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小小從軍記

對每一個女兵來說，剪頭發(fā)這第一課是誰都逃不掉的。秦小小看著鏡中短發(fā)的自己，看著留了十七年的長頭發(fā)就這么沒有了，“哇”地嚎啕大哭起來……

秦小小把剪下的頭發(fā)綁成一個馬尾，放在腿上，一邊流著眼淚，一邊撫摸著它。

秦小小是一個美麗的女孩，她有一頭像白雪公主一樣的黑頭發(fā)，緞子般垂到腰際。頭發(fā)被她視若生命，在她粉紅色的梳妝臺上陳列著大大小小的十幾把梳子，只要一有空閑她就會坐在梳妝臺前梳她引以為傲的黑頭發(fā)。

從舞蹈學院畢業(yè)的秦小小迷上了《幸福像花兒一樣》，她想像杜娟那樣為部隊而舞，幻想著自己穿上軍裝起舞該有多帥氣。于是，秦小小決定去當兵。這一年秦小小十七歲，是一個沒離開過家的嬌小姐。

一

秦小小不顧家人的反對毅然決然地離開了家。她要當兵去。她堅信自己曼妙的舞姿會征服所有人，破例不剪她的黑頭發(fā)。她甚至幻想和杜娟一樣在部隊收獲自己的愛情。

秦小小和一群年齡相仿的女孩子一起被大客車帶進了有哨兵的院子。大門關上的一剎那，秦小小有些興奮又有些害怕。她想從現(xiàn)在起她應該是真的當兵了。想著以后會像杜娟那樣，秦小小已經(jīng)迫不及待了。

然而，對每一個女兵來說，剪頭發(fā)這第一課是誰都逃不掉的。看著排在前面的女孩一個個從溫婉的乖乖女被剃成呆愣愣的假小子，秦小小認為這丑陋極了。以大家閨秀自居的她，決定要跟部隊的領導講道理。在她看來，她的頭發(fā)美得像綢緞是最有力的理由。而舞者杜娟也留著長頭發(fā)，也就成為同樣作為舞者的她可以不剪頭發(fā)的重要依據(jù)。

……

秦小小聽著剪刀“咔嚓咔嚓”的聲音，眼淚不聽使喚地掉下來。“女娃娃，莫要哭哩！”剪頭的大爺看著淚眼婆娑的秦小小說，“頭發(fā)剪了還會長的，喏，給你。”說著，把秦小小的頭發(fā)綁成一個長馬尾遞給她，接著又把鏡子遞到秦小小面前，“自己看看，精神咧！”秦小小看著鏡中短發(fā)的自己，看著留了十七年的長頭發(fā)就這么沒有了，“哇”地嚎啕大哭起來。

二

秦小小開始“壓床板”，今天已經(jīng)是第三天了，她不吃不喝不說話。九月的秋還未將夏日熱情的外衣全部褪去，蟬還“吱吱”地叫個不停。通過那扇軍營的窗，秦小小看見和她一起來的女兵們在艷陽下站得筆直，她們衣服后背上的汗堿也白了起來。每個人的臉上都流露出不服輸?shù)膱砸悖匦⌒】吹矫總€人都掛著汗珠在陽光下亮晶晶的。一個走路順拐的女孩小心翼翼地挪著步子，笨拙地擺著手臂。秦小小竟看入了神，“噗”地笑出了聲，心想要是我去必是做得最好的。她心里有些躍躍欲試，但想想自己的頭發(fā)又哀傷了起來。

每天的體能時間，她都能看到一個班長用背包繩拉著那個跑得最慢的戰(zhàn)士。班長拼命地拉，戰(zhàn)士拼命地跟。秦小小可以清楚地看到新兵臉上痛苦的肌肉在抽搐，卻帶著不可磨滅的執(zhí)著與堅定。秦小小被新兵女孩的表情深深地打動了，她甚至有些心疼。她想起自己夜深人靜的時候獨自瘋狂地練著筷子舞，把膝蓋都摔腫了。秦小小想要沖下去擁抱滿身汗水的女孩，有那么一瞬間，她覺得這就是她向往的向上的生活。

三

晚飯過后，班長像往常一樣來看秦小小。“秦小小，我給你帶來個人，這是王班長。”秦小小回過頭，來的班長正是每天體能訓練時間用背包繩拉女兵跑步的班長。

“我認識你！”秦小小脫口而出。

王班長在秦小小的對面坐下：“哦？怎么認識的？”

秦小小用手指了指窗：“你拖著新兵跑步。”

“那個女孩叫王旻，一個嬌生慣養(yǎng)的城里女孩。”

秦小小皺起眉：“班長為什么這么強迫她？”

“小小，你誤會了，是她自己要求的。”

“……自己要求的？”

“是啊，王旻跟我說她從小就沒輸過，跑步也不能輸，讓我?guī)退Ｋ刻於荚陲w速地進步著。王旻是學唱歌的，到了這里喊口號喊得都說不出話了，也從不掉一滴眼淚。”

秦小小捂著嘴巴：“為什么？她是學唱歌的呀！怎么能喊口號呢？”

王班長和藹地笑了笑：“她和我說她的偶像是著名軍旅歌唱家彭麗媛。所有軍人都是一樣的，不當兵就對戰(zhàn)士沒有感情，歌聲就沒有感情，她想為部隊而歌。”王班長還對秦小小說，其實她自己腿上有傷，是以前在文工團練跳舞時留下的后遺癥。

“我是班長，腿再疼我也要帶著我的兵沖鋒，這是我的職責。”王班長臨走前的這句話始終停留在秦小小腦海里。

那一夜秦小小翻騰了一夜都沒有睡著，長辮子第一次離開了她的手。秦小小把它放在枕頭下面。她想起老照片上的王班長長發(fā)飄飄紅裙飛舞的樣子，她的腿、她的裙流露出軍人的英姿和女人的柔媚，滿眼滿身都是濃濃的情。那就是她夢想中自己的樣子，比杜娟還要美。

第二天天氣格外陰沉，秦小小像往常一樣站在窗前看著外面訓練的女兵們，她無法把目光從王班長和王旻身上移開。一切都有條不紊地進行著，直到拉緊著的背包繩軟了下去，王班長跪倒在終點線前。女兵們哭喊著沖上去喊著班長，只有秦小小知道，王班長腿上有傷。

秦小小瘋跑下樓，沖進人群，“報告！我想和大家在一起訓練！我想當好一個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