資遠遠超過城市里的工程。他把所有的家底都投入到了月亮湖的建設工程中,甚至賣掉了上海和北京的6套房子,工程才得以順利竣工。月亮湖雖然建成了,但宋軍心里深深明白,一個人的力量始終不夠。于是,他打起了那些企業家朋友的主意,先是史玉柱,然后是柳傳志、王石、馮侖、張朝陽,進而擴大到官員、學者。他也清楚,想要打動更多的人,只有借助自然本身的力量才有可能實現。“在沙漠里,我和一個朋友安靜地坐在沙丘底下看著太陽慢慢落下,當我回過頭看他的時候,發現他已經淚流滿面。”宋軍這樣描述和朋友看落日的細節。就這樣,宋軍利用自然的感化力和自己的說服力漸漸拉來了更多的人。2004年6月5日世界環境日時,在宋軍的倡議下,中國100名知名企業家在月亮湖簽署了《中國企業家阿拉善生態宣言》,并宣布成立公益性生態環保非政府組織——“阿拉善SEE生態協會”。到2009年,月亮湖已經實現了贏利。但宋軍卻說:“月亮湖可能不能從根本上解決北京沙塵暴的問題,但它能提供一種商業模式——用商業去推動生態環保事業,這能改變中國主流人群的價值觀。”
治理初見成效,宋軍說他仍然每年有大半時間待在沙漠,其余的時間待在北京。他實際上并不喜歡北京的燈紅酒綠,因為在心里,他更向往無拘無束的自在生活。
自在生活
在宋軍眼里,人類文明有兩種形態:一種是人類無法描繪的自然美,另一種是傳承千年的文化。而在宋軍的自在生活中,也只此兩項,無愛其他。
宋軍有時候會自己去旅行,在旅行中體會自然博美。宋軍第一次去月亮湖旅行的時候,恰巧看到野生天鵝在清澈的水面上嬉戲游玩。他生怕驚跑那些美麗的精靈,就趴在地下慢慢地爬過去。“我就慢慢地、小心翼翼地去拍照片,拍過之后,我站起來時天鵝注意到我,就回過頭來往我這邊一看,那一瞬間非常高貴、優雅,雖然隔著四、五十米的距離,但是我仿佛真的能夠看到它們那種目光。看到我之后,兩只天鵝對視一眼,一只先飛,另一只也跟著飛,展翅,在空中轉了一圈,緩緩向遠處飛去。”宋軍之后就呆呆地站在那里,他也說不清后來不惜一切打造月亮湖的項目究竟和那次見到兩只優雅的野生天鵝的旅行是否有關。
宋軍說:“每個人骨子里都有一個想去遠方的情結,就好比人們愿意去看一部好的電影。電影里描述的東西,可能是你心里特別向往或者特別恐懼的。看苦難片會讓人覺得現在的生活美好,看美好的片子會提示人們去向往。”所以,他愛旅行,他覺得旅行中的情景會讓人去調整,盡可能走在讓自己生活得更自在的路上。
“剛開始的時候,旅行是最好的方式,可以讓你脫離。”但能讓生活變得自在更重要的是感受文化。“我小時候經常夢見一個巨大的山洞,里面只有兩樣東西——食物和書,我待在里面永遠不出去。”宋軍從小就對“文化”有著無盡的渴望。
現在的宋軍可以隨心所欲地收藏自己所愛的書,在他心里,文化的地位不可超越。在宋軍位于北四環的家里,一樓是居住區,二樓是古色古香的書房。在他的書房里,擺著各種各樣的書,有民國的、清朝的、明朝的、宋版的,只要是他喜歡的,他都會研習、收藏。
在宋軍家里,筆者隨手翻了幾本宋版和明朝的古籍,保存尚好閱讀無礙,而當筆者準備去翻民國時的書時,他卻趕緊叫住說道:“民國的書已經不能翻了,一翻就會破。”筆者很好奇為什么近代書反而不及古代書保存得好?“宋版、明朝的書所用的紙和墨都是傳統手工制作的,可以保持千年不變。而民國用的紙則是化學紙漿,保存超不過一百年。”宋軍感慨道。如今,宋軍如果在北京,除了陪孩子玩耍,更多時候會選擇在書房里與書相伴。
要么旅行,要么讀書。身體和靈魂,必須有一個在路上。這句話常作為“心靈雞湯”被人們掛在嘴上,但有多少人能真正做到并未可知。不過可以確定的是,宋軍找到了自己喜愛的事,并想盡辦法做著自己所愛的事,過上了真正意義上的“自在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