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人事，善沉思

摘要：楊志勇是陜西旬陽人，陜西作家協會會員，中國散文學會會員。到現在為止已經公開出版了三部散文隨筆集。《歲月瑣憶》是他最新出版的一部，本文力求從其作品中的人事的書寫和他對生活瑣事的富有理趣的思考出發，探討他散文創作中的若干成績，同時對其創作過程中的語言使用和人文關懷方面的不足給予相應的關注。

關鍵詞：楊志勇；《歲月瑣憶》；人事；沉思

中圖分類號：I106.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1-864X（2014）09-0003-01

楊志勇是從旬陽這個小城里走出去的作家。

在他的這部集子中，他寫的最為得心應手的也是這里的人事。在作品《土橋溝》中他說到：我曉得看世事以來，溝里幾十戶人家從來沒有團結過。愛較真，而且都是為一些雞毛蒜皮般的小事，爭執的老少幾輩子都放不下。這種對鄉村生活的仔細觀察與眾多寫鄉村作家筆下的浪漫田園拉開了距離?！峨y忘這個女人》中，作者以自己作為一名青年干部被分配到后山村里去收農業稅的過往經歷展開文字，在文章中，寫出了一個雖然生活艱難但是卻是待人熱情，懂事明理的農村女性。《賤娃其名其人》中作者通過一系列的細節描寫，為我們塑造了一個勤勞、樸實、但是又有一些小毛病比如喜好喝酒，酒醉之后就毀壞別人莊稼，這一讓人笑又讓人惱的形象。《坎上人家》為我們展現了一個心地善良，但是喜歡在鄰居家借火柴、借食鹽、借煤油的老婆子。我們在讀這部文集的過程中可以體會的到，這些鮮明的人物形象正是當下鄉村農民的縮影，在這些對故鄉人事書寫的文章中，形象的真實、情感的真實自不待言。更加難能可貴的是楊志勇能夠在平時的生活中發現他們的獨特之處，發現其中的極具價值的細節以及這些農人舉動背后的生存環境和文化心理?！斑@個女人”其實不僅僅是一種懂事明理，更多的是面對鄉干部時略帶狡黠的生存智慧；賤娃酒醉之后的毀壞別人莊稼，源自對自己勤勞卻沒有足夠的收獲的農人自尊；喜歡借別人東西的老婆子正是源自現實生活中的貧窮經驗已經壓過了一個正常人的尊嚴。

在上述這些看似平淡的生活故事中，無疑都貫穿了楊志勇對生活的看法和理解，他對生活在家鄉的農民都抱有一種特殊的情感，不是已經走出這個小城之后從上而下的憐憫，不是一味盲目的美化吹噓，而是寫出了他對身邊鄉民的個人獨特觀察和思考。農村作為當下社會轉型期間的一個重要的觀測點，經濟結構的變化，生產方式的變化，生活理念的變化，倫理親情的變化，更重要的是農民在面對新的社會現象中所表現出的復雜心理與情感特征的變化，這些都在楊志勇的這部集子中有著鮮明的體現?！短焐系粝聛韨€表哥哥》一篇中，寫到了“我”的一個從沒聯系過的遠房親戚，在城里做工，遇到工傷，無力向工頭討回說法時，向我求援的故事。在這篇文章中，沒有單純的流于浮泛去寫農民工的生活艱辛無助，他把焦點放在了“表哥”如何和“我”拉近親戚關系，如何在“我”為他的事情奔波忙碌，而他卻“被”工頭的妻子無聲的“解決”了問題。在這個看似荒誕的結局中，不禁讓我們去思考農民工這樣一個具有特殊身份的群體在當下社會中的生存現狀和精神困境。這個帶有鮮明組合特征的稱呼暗示出了“農民”這一名稱背后的傳統生活環境和生存方式都即將被“工”這一帶有鮮明城市現代化特征的身份所改變，“工”不同于工人，他們是生活中城市中的最底層的“勞動力”，對“我”這個表弟的找尋和依靠，暗示出的正是在城里的農民一種孤獨命運；最后被老板娘提供的肉體解決問題，在面對現代社會的價值觀的沖擊中，他們同樣是被動的接受者。對這一群體所體現出來的特殊的現代性體驗，在這篇小散文中體現的淋漓盡致。而這篇小散文的價值在楊志勇的散文創作中是被忽視的。類似這樣，對生存在當下巨變的社會潮流中的農村生活的敘寫在他的散文中都有著集中的體現。楊志勇的另一個職業是記者，他這種對身邊事物發生變化的敏感和思考，可能也和他的職業習慣也是密切相關的。

在這部集子中，還有一些文章是作者對他生活中的小事的記述。在這些小事的敘寫中，往往衍生出一些頗為有趣的生活哲理。

《由兩只蟲子想到的》中，對觀看兩只蟲子爭斗，而想到在面對命運這個主宰一切的上帝面前，我們都是無權決定任何一個弱小個體的生存還是死亡，因為我們同樣也是無助個體中的一員。《誰愿意給人當孫子》中寫出一個多時沒見的遠房親戚當眾人面給“我”下跪行禮的事情，慨嘆當下社會中人際交往中的“爺孫”關系?！队幸环N味道叫偷》中通過寫一個讓我“偷”吃蘋果的老奶奶，慨嘆鄉村中正在逐步消逝的人與人之間的濃濃親情。類似這樣的文章在這部集子中還有許多，楊志勇對生活細小瑣事的觀察與思考并沒有變成一種簡單的道德說教，也沒有像當下的流行散文的“軟哲學”傾向。他的思考和發現的這些小的哲理和趣味是屬于自己的獨特體會，可能不新鮮，不花哨，但是體現出的卻也是一份難得的文人情懷。

結合我們當下的散文創作，寫散文的人越來越多，寫的出色的卻越來越少。究其原因，第一便是缺乏真情實感，矯揉造作，無病呻吟。當散文面對消費市場時，這類簡單易寫，眩人眼目的小文章便會出現在讀者面前，暫時迅速的“占領”讀者的心靈。但這一類散文的前途終會因為精神的匱乏被讀者所厭棄。楊志勇在這部集子的創作中，并沒有簡單地去選擇這樣一條看似容易成名的路，也就源于他對散文的基本精神的把握是到位的，只有真正的情感才可以打動人，只有發現屬于自己內心的深刻感受才可以說服人。這些情感和思考可能在楊志勇的這部集子中還是有些不夠成熟，但他總是真誠的把這些都表達了出來。這樣的一個寫作態度以及與眾多“偽情感”的散文家拉開了距離。

我們的散文創作中，還存在的一個問題就是，作家對自己人生經歷的“過度消費”。動輒就動手創作散文，小的不幸變成人生悲劇，小的挫折變成人生失敗。這些拙劣的散文只能去糊弄那些生活中的弱者。楊志勇有著豐富的人生經歷，在他的人生中，他遇到了常人難以想象的困難，他并沒有向命運低頭，而是選擇用文字真實表達他的這些獨特感受。在他的這部集子中，我們看不到那些華而不實的文字看不到居高臨下的道德說教，我們看到的是一個始終謙虛面對自我經歷和讀者的言說者。這種謙虛的精神使得他在面對過往的生活能夠淡然處之，在面對未來的生活時可以自信面對。對于散文寫作者來說，確實是人的高度決定了散文的高度，而人的高度與他對待生活的態度又是密切相關的。從這個角度上講，楊志勇在散文的創作道路上還可以走的更高更遠。

木心在他的文章中提到這樣一段話：“有人搔首弄姿，穿文學之街過文學之巷……下雨了……那人抖開一把綴滿了形容詞的佛骨小花傘，邊轉邊走。”①在當下的散文創作中，難免有像木心先生所諷刺的“轉傘者”，他們的文學精神中，缺乏的是一顆真心。散文的創作離不開一個“真”字，在楊志勇的這部集子中，我們可以發現其中有一些這樣的篇目：《贈書筆記》，寫出了官場中的一些領導的丑惡嘴臉，《你可以不懂，但請別笑》寫到了不要用自己的固有思維去想象別人。在這些篇目中，我們都可以看到一個有著自己心靈堅守和道德底線的楊志勇。在當下的社會中，我們清楚，敢于表達自己的真情，真思的散文作家已經顯得十分可貴了。

楊志勇作為一位杰出的青年作家，我們對他的散文創作成就并不是一味的夸獎，在這部集子中，同樣也可以發現一些不太成熟的作品，比如在風俗的描寫中，有些素材并不是他熟悉的，寫起來難免有些生疏；在對一些人物的描寫中，難免有作者記者身份的影子；還有一些不錯的題材，挖掘還不夠深；還缺乏一些作為偉大作家寫作中對全人類的愛和悲憫情懷。但契訶夫曾經說過：“世界上有大狗也有小狗，小狗不應該因為有大狗的存在而慌亂不安，所有的狗都要叫，小狗也要大聲叫——就按照上帝給的嗓門叫好了！”②我們相信這位年輕的作家一定會意識到這些細小的不足，在不斷增加的人生閱歷中發現更多值得去寫的材料，從而創作出更多優秀的作品。

注釋：

①木心.瓊美卡隨想錄（M），廣西：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11：85。

②契訶夫.契訶夫小說集.19卷，上海：上海東明出版社.1953：96。

作者簡介：曹剛（1983-），男，漢族，山西臨汾人?，F為安康學院中文系教師，講師，畢業于西北大學中國現當代文學專業，研究方向為：中國當代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