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德的崇高及前沿

摘 要：朗吉努斯和博克通過對象的性質分析崇高的特征，一個把崇高作為一個美學范疇建立起來，主要著眼于文章風格方面談崇高的特點；另一個將崇高與美對立起來，見出崇高的特點。而美和崇高作為康德審美判斷力的兩個內容被他從對象和主觀心理反應來理解二者不同的，同時融進理性主義的分析建構自己的哲學體系，并在“想象”這一橋梁作用下，引入道德感和自由來共同完成他對崇高的闡釋。

關鍵詞：康德；崇高；朗吉努斯；博克

R.W.巴雷特爾在《康德傳統》里說，康德的崇高理論“幾乎不能被論述清楚”。[1]就連康德本人對于崇高的思考也是從遺憾慢慢走向完善的，這體現在他對崇高的兩次劃分中。1764年出版的《對美感和崇高感的觀察》里分為恐怖的、高貴的、華麗的三類，而1790年的《判斷力批判》則只分為數學的崇高和自然界的力學的崇高。本文只針對后者進行分析，因為前者是作者關于崇高的本質及意蘊尚未考慮清楚，而后者卻使康德將崇高上升到了哲學高度。

一

“崇高”作為一個美學范疇，在西方是從朗吉努斯開始的，但早于他之前“崇高”一詞就在詩學和修辭學中出現。而他的《論崇高》最早系統的定義了“崇高”的概念，被美國學者史密斯·帕克斯在《偉大的批評家：文學批評編年選集》譽為一本“成為新古典主義者的圣經”。他的“論崇高”是一封寫給羅馬青年貴族波斯圖米烏斯·特拉提亞努斯的書信，目的就是找出崇高風格的因素。[2]那么，他針對的就是一世紀在羅馬講學的西西里修辭學者，批判羅馬形成的一種新型的復合型“希臘化羅馬文化”。因而他所言的崇高重點就在于修辭學上的崇高，在第八節中就講到了崇高的五個源泉：最重要的源泉是能夠形成偉大概念的能力；其次是具備慷慨激昂的感情；三是修辭：思想的和言語的修辭；四是高尚措辭的使用，意向的使用和風格的精巧；最后是尊嚴和高雅產生的總體效果。[3]

朗吉努斯主要提到了三種崇高，即文章風格的崇高、社會政治的崇高和自然界的崇高。他認為這是文學作品的最高價值，是衡量文藝作品的最高標準。并且他認為崇高的文章風格應該是超的，“不必說服讀者的理智，就會使之超出自己”，提高人的精神境界；是“使人驚嘆的”，能夠“使理智驚詫而使僅僅合情合理的東西黯然失色”；是“專橫的、不可抗拒的”，能夠“操縱一切讀者，不論其愿從與否”、“相信或不相信”，令人不由自主。[4]他還區分出真正的崇高和虛假的崇高，真正的崇高是那些擁有高超、強烈、莊嚴的思想感情，并能夠提高人們靈魂，與之產生一種激昂慷慨的喜悅之情。他認為向往崇高是人的天性和使命，從他的華中我們能看出康德關于美和崇高學說的端倪。

他并沒否定自然界中同樣存在崇高的事物，因此他的崇高學說表明他并不是一個純粹的唯心主義者。康德的崇高學說拒絕崇高現象的客觀根源，把崇高歸向內心觀念，因而基礎是主觀唯心的，他把崇高感拉向了道德性和倫

理性。

我們不得不說的就是朗吉努斯在美學史上的貢獻：第一次把崇高作為一個美學范疇提出來加以研究，創立了最早的崇高學。[5]對后來的艾迪生、博克、溫克爾曼，到康德、席勒、車爾尼雪夫斯基都有深厚影響，到現代藝術的反叛期，再到利奧塔使崇高一詞成為美學批評或修辭批評的一個術語就是一個值得注意的事實。”[6]他對人類心靈的高度關注使得他的崇高理論遠遠超出了他文章技巧的討論，就像那句“崇高的風格是一顆偉大心靈的回聲”[7]一樣氣宇回旋。

二

鏈接康德和朗吉努斯的主要是博克，他受艾迪生《想象的快感》啟發，《論崇高與美兩種觀念的根源》是西方關于崇高與美最重要的文獻，將人的基本情欲涉及為兩種：“自我保存”和“社會生活”，[8]認為崇高感涉及前者而美感涉及后者。一、博克從崇高感和美感的生理心理基礎討論，即“自我保存”和“社會生活”。認為“自然界中偉大和崇高的現象所引起的情緒是驚異”，它和實際生命危險一樣，使人產生恐懼，因此崇高的觀念以痛苦為基礎的。二、博克從客觀事物本身產生崇高感和美感的性質來闡述。反對杜博斯的“畫比詩較明晰，所以也比較優越”，指出在自然中陰暗的混茫的形象比明確清楚的形象還能產生更大的效果，在詩中也是如此。[9]由此說明他眼中的崇高在現實世界中的廣泛。

他將美與崇高對立起來限制在物體的感性性質中，他對美定義：“指物體中能引起愛的或類似愛的情欲的某一性質或某些性質。”[10]這也見出博克的缺點，即朱光潛先生說的把心理基礎的研究簡化為生理基礎的研究，見不出社會實踐和歷史發展對審美趣味和文藝所起的決定性作用，把社會的人幾乎降到動物水平。[11]

三

康德對美和崇高的分析是審美判斷力的兩個內容，他所說的判斷力一種是在《純粹理性批判》和《實踐理性批判》叫規定的判斷力，一種是《判斷力批判》中的反思判斷力。反思判斷力是在特殊事物被給予的情況下為這事物思考一個可以解釋其形成和可能的原理，不是用既定的普遍概念規定特殊，是由特殊上升到普遍，即歸納。由人的心靈要求，人總是試圖從統一的原則去看自然的無限性和多樣性，從中抽出某種規律。接著分析自然的形式的合目的性原則，美和崇高作為反思判斷力判斷的對象時使人產生愉快和不愉快的情感的表象，是無目的的合目的性、非概念的主觀普遍性的愉快情感。

崇高和美相同的是都是感官的滿足、涉及明確目的和邏輯的概念、表現出主觀的符合目的性，是康德說的：“作為審美的反思性判斷力的判斷，對崇高的愉悅必須正如對美的愉悅一樣，按照量而表現為普遍有效的，按照質而表現為無利害的，按照關系而表現出主觀合目的性，按照模態而把這主觀合目的性表現為必然的。”[12]區別是康德更重視的。他從對象和主觀心理反應認為美涉及對象的形式，崇高涉及對象的“無形式”；美是單純的快感，崇高是由痛感轉化為快感的，就是他稱之為的“消極的愉快”。[13]他最在意的是崇高只在主體的心靈不能到形式，總是被限制在一些條件下才算崇高。

崇高感在博克那為何涉到“自我保存”，這是他說的恐懼或恐怖了。凡是能以某種方式適宜于引起苦痛或危險觀念的事物，即凡是能以某種方式令人恐怖的，涉及可恐怖的對象，或是類似恐怖那樣發揮作用的事物，就是崇高的一個來源。[14]朱立元說：“博克最大貢獻在從經驗主義立場出發，對崇高作出心理學的解釋，他看到崇高表現出來的一個心理特點：恐懼。”[15]康德很贊同這一觀點，在闡述自然界的力學的崇高時說：如果自然界要被我們從力學上評判為崇高的，那么他就必須被表象為激起恐懼的。因為在審美判斷中，克服障礙的優勢只是按照抵抗的大小來評判。但現在，我們努力去抵抗一種災難，如果我們感到我們的能力經受不住這一災難，它就是一個恐懼的對象。所以對于審美判斷力來說，自然界只有當它被看作是恐懼的對象時，才被認為是強力，因而是力學的崇高。[16]

同時融進理性主義分析建構自己的哲學體系，在“想象”的橋梁作用下，引入道德感和自由共同完成對崇高的闡釋。“許多自然物可以被稱為是優美的，但它們不能是真正的壯美（崇高）的。一個自然物僅能作為崇高的表象（表現），因真正的壯美是不存在在感性的形式里的。”[17]

康德糾正了博克將恐懼作為崇高感的起源，提出“敬重”，升華崇高在人心靈中的地位。“對于我們的能力不適合于達到某個對我們來說是規律的理念所感到的情感，就是敬重。”[18]在“自然界的力學的崇高”中說：“但我們可以把一個對象看作是可恐懼的，而又并不是由于它而感到恐懼。”[19]“所以崇高不在任何自然物中，而只是包含在我們內心里……更多地通過置于我們心中的、無恐懼地評判那強力并將我們的使命思考為高居它之上的那個能力，來產生這種敬重的。”[20]因而崇敬更多的在于人心，作為一種道德情操鞭策人，而道德的德性就是人之所以是人而不是其他什么的根本所在。

崇高是面對可怕的事物不害怕的心態，能克服恐懼，帶來道德上的滿足，一個真正的道德標準。席勒評述康德時建立三段論式：“在崇高概念中我們區別三個組成部分。第一，作為一種力量的自然界的現象；第二，這種力量和我們身體上的抵抗能力的關系；第三，它和我們的道德品格的關系。可見，崇高乃是三種依次相繼的概念的作用：（1）客觀物理的作用；（2）我們的客觀身體軟弱無力的作用；（3）我們的主觀道德上的優越性的作用。”[21]引出對崇高的判斷，要求高的文化素養，高于美的標準。

康德崇高說缺點：將崇高與美對立起來，將數量的崇高和力量的崇高對立起來了，否認崇高現象的客觀根源，把崇高歸結為主體內心的觀念，將人優于自然這一觀念貫徹下來，走向道德情操，至上命令的道路。康德道德哲學的主要目的是解釋和證明道德這種無法逃避的約束性，闡釋絕對命令是如何可能的。[22]雖如此，康德美學的真正意蘊卻表現出：美是道德的象征。張世英以為康德關于崇高的論述含崇高以無限為對象和有道德意義等合理思想，值得重視。

崇高理論在康德哲學美學中有重要的位置，也對后世影響深遠。席勒就是他的繼承人，直接將崇高和道德、自由和人的尊嚴連在一起；現代主義藝術對傳統崇高進行了沖擊；叔本華在康德的基礎上又拋棄近代崇高中推崇的人性、自由倫理和道德等；尼采將生命意識沖動的內涵賦予崇高；后來讓-佛朗索瓦-利奧塔挖掘出康德崇高理論的一些基本問題，使崇高理論在后現代視域中被重新認識，為現今研究作出貢獻。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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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李醒塵.西方美學史教程.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994，10：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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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朱光潛.西方美學史.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11，11：236.

[10]轉引自：朱光潛.西方美學史.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11，11：237.

[11]朱光潛.西方美學史.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11，11：242.

[12]康德著，鄧曉芒譯.判斷力批判.北京：人民出版社，2002，5：85.

[13]康德著，鄧曉芒譯.判斷力批判.北京：人民出版社，2002，5：83.

[14]轉引自：朱光潛.西方美學史.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11，11：231.

[15]朱立元.西方美學范疇史（第三卷）.太原：山西教育出版社，2007，3.89.

[16]康德著，鄧曉芒譯.判斷力批判.北京：人民出版社，2002，5：99.

[17]宗白華.美學與藝術.上海：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2013，5：313.

[18]康德著，鄧曉芒譯.判斷力批判.北京：人民出版社，2002，5：103.

[19]康德著，鄧曉芒譯.判斷力批判.北京：人民出版社，2002，5：100.

[20]康德著，鄧曉芒譯.判斷力批判.北京：人民出版社，2002，5：103.

[21]轉引自：[俄]阿爾森·古留加著，賈澤林.侯鴻勛.王炳文譯.康德傳.北京：商務印書館，1997，5：194.

[22][美]加勒特·湯姆森著，趙成文.藤曉冰.孟令朋譯.康德.北京：中華書局，2002，9：81.